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嫁人了》九平

2、神女

　　城外厮杀声震天，城中的人四处逃散奔命，永宁愣愣站在路中间，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里。
　　天空阴暗昏沉，好像随时这天就会倾倒下来
　　城墙上燃烧的火光，映衬着落日更加暗红，就像这墙脚地方上的血迹一样

　　“将军，我们快僵持不住了……敌人马上就要攻上来了，援军到底什么时候到！”士兵绝望地问道
　　“快了……快了。”将军远远看着南边的方向，手中的宝刀刀刃已经都卷了边

　　“姑娘，你怎么还不逃命，逃吧，你还小。”一个撞到了永宁的老者说道
　　他眼中留着两行清泪，佝偻的背上是全部家当
　　“守不住了，往南边逃吧，皇帝老儿都逃了。”他轻摇着头绝望地说道
　　永宁看他年岁很大了，身边又没有人跟着，如此怎么逃命：“老人家，你家人呢？”
　　“死了，都死了……”

　　忽然，警戒的哨声响起，随后的就是一阵箭雨落下
　　刚刚还跟永宁说话的老者，还没走出城门就中箭倒下。
　　永宁张开嘴，吓的活不出话来

　　场景一转，城中硝烟密布，充满着血腥和死亡，来不及躲避的百姓就这么死在路边，身上插着羽箭，他们临死时还在想着逃走，手朝前伸着，希望能有人救救他们。
　　永宁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是个小男孩，他站在尸体中无助地嚎哭着，口中叫着爹娘
　　永宁想抱起他，可伸手出去，只抱到他的断肢，小孩子眼中流出的泪也变成了血水。

　　她尖叫一声，飞快地往后面逃去，可那血水好像有意识一样朝她袭来，渐渐漫过了她精致的绣花鞋。
　　到了膝盖，那些死去的百姓飘在血水中，死不瞑目的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永宁

　　永宁捂住眼不敢在看，她抬头已到了城门口，将士们都已战死，忽然有人凄厉地叫唤道：“铁甲子进城了，···来了！。”

　　后面一句永宁没有听清，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大宋的军旗被斩落城头

　　“公主，公主，快醒醒！”

　　永宁满头大汗被她们从梦中唤醒，原是她在梦中大喊大叫，声音凄厉，宫女们知道她梦魇了。

　　宫女捧上热茶，永宁饮下

　　宫女素心见公主精神有点萎靡，便提议去后花园中走走

　　永宁无心看园中景色，心中还是对梦心有余悸，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永宁也不懂，契丹和朝廷早已议和，双方的军队都撤了

　　这梦做的蹊跷，定是因为最近北地来人议亲，她听爹爹说了几句，胡思乱想做了噩梦。

　　可永宁还是有点担心，这是她的小秘密，她自小做梦少，可偶尔有些梦却在日后会真实发生，

　　之前母后在世时不让她告诉任何人，连爹爹也不可以。

　　永宁很苦恼

　　十月的汴京城秋意渐浓，虽是午后但风吹过也带有一丝凉意。

　　“阿嚏”永宁紧了紧臂弯的披帛，她揉了揉微痒的鼻子，可是昨晚没睡好着凉了
　　宫女素心紧张问道：“公主，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这几天公主一直心神不宁的，晚上也多梦魇，可别是病了
　　“要不，奴才让人去太医院叫个太医来看看，公主您的身子为重。”
　　永宁：“不用了，就是没睡好，叫太医来，爹爹就知道了。”

　　她可不想喝爹爹开的苦药，一想到嘴里都泛苦了，永宁皱着眉头。

　　她就不明白为何爹爹国事那么繁重，还要苦读医书，倒是苦了她被摧残，自小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别的公主可以说是吃山珍海味长大的，她这个公主可是喝苦药汁长大的，，要是让爹爹知道她打了个喷嚏，保准又会开一堆补药给她。

　　一想到这个场面，她打了个激灵，素心还以为她冷的厉害，忙给她围上披风

　　看公主一张俏脸都愁成一团了，素心低下头想笑

　　皇上也就这点癖好，朝野皆知，朝中那些大臣，谁要是得皇上诊病开药，那可是圣恩优渥。

　　也只有公主，觉得是惨事

　　眼看日头不暖了，永宁有心事，也没心思多逛

　　一行人刚往回走了不远，迎面碰上了孙贵妃一行人，她的身侧还跟有一人，道士打扮

　　素心：“公主，孙贵妃身边那个人就是玄天观的徐道长吗？”

　　她转过头悄悄又看了一眼，倒确实长得仙风道骨，也难怪颇得太后娘娘信任。

　　永宁也看了一眼，“应该是吧。”

　　其实她也没见过。

　　近段日子太后身子微恙，她老人家觉得药无用，很信神鬼因果之说，常请这位徐道长进宫谈经论道，想来应该是他了。

　　只是，怎么孙贵妃也和他熟识吗？

　　素心听到永宁的嘀咕，不确定地猜测道：“可能是为了南平公主的事吧。”

　　倒也是有可能

　　一个月前，北地西平王派使者进京请婚，为次子求娶公主，皇上答应了

　　大公主已经出嫁，如今宫中适龄的就只剩二公主南平和她了，南平是贵妃所出，且比她年长，虽说爹爹还没下旨，可大家都已清楚，要嫁去北地应是南平了

　　永宁轻叹了口气，听说北地荒凉艰苦，她那养尊处优惯了的二姐恐怕是接受不了。

　　可这次孙娘娘的枕头风没有起作用，听说还被爹爹斥责了一顿。

　　找上了徐道长，难道能解的了南平的危局？

　　那边的徐道长也在聊着永宁

　　“那位就是永宁公主吧？看面相是个命数极贵之人。“徐道长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故作高深地说道

　　孙贵妃听他此言，嘴角不由地扯了一下，眼中全是嘲笑
　　人家是公主，天下能有几个命比她好的，用的着你说！

　　孙贵妃一贯就瞧不起他们这些装神弄鬼的人，太后信他玄天观，信他的师傅空灵子，要不是为了女儿，她真是不带抬眼看他的。

　　可能感受到了孙贵妃的冷淡，徐道长反应过来，略尴尬地笑笑，可在孙贵妃眼中，是讨好谄媚的笑容，心中更是不喜。

　　世外高人怎么会是如此的德行

　　听说他的师傅空灵子倒是有几分本事，可惜这个徐道长不过是个花花架子，也就太后娘娘信他那张嘴。

　　孙贵妃瞥了一眼，宫人走上前从袖口掏出一大包塞到了徐道长手中

　　“徐道长，这是我们娘娘的心意，谢您帮我们公主祈福，太后娘娘面前还需要您多多周旋。”最后一句话宫人压低了声音

　　徐道长感受到了手中的重量，眼神都亮了

　　“这是当然，当然。”他心中乐开了花，不过是顺嘴说些好话，没想到这孙贵妃看着清高，手上倒是大方。

　　送走了徐道长，孙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人说道：“娘娘，这个徐道长真的能帮到公主吗？”

　　孙贵妃没有回答她，反而是沉默

　　南平自从得知会嫁北地就大病了一场，她的女儿她了解，菟丝花一样的性子，如何能去那荒凉之地，嫁给虎狼之人。

　　皇上那边走不通，她只能从太后这边来，太后信命，而她之前意外得知一桩辛秘，所以说她的南平运气极好。

　　孙贵妃心中窃喜

　　……

　　太后违和，夜夜噩梦缠身，宋帝命皇子公主日日去太后宫中问安探望，希望有孙辈陪伴，能让太后身子早日康复。

　　永宁从太后宫中出来就碰上温如暻

　　温如暻人如其名，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世家风姿在他身上尽显，他是长公主和温国公的独子，也是京城中最受贵女们爱慕的名门公子

　　看到永宁的那一刻，温如暻神采一喜，上前快走了几步

　　“表妹，我正要找你。”说完他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盒递了过来

　　“这是我专门让人给你找来的，看看可喜欢。”他语气雀跃，眼中满是迫切。

　　可眼下人多眼杂，永宁并不想在这里打开，只是接过：“多谢表兄费心了。”

　　温如暻有些失望，他很想看到永宁欣喜的表情，他有信心这次的礼物她一定会喜欢

　　“什么好东西，不知可有我的？”身后有人问道

　　是南平公主，近些日子也不知她是想通了还是认命，倒是慢慢恢复了往日几分性情

　　当然这包括眼热永宁所拥有的

　　“表兄没有给我备礼吗？”南平声音娇柔问道

　　这么直白讨要礼物的，宫人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大家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

　　“当然有。”温如暻从下人手中接过另一份礼物，看锦盒样式倒是和永宁差不多

　　“这是给二表妹的。”

　　南平这才满意地笑了，她迫不及待打开，是京中最有名的小吃

　　“表兄有心，竟知道我喜欢吃这个！”说完她从里面挑出一个递到温如暻面前，让他也要尝尝。

　　温如暻推脱不过，只得拿手接了过来

　　见南平缠住了温如暻，永宁便趁机先离开了

　　回到殿中，素心便催着永宁打开锦盒

　　“我就知道温公子给公主定是不一样的东西。”素心心下一松，公主在温公子心中果然是不一样的。

　　锦盒中放的是一套精美的刻木，人物雕刻活灵活现，好像把市集上的人物场景搬了进来

　　素心震撼说道：“还是温公子最懂公主，也难为他从哪里弄来这个。”

　　前些日子南平迷上了刻木，不过收集到的或是刻人物，或刻菩萨的。

　　倒是这样的烟火气的很少见，素心见永宁嘴角翘起，就知道这礼物是送对了

　　见永宁心情好，她便打趣道：“等二公主婚事办了，皇上应该就要准备您和温公子的婚事了吧。”

　　温公子对公主好，她们这些宫人都看着呢，宫外好吃的好玩的每隔一段日子，温公子就会让人送进宫来

　　永宁听了她的话，脸上的笑意渐敛，她扣下锦盒，吩咐人收起来，素心还以为她害羞了。

　　看着素心走开，永宁轻吐了口气，她不喜欢别人议论这桩婚事，虽是父皇认可的，可毕竟……

　　“毕竟只是口头戏言！如何就较真了。！”太后说道

　　宋帝很是无奈，他把手中的药碗放到案上：“母后，君无戏言。

　　“我问过凤意了，她说你只是说要和她结个亲家，并没有指定人，那也就可以是二丫头”太后无赖说道

　　凤意就是长公主

　　宋帝闻言，神色一凛，太后心知儿子的脾气，当下便软和语气说道：“我也不是让你把三丫头送去北地，她们都是我的孙女，我都舍不得，只是你对二丫头太过不公了，你用温家的婚约搪塞孙贵妃母女可以，可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

　　说到这里太后的语气又强硬了起来：“如今我是离不开二丫头了，道长也说了，二丫头的命格旺我，有她在我身边可保我无虞。”

　　宋帝：“一派妄言，神神叨叨母后也当真了。”

　　太后直起身子：“由不得我不信，二丫头在我身边，我确实感觉到神清气爽。”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四周，估计宫女应听不到才低声道：“你忘了你祖父临终时给你的锦囊了。”

　　宋帝眼睛动了一下，当初那个锦囊他记得，这是宋氏皇室之密，是宋国的传国秘宝，可那个锦囊他打开过。

　　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是一则谶言：

　　宋氏出神女，得之，得国

　　宋帝对这谶言将信将疑，宋氏到如今，皇室宗亲不知凡几，如何判定谁是神女，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把宋氏的女儿都拘在身边不嫁人吧。

　　甚是荒唐！

　　可为何今日母后提起这个，宋帝狐疑看了一眼太后

　　看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太后笑了：“我让人给二丫头批过命，命格对的上。”

　　听太后说批命，宋帝便嘲讽问道：“是那个徐道长批的？”

　　太后看儿子的样子，就知道他对徐道长有偏见：“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孙贵妃身边的人最近和徐道长走的近，她怎么会不知道

　　但她也没提，是徐道长最先给二丫头看相，说旺她，长留身边可保康乐

　　“我让天灵寺，玄心观，白马寺都算了，除了我没人知道，你放心。”

　　天下名寺高僧道人那么多，就算有心人算计，一她们不可能知道这则谶言，二来也不会知道太后会去哪里批命。

　　宋帝心中一紧，脸上却不显

　　“确定是二丫头？”

　　太后：“她的命格是最够的上的。”

　　听皇帝这语气，她就知道他心动了，太后松弛地往椅背上靠了过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况且二丫头陪了我几日，我这身子也确实好了不少。皇帝就算不为了我这个老婆子，可大宋江山呢？我们赌不起。”

　　宋帝陷入沉思，脸色很是凝重，送二丫头去北地，他舍得，可三丫头是他的心肝肉。

　　太后：“三丫头是嫡女，北地如何配的上她，我看就在宗室近支王亲中选一女封为公主嫁过去就是。”

　　太后看出了他的为难，便出了个主意

　　宋帝看了一眼他的母亲，毕竟是个女子，后宫手段她玩得转，这种朝局大事还是他来操心吧

　　“母后歇着吧，朕自由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