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天下：行路难》风欤

26、相火妄动

　　接着便听到燕星河一声冷哼。

　　“在其位不谋其政，身为一国之君却玩忽职守在外游山玩水，这不是一丘之貉是什么？”燕星河发出了正义的谴责：“上梁不正下梁歪。”

　　“国主虽不坐朝堂微服寻母，但一路走来惩办贪官污吏暗访民情，楚某不敢夸其美名远扬，但尚无什过失也不做那民愤民怨之事，想来真是冤枉！”司马玉龙知晓燕星河此时正激动，言语不欲与之正面对上，故深叹口气继续辩解道：“母爱无所报，人生更何求，虽为国主，更只是水中不定的浮萍，无父无母的可怜人。”

　　司马玉龙扪心自问，一路惩恶扬善尚未居功自喜也不曾听闻百姓怨怼之语，几经生死。若无实事而是被误解，被指责成为一己私欲弃百姓天下不顾只知玩乐，心中生出几分委屈气愤，语气里也不免带出几分情绪。

　　一点点小委屈一点点小气愤替国主抱屈的模样，直直把燕星河看楞了。与印象中那个知道自己可能会武功尽失变成废人还能泰然处之，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面目含笑气定神闲的形象不同，但燕星河却觉得面前的楚大侠一下子变得生动近人起来，心中有了生出一种原来楚大侠和他们一样是普通人并没有无所不能的感叹。

　　说到“母爱无所报”“可怜人”时司马玉龙话中说不尽的悲伤可怜，尤其是当这样一位光风霁月的翩翩公子坐在燕星河面前，饱满的情绪却要内敛于心。

　　此时此刻，克制远比外放更要震撼到燕星河。燕星河忽然痛恨起那伤人双目的贼子，假使司马玉龙双目无碍，那此时的模样一定目含秋水，眼若晨星。

　　惋惜之余，而今看到那双清亮的双眸被层层纱布覆盖，又给燕星河带来另一种感观。

　　好比一尊精美娇贵的玉石瓷器被放置高处，推到危险的边缘，脆弱易碎且摇摇欲坠，令人禁不住揪心、担忧。而司马玉龙本人温润坚定的气质恰如玉石瓷器易碎而不柔软的特质，外柔内刚。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危险、迷人而不自知。不自觉地蛊惑周围的目光，叫人忍不住把手伸出去，把他从边缘推落，又想从边缘拉开，藏之护之。

　　“我不说就是了，楚大侠你别生气。”燕星河放软了声音，哪里还见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

　　我虽是替自己辩解，面上国主又非是我，为何燕星河突然软了态度？也不言同意我的解释，只打算结束话题。司马玉龙回忆刚才自己话中的确有几分失态，思忖难道是被自己的失态吓到，又怕二人谈话被传出招来灾祸故而结束话题？

　　“楚某失言，还请燕二公子见谅，只是楚某实在好奇，还请燕二公子解惑。”

　　燕星河本打算就此揭过，不料司马玉龙一再坚持，只好坦言。

　　原来是那状元郎遭权贵毒杀惨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泰康县，二则一直有国主微服私访表面是寻母实则是寻美的传闻，而且不知哪里又起了国主近来打算广纳美人充盈后宫的消息，很多地方都已开始举办起了选美大赛。

　　“荒唐！”司马玉龙拍桌而起，震得身旁的燕星河浑身一抖，呆呆地仰头望他。

　　“楚大侠？”燕星河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下一刻被做了沙袋。

　　司马玉龙回过神来，连忙收敛了神色示以安抚无害的笑容。状元郎被王爷残害而国主无所为，甚至在此关头“选妃纳美”，司马玉龙心中了然，这背后主使是要让他“德不配位”，要王室声名狼藉，更甚者便是“清君侧”。

　　不知道这番动作与叶麟与屠龙会有多少干系。自司马玉龙复国以来，叶麟东逃西蹿搅弄风波不断，其背后屠龙会更是一大毒瘤四处为害苍生百姓。谣言一出司马玉龙愈发断定此次又是那叶麟贼心不死，躲在一旁兴妖作怪。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既是谣言，有司马玉龙在自然不会让其假话成真。给燕星河吃了颗定心丸后，司马玉龙再次直视起状元郎一案来。

　　远水不达近火，因自己失察之过致使有为者遭受迫害，有志不可展，抱屈而亡。事生一便有二再而三，因私欲而殃国，母后，孩儿真的做错了吗？

　　“公子在想什么？自小羽回来公子就一直是这副模样。”赵羽替司马玉龙换好伤药，自言到：“再换两次药就能拆纱布了，这么久不见光亮怕是还要适应两天。”赵羽欣喜之余又不免担忧。

　　“小羽，你不必把我想得过于脆弱。”司马玉龙回过神来，听赵羽小心谨慎的话语一时哭笑不得，心中思绪也被冲淡些许。

　　司马玉龙又问起赵羽外出所行之事，赵羽皆一一作答。信已经命瑞亲王留在泰康县的人送去，而大玉圭却没有任何消息。丁五味现已自爆身份，赵羽便让丁五味辛苦去报了这起“失窃案”，让官府在暗中关注这一事好抓个“人赃并获”。

　　赵羽回禀完，抬眼把正认真聆听的司马玉龙撞入眼中。灯下蒙眼的公子清冷易碎，偏偏又在烛光的映照下成了一尊暖玉。好似仁爱、怜悯众生的神明，而此时神明竟离他这样的近，近得教赵羽呼吸一滞，心跳莫名漏了几拍。

　　“小羽？”身旁忽然没了声音，司马玉龙唤了一声。

　　见司马玉龙稍稍歪了脑袋看来，赵羽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小羽没事！”赵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慌乱，心也莫名跳得厉害，连忙把自己挑选的折扇奉了过去：“小羽还未有折扇的下落，临时另外寻来一把，希望能暂时供公子使用一二。”

　　司马玉龙接过折扇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打开赏玩，而是突然朝赵羽倾身过去，伸手往赵羽面上伸去。

　　赵羽下意识要往后退，反应过来后硬生生停在了原处不敢动弹，一时间，赵羽全身紧绷，僵硬成了石像。

　　“小羽你气息怎么这么紊乱？”温热的手掌贴在赵羽额头，赵羽顿时更是心如擂鼓，更是无人得知他面上透红。司马玉龙神色疑惑不解，而司马玉龙此时不知，赵羽本人却是比他更要疑惑，更是不解。

　　“怎么这么烫？”司马玉龙看不见赵羽面上生红，却能摸到对方的额头发烫，脸颊也烫得厉害，霎时想起山中那几日的回忆，担忧起赵羽是不是复发了旧伤。

　　“公子不用担心！小、小羽没事。”赵羽终于反应过来，连忙避开司马玉龙的手，辩解道：“大概是小羽刚从外头回来，一时发热，休息片刻就好！”

　　“只是如此？”司马玉龙虽是问他，但瞧嘴角含笑的神情其实是不信他的。

　　赵羽这番说辞是连他自己也不信的，但现在赵羽也想不出其他缘由，只得自我说服坚信这个理由。

　　“小羽确认！”赵羽坚定点头。“夜色已深，公子伤势还未痊愈，请早些歇息吧。”

　　司马玉龙顺势应下让赵羽松了口气，只是司马玉龙直至躺下休息的前一刻皆是望着赵羽的方向笑而不语，让赵羽好似浑身的骨头缝里长满了小刺，叫他一举一动都难受得紧，不敢再看司马玉龙一眼。

　　直至退出去关门之际，里头传来了低沉的笑声。让赵羽更是火烧屁股头也不回地跑了。

　　打道回府的丁五味隔老远看见一道身影从徒弟房间退出来，手脚绷得笔直，走路的模样的跟个僵尸似的还同手同脚，吓丁五味一跳。

　　等丁五味回过味来发觉这道人影甚是眼熟时，那人离得近了些，露出一张黑红的脸来，不是赵羽又能是谁？

　　“赵羽？”丁五味惊讶失声。赵羽古铜色的皮肤本就偏黑，现在脸上又泛红，偏偏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乍一看像被精怪附身了一般，大晚上的给丁五味看出几分惊悚来。

　　“丁五味？”

　　丁五味看赵羽同手同脚地朝自己走来，而他自己毫不自知，看得丁五味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你失心疯了？”赵羽不解其中缘由，便开口损他。

　　“我看你才失心疯了……”在赵羽不善地目光注视下，丁五味努力收敛起笑意。

　　赵羽微微蹙眉，露出困扰神色：“我突然莫名热得厉害，是不是不小心在哪里中毒了，你快给我诊诊看。”

　　一听中毒丁五味顿时收了笑意，待他伸手把脉完后不禁无语望天。

　　“中毒了？”赵羽心中一紧，立即担忧起来是不是那扇子上有毒。

　　“非也，你相火妄动，面含春色桃花开呀！”丁五味摇头晃脑的拽了几句赵羽一知半解的话后回房了。

　　赵羽一脸奇怪地看丁五味同手同脚地走路离去，不止同手同脚，手脚还绷得笔直。

　　真是失心疯了。

　　赵羽暗自摇头，心道这几日被丁五味明里暗里戏耍还无处反抗，公子偏还惯着，等明天再见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