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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逛街(上) ...

  •   第二天卫绮怀是被秦绍衣叫醒的。
      “……”

      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扫视一圈,发现昨夜三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地躺在她不远处,喝空了的酒坛和翻到一半的话本子满满地堆了一地。
      乱七八糟的,卫绮怀看了就头疼。

      她看着在躺得四仰八叉的三个人之中穿行自如的秦绍衣,登时觉得头更疼了:“你又来了……慢着,你怎么进来的?”

      “门没锁。”面对一群睡得昏天黑地的醉鬼,秦绍衣没有挨个去叫,只在香炉里添了醒神的香,扭头瞧了她一眼,“卫姐姐,宿醉可醒?”

      经她这么一说,卫绮怀才发现自己头疼得厉害,不由纳闷道:“我也喝了?”

      秦绍衣点头:“你也喝了。”

      卫绮怀:“我为什么会喝酒?”

      秦绍衣添香的动作微微一滞:“你忘了?”

      卫绮怀回忆了片刻,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忘了。”

      喝酒断片其实是很可怕的。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夜慕展眉和崔瓒拼酒的第一轮,当时还腹诽好友又变着花样讨酒喝来着。
      那时聂祈应该也没喝酒才对,为什么他现在也醉了?

      秦绍衣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盯了她一会儿,又转回去:“无妨,卫姐姐既然不是有心的,那便无须在意。”

      怎么听上去阴阳怪气的。

      卫绮怀斟酌着问:“我究竟做了什么?难不成,酒后乱.性了?”

      秦绍衣这下看她的眼神变成了一言难尽:“卫姐姐,你对自己的酒量如此……”

      “你能不能别这么欲言又止。”卫绮怀实在忍受不了对方这微妙的眼神,挣扎了一下,“我到底做了什么?若不是酒后乱.性,有什么说不得的?”

      “当真没什么。”秦绍衣清了清嗓子,“咳,只不过是去男修那里……飞了一圈而已。”

      卫绮怀眨了眨眼睛:“我,大半夜,喝醉酒,去男生宿舍,飞了一圈?”

      这在西陆,简直是不折不扣的采花大盗行径啊!

      秦绍衣目光往旁边一遛,笑意微凉:“还稍带着聂道友。”

      “……”

      卫绮怀看了一眼说不清是昏迷还是醉酒未醒的聂祈,张了张嘴,讷讷两声,又闭上了。

      秦绍衣见她如此尴尬,目光中那股微妙的味道散了大半,很体贴地宽慰道:“当时夜已经深了,没有太多人瞧见。”

      卫绮怀无力呐喊:“等等,你家管得这么宽松吗?我家那禁制都不允许有人在屋顶上飞的……”

      “男修那里的禁制由家中一位兄长负责,”秦绍衣抬眼觑她,若有所思,语气悠悠,“说到这里,我也有些好奇,卫姐姐是何时与我那位兄长有了这般的交情——怎教他一见着你,便将你放了进去?”

      “我怎么知道……等等,你哪个兄长啊?”卫绮怀迷迷糊糊地想了想,忽然间福至心灵,“是这次来接待我表妹她们的,那位秦二公子?”

      “正是他。”秦绍衣道,“卫姐姐与他很相熟么?”

      “我都这么问你了,你说我能与他相熟吗。”卫绮怀无言以对,“再说你们家男子平日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藏得像什么稀世奇珍,我一个外人怎么能见……”

      卫绮怀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因为她想起来,她好像还真就与人家见过几次面。
      不过,应该也谈不上交情二字吧?

      “这——这什么东西!”
      卫绮怀未说完的话忽然被打断,同秦绍衣回头一看,竟是崔瓒醒了。

      她们这几人酒品应该都不怎么样,各自醉得昏天黑地四仰八叉,没人想起来善后不说,睡姿还不甚讲究,卫绮怀方才就是从一堆话本子的书山书海里爬起来的。

      此刻再看另外三个,聂祈抱着个案脚睡得正香,慕展眉好歹还一只腿攀上了榻,崔瓒却是随地找了个席子躺了,完全没有半分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脾气。

      只不过她躺的地方不太巧,卫绮怀刚才一起身,那书山书海就开始支离破碎,好巧不巧倒在她脸上。

      不过卫绮怀对此毫无愧疚之心。
      ——崔瓒现在才醒,绝对不是被她那些话本子砸醒的。

      她睨着这位不修边幅的大小姐,正要挖苦一句,却见身边秦绍衣已经先她一步,垂手捡起那个被惊魂未定的崔瓒失手甩出去的东西。

      “崔道友稍安勿躁。”秦绍衣唇边挂着一如既往的礼貌微笑,镇定自若地将那倒扣在地的画册翻开,居然也有几分惊讶,“咦,这是……”

      她话音未落,崔瓒又道:“这是什么?!卫绮怀?!你从哪找来的这些妖魔鬼怪!!”

      见她大早上就这么大火气,卫绮怀啧了两声,也没什么好心情:“什么妖魔鬼怪?这是话本。你是酒劲儿还没过去吗?要撒酒疯别在我这儿撒。”

      不知道崔瓒是喝懵了,还是受了惊吓脑子不清醒,竟然没和她抬杠,只抬眼看了她一下,很傻气很执着地强调道:“我没见过这样的话本子。”

      卫绮怀:“少见多怪——”

      秦绍衣:“我也没见过这样的话本,不过倒是见过类似的医书……”

      “什么医书?”卫绮怀凑过头去,正要发问,然而在她看清那画册的一刻,险些咬了舌头,“这这这……”

      秦绍衣的声音轻飘飘落下:“房中术。”

      “嗤。”房间一角传来了毫不遮掩的嘲笑声,卫绮怀循声望去,发现慕展眉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倚在榻上,饶有兴致地托腮看她们,“春宫图而已,大惊小怪。”

      “……哦。”崔瓒逐渐反应过来了,只是看上去脑子还是有些不太灵光,“不好看。”

      “这倒是。”慕展眉居然还点头认同,并报之以遗憾叹息,“来来去去画得总是这些,忒没新意。”

      “你们一唱一和地做什么……”卫绮怀揉揉额角,“这本春宫是怎么混进来的?”

      “我拿过来的啊。”慕展眉说。

      “我知道是你拿过来的。”卫绮怀说,“我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把这东西拿过来?”

      慕展眉蹙起眉尖瞧她,含着隐隐控诉:“阿怀,不是你让我拿来玩的吗。”

      此时卫绮怀已经对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了,但听见这句,还是很无助:“我、我说什么了?”

      慕展眉指了指崔瓒:“你说她好难缠,让我帮你拖住她。”

      在当事人的面前大声宣布着昨晚的密谋,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卫绮怀:“……”
      卫绮怀:“你就是这么拖住她的?真是个天才。”

      慕展眉拱拱手,算是谢过她的抬爱,却又道:“其实也没拖成,崔大小姐荤素不忌,油盐不进,确实难缠。下次得换个法子。”

      听到这里崔瓒已经清醒了七八分,扬声怒道:“你还想换个法子?”

      卫绮怀:“……我昨晚一定是喝醉了。”

      她大概可以还原出昨晚自己的行动轨迹了。
      昨晚不知道是受了崔瓒的挑衅,还是慕展眉的勾引,总之,她喝酒了。
      也许酒醉后的崔瓒依然难缠,非但没有被灌醉,还变本加厉地追着她打,于是她决定让慕展眉帮忙拖住她。
      然后……崔瓒没被慕展眉拖住,反倒是她被吓跑了。

      难道这就是她把聂祈打包带走的原因?

      然后发生了什么?

      她去男修那边……什么都没做?

      对,肯定什么都没做,要不然以西陆那帮贞洁烈夫的作风,早哭天抢地让她负责了。

      那边的崔瓒摸着额头,有些头晕脑胀,但还是坚持着翻了几页盖住她脑袋的那些书册,然后嘴角一撇,给了一个很不客气的评价:“没什么意思。”

      卫绮怀将秦绍衣手里那本春宫图扔过去,嘲笑道:“没意思?那你看这本。”

      “都一样。”崔瓒拍出一道掌风将那春宫图从空中截下,毫不留情地甩向别处,嗤之以鼻:“男欢女爱,不过尔尔。”

      呵,语气这么狂,看来是酒醒了。

      卫绮怀正要“请”她出去,忽然听见一声惨叫:“啊——”

      好巧不巧,聂祈被砸醒了。

      他懵懵懂懂地醒来,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懵懵懂懂地看了一眼刚才落在脸上的画册。
      于是那饱受摧残的春宫图再次被大力掷了出去。

      “这、这是什么?!”

      聂祈睁眼就见一众赤条条人影互相纠缠,魂不守舍地喘了好几口粗气后,才发觉一屋的人正在向他投来关注的目光。

      唯独卫绮怀没有。

      她转向崔瓒,十分怀疑:“你故意的?”

      崔瓒:“……我不是。”

      她们正对峙着,哪想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本被掷到门口的春宫图,再次被人捡了起来。
      “卫姐姐,你这里好热闹啊。咦,这是什么——”

      来人浑然不觉地感叹着,将那画册随手一翻。

      旁边的谢凌屿忽然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

      只一眨眼的功夫,燕春梧双手一拍,将那话本霍然合上,再次感叹了一声:
      “好热闹啊。”

      卫绮怀:“咳咳咳咳咳!”

      *
      燕春梧是来叫她们去逛街的。
      她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大意是今天热闹十分适宜上街,然而卫绮怀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我只有一个问题。”
      她仰头看天,偏头看崔瓒,向走在前面的几人请示,“她为什么也来了?”

      “我不能来吗。”崔瓒斜了她一眼,“或许你该问秦四小姐,她才是此地的东道主——秦四小姐?”

      秦绍衣的笑容滴水不漏,像是早已准备好了说辞:“来者皆是客。卫姐姐,人多热闹,你不是很喜欢热闹吗?”

      她说罢,崔瓒也面无表情地跟了一句,像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这句话有多讨嫌:“我不热闹吗,卫姐姐。”

      谢邀,太热闹了。
      卫绮怀被这两人一人一句礼貌得体的姐姐噎得无话可说,正要闭嘴,又想起来了一件正事:“你堂兄失忆那事,你家长辈怎么说?”

      这消息应该也传到崔家了吧?
      其实卫绮怀心里清楚自己这句话问了也是白问。

      毕竟自家这位被寄予厚望的少主忽地失了忆,还是被她连累的——虽然是共同遇袭,可是结果她没事,他却受了伤失了忆。哪位长辈能对她有好颜色?

      可偏偏两家是世交,即便有谁想责备她,恐怕也拉不下脸面。

      卫绮怀心中纠结着,却见崔瓒对此不甚在意:“无事。伯父说,没有把命丢在海上,就算好的。”

      卫绮怀:“……崔伯父当真心大。”

      崔瓒又补了一句,卫绮怀很难确定这不是出自她私心:“那老妇人当真如此难缠?剑尊是如何将她降服的?”

      “其实也不是,要看和谁比。”卫绮怀默然片刻,只诚恳地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比如,在我眼里,就没你难缠。”

      崔瓒咬牙:“你——”

      她的怒斥卫绮怀没有听清楚,因为此时此刻,系统的声音在卫绮怀耳边突兀地响起:

      【任务发布:逃婚大作战】
      【任务梗概:蔚海楼楼主的小女儿似乎心有所属,可她已经有婚约在身,要不要去帮帮她?】
      【本次任务为支线剧情任务,请宿主随机应变,量力而行。】

      【任务目标已出现。】

      霍家的那个女儿?
      她不应该在南洲蔚海城准备与阮氏的合籍大典吗,怎么会出现在西陆?
      不对。

      看看这次任务的简称——“逃婚大作战。”

      她这是……已经逃婚了?

      卫绮怀顿住了脚步,四处张望。

      她见过那位霍家的小姑娘几次,对她印象不深,可也粗略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似乎是个圆脸,鹿眼,笑起来嘴角有个梨涡,爱穿桃粉色的衣裳,秀致俏丽。

      总之,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性格也是很“乖”的那种……虽然卫绮怀并不觉得这种性格是什么优点,但还是认为对方不太可能做出逃婚这种事。

      不过,这样一看,现在的这个任务简称就很有趣了。

      她是为了什么而逃婚?还逃到了这样远的地方?

      心有所属……
      那就是私奔?

      也许是卫绮怀走得太慢了的缘故,走在前面陪燕春梧闲扯的慕展眉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笑吟吟地打量着她:“怎么了,阿怀,东张西望的,莫不是在这人群里看上了什么人?”

      燕春梧悄声道:“卫姐姐,首先说好,强抢民男这种事情……西陆有一套完整的律法,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聂祈好心替她辩解道:“阿怀从不做这种事情的。”
      他说这话的片刻,想到了她好友慕展眉的性情,又想到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聂祈顿了顿,很体面地补充道:“如果真那么做,必然是事出有因。”

      眼见有一抹可疑的粉红身影将要消失在人海里,卫绮怀当机立断离开队伍,留下一句:“你们先玩,我去去就回。”

      她听见慕展眉大声地唏嘘着。
      想也知道,她肯定在笑:“见色忘友啊卫绮怀。”

      卫绮怀在人群中穿行,找着那位粉色的身影。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祖母好像还打算让她和卫昭在这位姑娘合籍大典时,去恭贺人家新婚来着。
      虽然她也不是一定要完成任务,但是这个任务确实在她手中,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发展趋势……
      现在若是见到这位姑娘,她应该怎么做?又该怎么说?

      粉色。
      粉色……
      粉色!
      找到了!

      那个人近在咫尺,卫绮怀却止住了脚步。
      认错了,是个男的。

      就这样,卫绮怀在人群里找了三四个粉红色身影,走近了瞧,都是十五六岁的少男。

      这时候她才有心思感叹:
      奇了怪了,西陆民风何时如此开放了,竟有这么多年轻男子上街?

      她心里嘀咕着,失望地转回头,却忽地被那着粉色衣裳的人叫住了:
      “卫、卫姐姐?”

      咦,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巧,又见面了。”卫绮怀回过身,很客气,“夏小公子。”

      眼前人身着水一般的轻红,令人见一眼就想起二月春风里,桃李枝头初绽的那些,细碎而柔软的簇簇花蕊。
      如此明媚的颜色,竟衬得他秀逸清淡的容貌有了几分生动浓艳。
      迎着她的目光,那双楚楚可怜的下垂眼在此刻溢满了惊喜:“卫姐姐方才是来找我的吗?”

      还挺敏锐,居然能察觉到她在追踪他。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惊喜,但卫绮怀不太好意思扫他的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原来是你,我方才瞧着像你……今日春光正浓,这颜色很衬你。”

      果然夏珏高兴起来:“真的?卫姐姐慧眼,得姐姐这一句话,也不枉我今晨选了足足两个时辰的罩袍。”

      卫绮怀叹为观止:两个时辰!
      夏珏又问:“卫姐姐今日也是来参加这花神会的?”

      “这倒不是,随便玩玩。你说的这花神会是?有点耳熟……”卫绮怀回忆片刻,“哦,我想起来了,今日就是花神会么?”

      原来燕春梧说的热闹是这个。
      花神会,相传是民间百姓为了祭拜花神娘娘而举办的盛会。
      细究起来,这盛会上的风俗其实和花朝节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那位受到祭拜的花神娘娘在历史上确有其人——这位花神也不该被称作花神,而应是武神——相传,她曾以一己之力,救监兵神洲于危难之中,拒十万魔兵于关外。
      百姓铭记着她的恩情,为她开宗立庙,又在花朝节之外,单独设立了一个庆祝她凯旋之日的节庆。
      卫绮怀早就听闻这一风俗遍及监兵神洲西北各郡,不过因为花开时分不同,各城各郡举办盛会的日子也不尽相同。
      没想到她这次竟然刚好撞上了。

      夏珏想了想,纠正道:“其实我说得也不对,丹水城的花神会还要过几日才开,只是今日天气晴好,赏红最宜,所以本来要参与花神会的大小商户都提前出来了。”

      卫绮怀点点头,没什么好说的了,正要与他告辞,却见夏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来惭愧,卫姐姐,我今日出来得早,记不清路了,你介不介意……”

      “现在带你回去吗?这个,怕是得等一等。”卫绮怀犹豫片刻,“我也是和别人一道来的。”

      夏珏目光闪了一下,怯生生的,欲言又止:“姐姐是和……卫昭公子一同来的?”

      “不是——”这话说到半路,卫绮怀骤然回身,“卫昭?”

      一枝花、连同一个人,在她视野里正灼灼生光。
      卫昭就站在一座青石桥畔,怀抱着一枝花,站于她十步之外的桥头上,身上是一袭胭脂色重锦,袖角金蕊牡丹缠枝,殷红如血,华艳风流。
      卫绮怀放眼望去,发现他站的地方实在很妙,只一眼就收尽春日意趣——石桥后不远处是别人家的后院,院前立着一株梧桐和一片篱笆,篱笆上爬满了细细藤蔓的牵牛花。
      一只翘着尾巴的雀儿隐在梧桐叶间,蓄势待发,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跃了出去,振翅飞向湛蓝的天空。

      杏花酪的叫卖声在篱笆尽头的巷尾渐渐远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起标题好难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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