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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包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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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身躯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方才落地沾染上尘埃的幕篱稳稳地戴到了她的头上,遮住了她的面容。然后身子一轻,竟是被他打横抱起,萧荷华心中一惊,下意识抬手攀上了那人肩膀,环抱住他脖颈。
“陆、陆少卿,”她听到赌坊老板结结巴巴地道,“没想到这位娘子竟是您的……”
他结结巴巴的声音被陆浥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噎住,想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萧荷华可以想到,赌坊老板是如何的卑躬屈膝,如何的神色慌张,不复方才面对那歹徒的倨傲不屑。
可是那个歹徒死了。
她方才匆匆一瞥,只能看出他似乎还很年轻。
萧荷华一时思绪有些混乱,挟持她的歹徒死了,陆浥又为何出现在那里?
下一刻,萧荷华被抱进了马车车厢,头戴的幕篱也被取下。覆面的白纱移开,她看清了这辆马车,比永年伯府的马车自然要大不少,装饰也更为华贵,是陆家的马车。
车外传来隐约的人声,似乎是陆家的侍卫与平康坊正在交谈什么。
陆浥一袭月白色大袖衫坐在她旁边,从一旁的紫檀柜子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匣子打开。
萧荷华瞥了一眼,是一些药瓶与白布绷带。
陆浥拿起绷带覆向她脖颈,萧荷华下意识挡住,一脸警惕地望着他。
陆浥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你受伤了。”
萧荷华这才意识到,那匕首已经划破了她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线渗出血珠。方才过于紧张,一时竟未察觉到,现下松懈下来,才感觉到脖子处的痛楚。
陆浥替她止了血,又取了一只瓷瓶倒出些药粉在白布上,随后抬眼望向萧荷华,温声道:“过来些,我好为你包扎伤口。”
萧荷华蹙了眉,婉言拒绝:“这样的小事,不敢劳烦陆少卿。”
“不是小事,不算劳烦。”陆浥轻笑,“更何况……萧娘子也不想让旁人看见你如今这副模样吧?”
她今日扮做府上侍女,又遭遇挟持,若是让萧府的人得知,只怕也逃不了被禁足的命令。
见她沉默,陆浥又温和地笑道:“请萧娘子过来些罢。”
萧荷华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开口道:“我本来和那人谈好了,我给他银两,他会放了我。”
陆浥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像是蛛丝般微凉,嗓音平淡地说道:“输红了眼的赌徒,是最不可信的。”
萧荷华也明白,不能将自己的生死交与他人一念之间。只是她总觉得有异样,一种在不知不觉间陷入蛛网的困顿感。
她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下次应该带匕首。”
陆浥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望向她脖颈伤处的目光更加无奈:“你的血,要染上衣襟了。”
萧荷华闻言只好往他那里挪了挪,离他近了些。
陆浥俯身将白布缠上她脖颈,轻声道:“可能会有些疼。”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药粉敷上伤口的瞬间,萧荷华依旧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弄疼你了?”陆浥一边替她包扎,一边道,“很抱歉。”
萧荷华今日着的是坦领,露出脖颈处大片雪色肌肤。陆浥俯身替她包扎时,气息不可避免地扑在她锁骨,惹来一片痒意。清冷的松香萦绕车厢,似乎铺天盖地,要将她整个人裹挟在其中,避无可避,逃无处逃。
陆浥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看上去一心只在包扎伤口上。他指尖无意间划过她颈侧,温凉的触觉如同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萧荷华却不禁随之一阵战栗。
她几乎要怀疑他是故意的,可见陆浥依旧是一脸认真神色,毫无异样,又忍不住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最后陆浥细心地打好结,月白色的宽袖划过她的胸口,那裹挟着她的松香气息终于往后退让。
清风钻过车帘缝隙拂面而来,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好了。”
陆浥的嗓音亦如春风拂面,萧荷华道了声谢,却见他目光瞥了她衣襟一眼,又匆匆挪开。
萧荷华低眸一看,伤口渗出的血珠在她脖颈留下一道血线,已经染红了坦领衣襟。
陆浥的目光移向车窗外,日光从车帘缝隙里流进来,落到他脸上。他垂着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轻声道:“我命人去准备一套相似的衣裳来。”
言罢,径直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萧荷华看不清他脸上神色,只是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便有人将整理好的衣衫递了进来。
萧荷华抿了抿唇,明白现在不是矜持的时候,将沾染了猩红血迹的衣衫脱下,换上了陆浥准备好的衣裙。
依旧是橘色的坦领上衣与杏色下裙,但无论是布料材质还是花纹样式,都比之前扮做侍女的那套要好上不少。
萧荷华抱着自己叠好的衣裙,下了马车。
见陆浥背对着马车立在一旁,萧荷华行了一礼:“此番还要多谢陆少卿相救。”
陆浥闻声转过身来,见到她不觉一笑:“我本来还担心不合你的身,如今看来,你穿着很好。”
兴许是今日的春光实在明媚,又兴许是心中悸动,萧荷华双颊泛起绯色,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支支吾吾:“多、多谢陆少卿……”
陆浥一笑:“不必与我言谢。”
萧荷华垂了眸道:“陆少卿,我有一事相求。”
“萧娘子大可直言。”
萧荷华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方才那歹徒……我答应了他,可以替他阿娘延医问药。”
她顿了顿,又道,“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何人,家住何处,只能恳求陆少卿查清此人身份,再告知于我。”
陆浥挑了挑眉,有些讶然:“他方才挟持你,还伤了你。”
“嗯,”萧荷华点了点头,“可是,他阿娘很可怜。”
赌徒输光了家产,是他咎由自取,可他的家人又何其无辜。萧荷华扪心自问,还不能做到有人死在面前,自己却无动于衷。
陆浥沉吟片刻后方道:“好。”
萧荷华又道要去珍馐阁,借此与他道别,往珍馐阁去。
陆浥目送萧荷华身影离去,原本和煦的眸色逐渐冷却,睨向一旁的暗卫。
暗卫一五一十地回答那歹徒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里又有几口人。
“那人家中只余下一个母亲,昨日……便离世了。”
“知道了。”
陆浥颔首,暗卫会意退下,他眯着眸子望向远处天光,然后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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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从后门进了珍馐阁,萧荷华便见萧如萱坐在角落处,垂着眼暗自伤神。
她走到萧如萱面前,抬指敲了敲桌面。
萧如萱回过神来,抬头见她模样,愣了愣:“你这……”
萧荷华抚上脖颈绷带,摇了摇头:“无妨,走罢。”
萧如萱兀自伤神,也不多问,萧荷华照旧买上几份食盒带回萧府。
马车上,萧如萱才道:“萧家真的派人去寻了江郎的麻烦,勒令他不许与我来往。”
萧荷华并不意外,心中嗤笑,面上却是担忧的模样:“看来长姐想与心上人终成眷属,却是难了。”
萧如萱心中焦急万分,不由得蹙了眉,道:“我虽能接济江郎,但也不是长久之计。何况现在又有阿耶与阿娘从中阻挠,我该如何是好呢?”
萧荷华浅笑着握住萧如萱的手,一脸真情实意地说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