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无烬》阴醴七七

4、篇一·桃花坞·第四章

　　关了门，阿墨放下篮子，准备换衣服出门。苏夕叫住她：“诶诶诶，你准备去哪儿。”
　　“我要去看一看尸体。”说完顿了一下，回身看了眼小狐狸，道：“你也跟着去，看看是不是和上次的鸡鸭伤口一样。”边说边加快了手边收拾的速度。

　　阿墨背着书框，躲着村里人，弯弯绕绕了好久，才走到了义庄。此时，村长刚带领村民从义庄离开去安慰王家的新鳏，正好灵堂里一个人也没有，阿墨趁此机会带着小狐狸靠近了棺材。阿墨打开书框放出小狐狸，小狐狸跳上棺材转了两圈，说道：“看这伤口，感觉......和此前杀死鸡鸭的很像。”
　　“和你之前的伤口也很像。”说罢，阿墨伸手扒拉了一下王家媳妇儿的头，在脖子上赫然瞅见两个圆洞，缓缓抬起头盯着小狐狸道：“尸体嘴唇发白，露出来的地方都没有血色，我摸了一下，她的手还没有完全僵硬，不太像死了才几个时辰而已......你帮我瞧瞧是不是失血过多而死。”
　　苏夕抬爪探查了一番，道：“死因，确实是失血过多。”说罢，苏夕低下了头。
　　闻言，阿墨道：“你说你是被蝠妖所伤，虽未化形过，但既你能化为人形，想必蝠妖也可以......你不能留在村里了，趁他们还没混进村来，酿成更大的祸事之前，我得把你送走......嗯，就今晚。”说罢便将苏夕放回书框回家去了。
　　饭桌上两人皆是无言，阿墨低头不停的扒着碗里的饭，一口菜都没吃，想着如果当初没救苏夕，是不是就没有这档子事儿了。如果当初死鸡鸭时就将苏夕送走，是不是王家媳妇儿也不会死了......

　　回家时路过王家，听到里面的哭声，阿墨好似第一次懂了什么叫苦涩。苏夕本来还想解释，但见阿墨扒饭不语的样子，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想难道自己的情窦初开就要这样无疾而终了么。看阿墨此时的情态，怕是对她连半分情也没有。苏夕低下了头，吃着狐狸碗中最后的晚餐。
　　入夜，阿墨背着小狐狸穿过一片香雪海。闻见阵阵暗香，小狐狸透出头来，本应是花前月下难得的浪漫之景，却是二人的分别之时。想到此，见到香雪海的喜悦便一扫而空，耷拉下了脑袋。
　　“好了，此处是村子的边界，你自己走吧，我就不送你出去了。想来你法术也恢复的不错，不会被人捉了去。我们就此别过了，再......算了，还是别再见了吧。”说完，阿墨转身便走。
　　送走小狐狸，阿墨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加快脚步往村里赶去。岂料，刚穿过香雪海便听到了村里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忽的月亮被遮住了，天空中划过阵阵黑影。阿墨跑起来往村子里赶去，完全听不见身后赶来的小狐狸的声音。待阿墨赶回村里时正看见带翼的黑影不断的在穿梭，路上不断有人倒下的声音。在暗夜中，阿墨寻着大路摸到了一个村民。扒开他的领口，用手摸了一把脖子，顿感温热的液体正随着手向下而流......忽的其内心涌动出寒意，一种无力感霎时攀上了后脊。在黑暗中，阿墨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分老幼、见人就咬的蝠妖，仿佛已杀红了眼。
　　“阿墨！阿墨！你在哪里！”村长的声音忽从不远处传来。
　　阿墨听见，震了震，摸了一把挂在脸上的泪痕，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大批的蝠妖已进入了村子，月亮又现了出来，就着微暗的月光阿墨找到了村长。
　　“村长，您没事儿吧。婶儿呢，她在哪儿？”阿墨扶着村长问道。
　　“阿墨啊，婶儿没了。我是跑出来找你才活着的，你没事儿吧。”
　　阿墨听后点点头，道：“没事儿，我没事儿。村长，我们走，我带你离开这儿。”
　　此时的阿墨没有发现，村长的背后已被血水染红。阿墨拖着村长的身体，一步步朝村外走去。大道上的蝠妖都已散去，阿墨感受到了村长身体的虚弱和呼吸的微弱，但仍是一直同村长对话，直至他再也不能回应为止。忽地，二人绊到了石块，齐齐倒在地上。阿墨将村长的尸体扶起来，抱在怀里，不肯放手。阿墨抱着尸体呆坐在原地，喃喃道：“是我害了一村人的性命，可我怎么倒还活着？不可笑么......村长，我不会一个人逃出去的。和村民死在一起，总好过一个人呆着。”说罢，阿墨拆下了束发的银簪往手上狠狠的划了一道。
　　闻见新鲜血液的蝠妖，瞬间受到了吸引，不断的在阿墨的面前聚集起来，发出令人恶心的噪音。蝠妖所到之处泛着血迹和腥味，越聚越多，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它们的躁动，虽披着人皮，却依旧散发着兽性。阿墨回忆着古籍上的术法，运转着体内微弱的灵力，想着要如何使出招来为村民们报仇。
　　阿墨放下村长的尸身，站起来，嗅了嗅手中的温血，仍是觉得恶心。可是面前的这堆畜生，却因它而兴奋着。阿墨表情忽的有些扭曲，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不让他们活。你们！就也别想活！”说罢，阿墨朝着面前的蝠妖勾了勾手指，大吼道：“来呀！来杀我啊！”
　　话音刚落，便不断有蝠妖朝着阿墨冲过去，前赴后继。渐渐地，便不知是它们在主动攻击阿墨，还是受着阿墨身体的吸引被迫往上涌动，蝠妖竟发出了痛苦的叫声。阿墨被一团黑影层层围住，不得动弹。只听一声怒号，黏在阿墨身上的蝠妖纷纷被炸开，血肉横飞。站在中心的阿墨满身污血，缓缓地倒下了。其他还未扑上去的蝠妖见状纷纷上前准备啃噬阿墨的身体......
　　忽地，一品灵剑从天而降，将所有的蝠妖绞杀殆尽。一位仙君缓缓降落，抱着阿墨的尸体离开了此处。狂奔的小狐狸从小巷子出来时，二人已踪迹全无。而它身周的场景与死尸也逐渐在消失，此处又恢复荒野。

　　而倒下的阿墨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仅听见低沉的声音，特别温柔。
　　“墨浪呐，这一甲子，怎过的如此之快。对不起，为师来晚了。”

　　贞元五年春，凡间瘟疫逐渐消失，恢复平静。此后，都在传着贞元四年末，仙者下凡拯救人间的故事。那一晚，强光照亮了大地，也为人界带来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