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天下：行路难》风欤

36、一出好戏

　　那双冰冷的瑞凤眼中一抹情绪转瞬即逝。

　　相鼠没有开口，可司马长林已经明白了对方沉默中的答案。

　　司马长林不知道心头是股什么滋味，他恍惚想起从北境回来后的某一天，走过长廊，消失了好几天的穆伯跟着着一个青年从转角的另一边出现。

　　青年穿着一件简洁的白长袍，只胸前用银线简单绣了只展翅的朱鹮，用一点红色点缀，腰间同样坠了只朱鹮玉佩，过瘦的身形在长袍的修饰下衬得愈发修长。

　　青年眉眼很是清俊，气质儒雅，最吸引司马长林地是那双清冷的眼睛，让他想起北境那片澄澈的月湖，仿佛超脱世俗之外，不染丝毫杂质。

　　穆伯告诉他，这是他的亲生哥哥司马长风，以后自己也不叫九皋，要改回原本的名字，从今以后，他是楚国的禄王司马长林。直到那个时候，司马长林才知道有关于他自己的一切。

　　为什么？

　　那个温柔美好风光霁月，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哥哥……

　　既然要杀他，当初何必要带他回来！

　　司马长林感到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冷。当发现温雅高洁表面下隐藏着丑陋的内里，恶臭得令他几欲作呕。

　　气血不住地翻涌上来，司马长林双眼一黑终于撑不住昏死过去。

　　“九皋！”贺渡小心扶起司马长林，将保命丸小心塞进乌紫的唇中。要不是怕多吃出事，贺渡恨不得连瓶带药让司马长林吞进去。

　　许是司马长林质问的真相太过令人惊讶，场内一片静默不语。

　　见多方的帮手越来越多，事不可为，几个蒙面人果断退去，留下狼藉。

　　同样感到震惊不敢置信的还有司马玉龙。他直到现在也仍不愿意相信，司马长风是为了王位不惜对手足痛下杀手的人。

　　可把幕后主使带入司马长风，今天这场刺杀的缘由便可解。

　　司马玉龙身中浮生百日之毒已时日无多，昨日便决心近日回京禅位。因当年王室遭叶氏父子大肆屠杀，宗室内可选的人并不多。

　　司马长风先天不足，又遭受叶氏父子幽禁磋磨十几年，朝政劳苦，更适合做闲散王爷休养生息，而剩下的便只有司马长林。

　　司马玉龙也曾思考过，司马长林虽自幼流落北境，不曾受其教导，但生性洒脱心思纯良，有司马长风在其一旁协助教导，虽未必能开拓盛世，至少也是一位守成之君。

　　而昨天刚做下的决定，司马玉龙只是把打算说给了赵羽，燕府也只是说近日辞行。今日司马长林便遭到袭击，不禁令人头皮发麻。

　　去除对手猜到的缘故，也可能是有人一直在监视他们。

　　贺渡把司马长林交给了司马玉龙，自己则是出了燕府去找大夫。一切已经结束，感想颇多的司马玉龙回过神来，方觉有些疲惫。

　　“公子。”

　　“楚公子。”李渚朝两人报拳一礼。

　　司马玉龙回神，才想起方才还有人仗义出手，连忙拱手道谢：“多谢侠士今日相帮，楚某感激不尽。”

　　“楚公子言重。”说罢，李渚便问起司马玉龙是否知晓今年的状元郎遇害一事。

　　李渚习惯了直来直往，如他的剑一般，也想不到会不会失言冒犯到贵人。

　　得到司马玉龙的肯定回应后，李渚便将曲凌云就在泰康县的消息告知司马玉龙，并且自己来找司马玉龙，也是为了曲凌云要状告他人一事。

　　赵羽收下信封，并未当场打开，司马玉龙沉默片刻后，与李渚约定三日之约。

　　李渚爽快应下，随后又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一枚粗制锦袋。李渚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要是国主要灭口砍他脑袋，那他还了东西就跑，反正国主已经答应三天后再见面，让曲凌云解决去，自己的小命要紧。

　　李渚郑重双手奉上锦袋：“前段时间从一偷儿身上得来一物，不知原主，才听闻楚公子丢了东西，所以来问一番。”

　　说罢，李渚保持着双手奉上的姿势不动，待对方拿走，而他早已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只要一有不对劲，他就立马丢下东西逃命。

　　一旁的赵羽见李渚一副随时要暴起杀人的模样，立即紧张起来，伸手去拿锦袋时，眼睛死死盯着李渚。只要李渚有异动，他一定会先一步跳起砍碎李渚的脑袋。

　　两人皆被对方唬到，氛围愈发的诡异，连司马玉龙也察觉到了诡异。

　　赵羽拿过锦袋，带着十分警备打开了，不料里头又是一个锦袋，到要比外面套的精贵许多，并且很是眼熟。

　　是公子遗失的锦袋。

　　赵羽再次打开，玺印和大玉圭正静静躺在里头。

　　确认无诈后，赵羽缓下神色，一并将其转交给司马玉龙。

　　李渚紧绷的神经也跟着赵羽的反应随之一松。江湖人从不愿意和朝堂有多牵扯，更何况是一国之主，李渚也不例外。事已了结，李渚连忙告辞离开，不愿再多呆片刻。

　　不远处躲着的燕星河：他们好像在说什么秘密，好想听……听不见……那是啥？他们怎么又要打起来了？哦没打，那是啥？感觉现在跑出去问的话会被赵大侠当菜切。

　　最后，燕星河还是按耐住好奇心，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地溜走了。

　　贺渡半路遇到丁五味，把人扛麻袋似的抗了回来。待丁五味望闻问切一番，知道了司马长林是中毒又气急攻心，导致体内的毒再度扩散。

　　毒血先前已经被贺渡吸出大半，又喂了药有人帮忙逼毒，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丁五味对症开了方子后，贺渡又急吼吼地抓药去了，真是行动来去如风。

　　最后，司马玉龙和赵羽回到客房，打开了信封，上面所述之言，正是曲凌云被人追杀的缘由，而那追杀曲凌云的人，便是如今昏迷不醒的禄王司马长林。

　　“公子。”赵羽迟疑地看向司马玉龙。

　　“小羽，你有没有觉得，这封信来得太是时候又太不是时候？”与之一样的，还有玺印和大玉圭。

　　正当司马玉龙决定回京禅位之时，之前一直苦无消息的玺印和大玉圭便有人亲自上门送送到手中。

　　而即将继位的司马长林，先是遭到袭击刺杀，而后又有人立马跳出来指控他滥杀无辜，残害朝中官员。

　　赵羽应声，显然也是发现了其中异常之处。

　　“公子，还有刚才的刺杀，实在来得过于蹊跷，怎么会有人专门在大白天，在人多的时候进行刺杀？”

　　司马玉龙深以为意。丁五味已经看过，柳叶镖上的毒虽然致命，但并不是见血封喉触之即死的毒，只要施救得当就不会有生命之危。

　　“看来是有人想让我们以为，这场刺杀是禄王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

　　“为何？”赵羽不解：“难不成是瑞亲王还顾及血亲之情，不忍杀死禄王，所以才有的这出连环计，好让公子放弃传位给禄王？”

　　听到赵羽的猜测，司马玉龙神色一暗，下意识拒绝把这出戏的主谋和司马长风联系到一起。

　　“或许这背后另有其人。”司马玉龙否认完赵羽的猜测，又道赵羽的猜测也不无道理，亦有可能。只是说到这句话时，声音里染上一丝沙哑。

　　司马长林质问的言下之意，他已知晓杀他的人是司马长风派来的。而杀手是江湖中第一杀手组织破土中的人，让人不难联想其中关系。

　　一个位高权重的亲王，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两者竟有联系。就连追杀曲凌云的人也来自破土，这一切的一切，让人忍不住猜测，两者之间到底只是有交易还是有另外的关系。

　　“公子，还有一个消息。”

　　就在司马玉龙内心煎熬，始终不相信这一切是司马长风所做时，赵羽适逢开口。

　　今日燕府出了这样大的事，而不见大公子燕勤客的身影。听府中下人说，是长风公子要来，大公子接人去了，最迟今晚便会回府。

　　这回，人终于都到齐了。

　　司马玉龙也同司马长林当时心境一般，此时虽依旧坐在原处，一股莫名刺骨的寒气却从脚底升起，席卷至全身。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无论是否愿意，一旦有欲望的漩涡出现，就会被所有人卷入其中。

　　难道他只能孤家寡人吗？司马玉龙想起父母一辈，那种兄友弟恭相处亲爱的场景，才是天家少有的吗？

　　司马玉龙曾经得到过，就越是无法接受为权力手足相残六亲不认的残酷结果。

　　“小羽！”司马玉龙急迫地喊了一声，迫切的想抓住什么。

　　“公子，小羽在！”

　　抓到赵羽伸过来的手，司马玉龙才稍许安心下来。他还有小羽，从小到大始终如一的小羽。

　　只是司马玉龙的情绪仍然止不住的低落，他不敢再任由自己胡思乱想下去，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背后，那令人作呕的欲望。

　　不敢深思司马长风恰好在这个时候到来的目的。

　　半夜，司马长林终于苏醒过来，守在一旁的贺渡也立即被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