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魔尊的第一百零一种方法》久拾

54、第 54 章

　　陈宏睁开眼的时候，是在自己熟悉的寝殿之中。
　　枕头上绣着金线盘龙，香炉中燃着龙涎，阳光透过床帏洒在他身上，身边好像还有她的温度。

　　他有些恍惚，原来先前种种，都是……梦吗？
　　他明明记得，自己应该……

　　“蜀王醒了。”

　　床帏被人拉开，是魏铭川。
　　这不是记忆中的魏铭川，眼前人消瘦而落拓。

　　你……
　　你、你……
　　陈宏使了好大的力气，却发不出声音。

　　“婉婷的毒药用的很重，”魏铭川说，“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没有气了，灌下解药后，又请宫中圣手针灸一月，才有你今日能睁眼的机会。只是因为药性侵害，你再不能说话了。”

　　解药……穆婉婷……一个月。

　　哦。
　　后知后觉。
　　不是梦，终……不是梦。

　　陈宏的泪终于漫上来，却再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这里的陈设，都是按照你的寝殿摆放的，”魏铭川道，“等你能走动，可以前后看看，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我都会让你如愿。”

　　改动……
　　陈宏睁大了眼睛，这里是——

　　“这是安京，”魏铭川缓声道，“曾经是蜀都。”
　　“蜀国已经并入我大安版图，陈宏，”他说，“但你依旧可以做蜀王，不过只是在这一院之中。”

　　陈宏的身子在颤。
　　可他甚至没有仰起头、动一动手指的力气。

　　为什么……
　　他喉咙中发出一些含混的声音。
　　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流进了嘴里。

　　“我曾答应芮姬，与她联手取得蜀国，便保你的性命，”魏铭川看出他心中所想，“虽然她已经死了，但我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人。”

　　“放心吧，蜀王，”魏铭川看着他道，“你还活着一天，我便保你荣华富贵一日。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除了……自由。”

　　魏铭川转身出了屋子。
　　身后传来撞击的声音。
　　破碎的叫唤断断续续，只是呐喊的替代品。

　　“进去看看，”魏铭川转头吩咐，“不要让人死了。”

　　“太医方才回报，老夫人的伤已经无碍了，”下属前往禀报。

　　“带世子去看看她，”魏铭川道，“太子妃虽然不在了，但老夫人仍是本宫祖母，你们不得对她有半点不敬。”

　　“是。”

　　“本宫即将前往边境反攻北越，京中事务需三天一报，非得我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东宫。”

　　“是！”

　　半月后，魏铭川在成山的军报中找到了一封来自安京的信。
　　其上所书十分简短，只是陈宏崩逝在他离开后的第三天。这个命途多舛的帝王最终还是没能挺过穆婉婷的毒药。

　　情深不寿。
　　他忽然想到。
　　原来在这一场纠葛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逃出生天。

　　他多想成为这些人中的一个，追随他的心念而去，这样他再不必劳碌，也不必忧愁，闭上眼之后的世界没有人知晓，他能带着一切最美好的期盼，安然睡去。

　　可是不行。

　　他做不了深情的人。
　　他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他两肩扛着大安，他眼睛里已经能看到盛世。

　　他只能微微阖眼。
　　任凭两滴泪滑落，灵魂放空一炷香的时间，这是所有的缅怀。

　　黑暗中他好像回到了那一天，他拼了命赶到北都蜀王宫，看到穆翀举迈出大殿的门槛。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魏铭川觉得一瞬间就被打穿。

　　他的身后再没有活着的人，他是从地狱走来的。

　　“……杀了我吧，”魏铭川说，“为你的父兄报仇，为你的国报仇。”

　　穆翀举的眼神停留在他的脸上。

　　“然后呢？”
　　他说。

　　……然后？

　　“你的庶弟不少，却都是庸碌无能之辈，”他道，“丞相离了你，并不能支撑起整个安国，他说到底还是个本分的读书人，做不了杀伐果断的开国者。”
　　“越王是个沉湎酒色的东西，夏秣只是苦苦支撑。他在前线立下的战功越多，后方的民生却被他父亲剥削的越苦，如此看来……魏铭川，你才是人心所向啊。”

　　魏铭川有些愣了，眼前的人……

　　“就算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穆翀举，他也不会杀你，”他说，“他的确恨你，却也眼见了蜀国的流民，亲耳听到了安国的新政，他知道一旦你离开人世，他想要的太平将会又变得遥遥无期。”

　　“他……”魏铭川皱眉，“那，你是谁？”

　　“我？”他微微笑了一下。

　　魏铭川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他只是转身，流云便汇集在他身旁脚下，不多时，世人再看不见他的背影。

　　……

　　断界山以西，魔殿。

　　这里无比繁华，却空空荡荡。

　　只有细碎的磕碰叮当，是玉石棋子落在水晶盘上。

　　“上次我们在这里下棋是什么时候？”

　　“一百零三年前，”魔尊道，“这一世太短。”

　　司命笑笑，“的确。”

　　“的确？”魔尊眉峰一挑，“她在南天门外过了一百年萧条日子，这不是你的手笔？”

　　“诶，”司命连忙道，“我只是负责安排投胎，你二人的命数我禁锢不住，后续如何发展，还是你们的造化。”

　　魔尊看向别处，叹气一声。

　　“她等了我一万年，也许这滋味她也想叫我尝一尝，”他道。

　　“我当初明明安排的很好，”司命道，“她答应你一百年后回来，我在地府好不容易找了个能成仙的命格安排好等着。”
　　“可你……”
　　“我刚得知你自戕身灭，转眼就得了地府的消息，说神女归位，你——”司命将手中的棋子扔回了旗盒中，“姚落矜神识清明、根骨奇佳，若潜心修炼千年，没准就已经能够突破九重天，超越仙界，融汇宿世——”

　　“千年？”魔尊也扔了棋，“司命，我一刻都不想等。”

　　司命摊手，“谁让……你曾叫人家等了一万年。”

　　魔尊：“。”
　　魔尊：“你和你那徒弟愈发像了。”

　　司命笑笑，“他早成了上仙，还和我有什么关系？”

　　魔尊：“我看他对我们的事情倒挺感兴趣，只怕是……感同身受了？”

　　司命：“……”

　　魔尊起身，不再继续开玩笑。

　　司命：“今后什么打算？一刻都不想等的魔尊大人？”
　　魔尊：“只怕不得不等。一万年过去，最终的症结还在清浊之气中。我需好好想想，如何将断界山以西处理了。”

　　司命哼笑一声，“原来你还知道做正事。”

　　“不算什么正事，”魔尊摆手，“只是她喜欢清平，我就创一个给她，改日她喜欢人间地狱了，你这三界便也无须再安稳。”

　　司命脊背一凉，却没法说什么，他知道眼前人说的是真话。

　　司命：“那我还真要想想办法，怎么讨好神女……”
　　那小姑娘是不是说过……自己想去看看海来着？
　　司命心道。

　　……

　　“你觉得……东海南海和西海，哪一个更好？”司命从公文中抬眼，看向月下。

　　“我觉得……”月下皱眉，“东海吧，东海景色好。”

　　“东海景色好，你确定？”司命语气颇为严肃。

　　“嗯……”月下表情也很凝重，“东海的地位比较高，如果在东海的话，去南海和西海都很容易。”

　　“有点道理，”司命伸手一指，“刚好东海龙王妃不孕很多年，还曾在太白处求过药方。”

　　月下：“蛤？”

　　司命：“他也求到过我处，当时我只与他说，是缘分未到，看来眼下……就是时机了。”

　　“……”
　　随口胡说竟还有圆谎的一天！
　　月下暗骂。

　　“其实吧，只要不是北海就行，”月下继续道，“那边荒芜太甚，地形崎岖海深万里，诸多妖兽各方徘徊，明争暗斗持续千年，寻常仙人尚不能涉足……”

　　月下说着，只见司命的眼光越来越亮。

　　“不是吧司命，”月下心中一惊，“你该不会动什么歪心思了吧？”

　　“怎么可能？”司命轻笑一声。

　　“你肯定！”月下翻了个白眼，“就是这个笑！你亲自写命簿的时候总发出这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

　　司命：“哎呀……”

　　月下：“就是因为魔尊威胁过你，你记仇了司命！”

　　“怎么可能？”司命起身，立时就要往地府去，“我这都是为了他二人好。只要神女过得舒心开怀，那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你还是小心为好，”月下撇嘴，“这一世好不容易他老人家不想灭世了，一辈子到头都没杀几个人，你别给人家激怒了，回头杀上九重天——”

　　“放心放心，”司命道，“清浊之别已经消解，正邪从来源自一处，魔尊都怀清平之心，神女也不只为三界着想，这一世，我觉得差不多了。”

　　月下：“真的？”

　　司命：“他们早超脱三界而去，此间徘徊一万年，也不过只是想给三界中的姻缘一个交代。我看着……也是时候了。”

　　地府中负责往生的判官收到了新的名字。

　　那一日，天地震动，惊雷劈开了北海岸，彩霞从西天门挂到了南天门。

　　东海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小公主。
　　北海上古妖兽从酣睡中惊醒，好像闻到了万年前深入骨髓的恐惧。

　　月下走进书房，开始他全新的写作。
　　提笔写下“攻略魔尊的第一百零一种方法”。
　　这一回一定有个好结尾。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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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会有甜甜的番外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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