《落日以后（无限）》千山明月

3、第 3 章

　　弥漫着血腥味的漆黑走廊里，
　　“救救我！救救我！”
　　弥漫着血腥味的漆黑走廊里，空气湿滑粘稠，薄薄的衬衣因为汗液紧紧贴在人的皮肤上。
　　“求求了，救救我！带我走！”
　　血肉糊了满脸蓬头垢面根本认不出来是谁的男人，好像腿摔断了，扑倒在地，死死扒拉着陈秀的小腿。

　　怪物马上又要追过来了，陈秀狠狠拔了两下，没能脱逃出去，不知怎地，恶从胆边生，两手死死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呃——啊——”

　　“陈秀！你在干什么？”

　　陈秀猛地松开了手，男人头磕在陈秀的鞋面上，白鞋染上暗红，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告。
　　王娆冲转过拐角，看到陈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怎么地吓傻了？？怪物马上追过来了还不快跑！？？”王娆忽视了地上瘫倒的人，抓起陈秀细瘦的胳膊就跑。

　　陈秀松开握紧的拳头，拇指和食指不着痕迹地碾了碾，往袖子里缩进去一点。看上去跟往常畏缩懦弱的样子没有任何差别。

　　一路上王娆已经遇到了不少被啃得面目全非肢体不全的死人，自以为已经有了充足的抵抗力，尤其这具尸体看起来比她之前见到的满地散落根本拼不整齐的四肢状况要好得多。
　　她没想过，这么完整的尸体，不可能死于怪物之手。

　　“首先，第一个问题——在大众不知情的情况下，是不是已经有这种东西存在？”韩乐乐一针见血。
　　“是的。”余稚耸肩。
　　“不过这种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以前顶多零星几个——”
　　说到这里，余稚也不禁皱起眉头，这样大面积的诡物出现，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了。

　　这个世界本身并不和平，大家以为的安稳和谐，背后是另一群人的付出——国家特事局，专门吸纳具有特异能力的奇人异士，处理各种诡物事件，并且给这些事情打补丁，让其在大众眼里合理化。

　　四面八方响起一阵抽气声——

　　“所以我们的世界，本身就存在这种怪物？”
　　林盛丰苦着脸，感觉自己十几年义务教育白读了。

　　韩乐乐相当冷静，继续往下数，“国家是不是有专门处理这类事件的部门或者机构——而你身边就有人在其中，或者说干脆你就在这种机构中就职。”虽然韩乐乐用的疑问句，语气却很笃定。

　　“现在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活着出去吧，别死在怪物嘴里了——”
　　余稚没有正面回答，但已经相当于默认了。

　　韩乐乐还没有问出下一句，先有其他人发问了——

　　“所以，外面也一样对吗？”
　　蜷缩在墙角的一个女生，颤声提问。

　　国家有专门处理这种事件的部门，而现在依旧出现了这么多的流血事件，那是不是意味着——外面的情况甚至更加糟糕？所以才顾不上他们？

　　“大概率是的——如果只发生在学校里的话，我们应该已经出去了——”

　　“怎么办……万一我妈遇到这种东西怎么办……”
　　“我爷爷身体不好……”
　　“他们遇到怪物跑不掉的……”
　　莫名奇妙到来的世界末日没有将他们击垮，直面鲜血和死亡没有让他们感到恐惧，想到外面家人可能面对的危险，这群学生反而终于真的感受到害怕。
　　荒诞的现实终于让人有了真实感，啜泣声从四周隐隐约约地传进余稚的耳朵。

　　怕招来怪物，
　　连哭都不敢大声点——

　　真悲哀啊——
　　余稚凉薄地扯着嘴角。

　　“老师他们出去多久了？说了去哪儿没有？”余稚双手环抱，斜倚在墙角。

　　“他们出去的时候我看了时间，是11点15分，现在刚刚30，走了十五分钟。”林盛丰举着手机，界面时间正是中午11点30。
　　“到饭点了啊……”林盛丰按住空虚的快叫出声的肚子，尴尬的笑了笑。

　　韩乐乐拧着眉，从地上的双肩包里掏出来半瓶矿泉水。
　　“接着！喝口水先垫着！”

　　这么多人总要吃饭，不知道食堂和小卖部储备还够不够。

　　“图书馆这里没水没吃的，最好转移阵地去食堂，你觉得呢？”韩乐乐目光落在余稚身上。

　　“我没意见。”
　　事实上余稚本来也准备过去，不过没准备跟着他们一起。

　　“我准备先去食堂看看情况，提前清理一下路上的怪物。”余稚耸肩。

　　“我可以跟你一起——”看着余稚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不信任，韩乐乐从地上捡起一根钢管，单手捏瘪了。

　　“八年散打，国标九段。够格吗？”

　　余稚嘴角抽搐，“够了——”

　　“你们谁有墨镜之类的东西吗？借我用用。”

　　“你晕血？”韩乐乐之前以为余稚昏倒是因为体力透支。

　　“还好，有点儿。”
　　一片漆黑的环境带墨镜虽然听起来真的很有病，但确实可以缓解一下晕血症状。

　　四周安静如鸡，大家都是逃亡出来的，平时都不一定带这种东西，何况现在？

　　大家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算了，没有就没有。”余稚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正要出发，余稚感觉自己的裤脚给绊住了。

　　林盛丰蹲地上，在自己裤兜里掏来掏去，最后摸出来个黄绿色的青蛙墨镜——

　　“这个……哥您看要不要带上？”林盛丰声音小心翼翼的，显然也知道这个墨镜不太符合常人审美。

　　韩乐乐沉默了一下，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个画面。

　　余稚更沉默，幼稚园审美确实是林盛丰的一大特色。

　　最后余稚还是把青蛙墨镜接过来了，当然他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用到这个东西——

　　“哥，我觉得可以把我带上。”林盛丰十分狗腿地跟在余稚后面，一口一个哥。

　　韩乐乐扶额，提问十分真诚，“你过去给怪加菜吗？”

　　“我寻思你们打架后面总得有个人照灯吧……到时候你们在前面打，我拿着手机跟在你们后面应援……”看着众人凝固的视线，林盛丰音量越来越低，“就挺，挺酷的……是吧……”

　　余稚掀起眼皮，瞥了眼自不量力的傻瓜蛋儿，给了他一个怜爱的表情。

　　果然智商更低了——

　　“走吧，我们先去食堂看看——”

　　南区第二食堂。

　　“关门！快关门！”
　　三个男人后背抵上铁门，门外是巨大的粘液触手，一个没注意滑不溜丢的触手就从门缝里挤进来，朝着正在关门的男生抽打过去！

　　孙知恒等几人见势不妙，也冲过去，把手按在门上，
　　几个人齐心协力，

　　大门“砰”的一声终于关上了！

　　伸进来的那根触手被夹断，在地上不停地扭动，朝着离它最近的一人扑了上去！

　　等几人终于用菜刀把粘在男生脸上的触手片下来，他的脸已经不成样了。

　　触手还在疯狂拍大门，铁门上一点一点凹陷出巨大的洼坑！

　　这门坚持不了多久就得报废——几人把所有能卸下来的桌椅都搬过来抵在门后，就只能坐地等死了。

　　“姚显开始发烧了，怎么办？”
　　姚显就是刚刚被触手上的粘液腐蚀了脸的男生。

　　怪物守在门外，马上就要破门而入，里面没有药，没法给人受伤的人救治，除了等死好像别无他法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巨大的绝望之中——

　　时间倒流到十五分钟前

　　乔钟宇本着教师责任，硬着头皮，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往食堂走。
　　“到了地方都找找！看有还有没有能吃的东西和刀啥的，都揣上！”

　　一路上，四个人有惊无险的躲过了好几拨怪物，甚至还救了几个跑出来的学生，结果快到食堂了，他们队伍里一个学生突然炸成了一滩烂泥，人皮下爬出来一只巨大的触手怪——
　　躲闪不及之间，队伍里3个人当场死亡，而这只触手怪吃了人之后，力气暴涨，他们一队人差点全交代在那里，最后只有姚显，陈奎和乔钟宇三个人及时冲进了食堂。

　　在他们跟怪物搏斗的时候，食堂厨房冰柜从里面被顶开条缝，几双眼睛鬼鬼祟祟地往外看。

　　“你们看！外头是不是老师！”孙知恒压着嗓子问旁边的同学。

　　落日之后，怪物成群结队地从不知名处涌出来，孙知恒最先清醒过来，叫醒了几个睡懵了的同学之后，几人结队逃跑，又遇到另外几个幸存的同学，一行七人全躲进了食堂后厨。

　　照孙知恒的说法，呆在食堂起码有饭吃，每天少吃点多捱几天，他们总能等到被救的机会。

　　几人一人拿一把菜刀，都蜷缩在后厨的冷柜里，因为断电，冷柜现在失去了食物储藏功能，但是冷柜的铁质外壳有一定防御力，在一定程度上又能隔绝气味和声音，有人提议把冷柜当成临时庇护所，外面一有风吹草动，几人就躲进去。

　　“妈的，是怪物在打我们的老师同学！”

　　孙知恒等七人拎着菜刀冲上去帮忙，最后才保住了阵地——

　　乔钟宇靠在椅子边，一言不发。
　　作为一个老师，看着学生死在自己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滋味难言。

　　“刚刚受伤了的人，尤其有破皮擦伤的跟我一起过来——”

　　“我们去二楼，把自己锁住别出来了。”

　　“老师你是怀疑——”许奎嗓音里带着哭腔，显然也想到了刚刚同学莫名奇妙变身怪物的事情。

　　“我们都会被感染变成伤害同学的怪物吗？”

　　乔钟宇咳嗽一声，腥甜的味道蔓延到喉咙口，“谁知道呢，病毒感染，也可能是怪物产卵……可能我们不会中标，但怎么能拿别人的命去赌……”

　　一番排查下来，身上一个伤口也没有的，只有三个人，全都是跟着孙知恒一直躲在冷柜里的人。总共七个人，又根据伤情严重程度，分了两拨，分别关进了两个房间。进去之前，两个房间情况最稳定的人，都拿了一把菜刀，一但出现不可控情况，立刻杀死受伤的人。

　　食堂里气氛凝滞，被授予了“杀人”权力的两个人心底更是发寒。
　　大家都是普通的热血大学生，谁能想到有一天恐怖电影中的情节会在现实中发生呢？

　　没有一个人说不，因为谁都不想最后变成杀害他人的怪物。
　　屠龙者终成恶龙，不过如此。

　　“如果我们之中的谁死了，”孙知恒拿着菜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拜托活着的人，一定要照顾一下他的家里人……不知道出去了他们还有没有活着……”

　　“如果我死了……有人活着，请给我家里人带个话……他们儿子不是个窝囊废——”一个男生捂着滴血的左臂，声音哽咽。

　　“这里有纸——”，周芳芳递过来撕下来的食堂管理册，眼里闪着泪花，好像下一刻眼泪就要掉出来了，“我没有受伤，活下来的机率可能大一些——你们有什么想带给家里人的话，写下来——如果我能活着出去，一定转达——”

　　像花一样年轻鲜活的生命，甘愿化成尘。

　　乔钟宇蘸着血在纸上写——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