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荒原》见星帘

5、Hui-2017

　　变化这东西有一就有二，别厘还是年轻，看不明白的时候遇上这情况，总是要伤心一下的。但心这东西伤着伤着，也就不难过了。
　　人都是在眼泪里面成长起来的。
　　别厘比谁都要清楚，不管是爸妈接连离开的时候，还是被亲戚们说她是丧门星克星，别厘都是半夜抹着眼泪走完的。只是唯独没想到这里面的一份，居然会有许回带给她的，这一波生长痛来得很猛，比之前不懂事的两次更痛。
　　别厘扭开头揉了揉眼睛，她忍得住。

　　“你们说他俩到底什么关系啊？”许回座位往后两排的短头发女生问，侧过身子跟后桌讲话，“我就没见许回跟哪个女生这么好过。”
　　同桌白了她一眼：“你跟他才认识多久。”
　　“什么意思？”短发女生皱眉，“快三年了还不够？就刚入学看他跟班里几个女生偶尔还开开玩笑，现在你看他主动跟谁搭过话。”
　　“人家学习好本来就有资本傲气，很正常啊。”后桌男生小声接话。
　　“谁说他傲不傲气了，我说他跟梁应月。”
　　同桌掩了下嘴，跟两人说：“我不是有朋友跟陈恬关系不错吗，有段时间我听他们说，许回来这边上学之前，其实有个感情特好的女朋友。”
　　别厘侧过头看向她，呼吸屏住了。

　　“天呢。”短发女生惊讶，“真假的。”
　　同桌压了压声音：“陈恬亲口说的还有假？你看他跟许回什么关系。我本来也以为是假的，但这两天观察了一下吧，梁应月好像进咱班第一天，就跟许回说了话，态度还挺自然，感觉应该是认识挺久了。”
　　短发女生朝她靠了点：“你说梁应月会不会就是他女朋友啊。”
　　“说不好呢。”同桌悄悄瞄了眼前面那俩，传纸条掩嘴说小话的样子，总之怎么看都不像许回以前会做的事。他是个有分寸的人，这会儿打破刻板印象，越看越像猜测的那样。
　　“我感觉有这个可能。”后桌男生感慨，“主要他俩的确很配啊。”
　　这话倒引起几人共鸣，同桌点点头正想接话，后面另一个始终没说话的男生嗤了声：“看个脸就配？也是，有的漂亮女生不就是靠脸……”
　　短发女生打断他：“你这话就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男生压低的声音有点细，“本来就是实话。”
　　同桌最烦这种上纲上线的玩意儿，每次跟后桌聊天，他最后都要插一嘴，随口一提的八卦扯上对女生的恶意，好好的心情全被毁了。她伸手猛砸了一拳过去，皱眉骂：“有病就把脑子砍了送精神病院吧，傻.逼。”
　　“陈星羽你……”
　　“滚，把你嘴给我夹紧了。”

　　别厘听他们聊了半天，前半段还只是因为女朋友话题而轻轻皱眉，后面就很明显了。她以前也爱听八卦，但立场在于结果得是真的。
　　那男生不管对所有女孩子都有曲解也好，还是单对梁应月，这都让别厘感到不适。他跟他同桌鲜明对比，还真是百人有百面。别厘朝低头做题的梁应月看去，含着糖的那侧脸颊微微鼓起，像只小仓鼠。
　　别厘看着她，心里那一点酸意逐渐被取代，别厘感觉自己都要怜爱了。

　　这个年龄段的学生是有些侠气与正义在身上，像梁应月和许回，哪怕跟自己无关也会施以援手；像后排角落几个，遇到造谣生事也不会袖手旁观。
　　那天课上的几句口角，并没有散播开，俩当事人都不知道。
　　周五放学前最后一节自习，小黑占用十分钟讲了元旦放假安排，以及下周五的家长会：“这是你们高中生涯最后一场家长会了，一定跟父母确定好时间。这次不来的，结束以后进行一对一电话沟通。”
　　“烦死，每次家长会都这样。”陈恬抱怨。
　　许回听见笑了声：“你家里对你学习又没什么指望，烦什么。”
　　陈恬说：“我这不是怕我妈丢人。”
　　“你那成绩是今天才这样？”许回转笔的动作利落好看，指尖一拨，黑笔落进手心，“要丢人高一就丢过了，阿姨习惯了。”
　　陈恬吃瘪，声音哽了哽：“你说得对。”

　　小黑在讲台絮絮叨叨扯闲篇，其他学生也在底下窃窃私语，纪律委员就没管陈恬。在边上听他俩说话，逗得人乐了半天。
　　梁应月在前面也笑着耸了耸肩膀。
　　陈恬戳了她一下：“我听许回说你成绩挺不错的，你打算考哪儿？”
　　“我肯定是报美院的。”梁应月往后靠，想了想跟陈恬说，“大概会报隔壁城那两所，因为我爸妈都在那边嘛。”
　　陈恬问：“你爸妈不在，家长会咋办呢？”
　　梁应月看了眼讲台：“我奶奶在呢。”
　　“哦哦这样。”陈恬又她跟前凑近了点，说起上个话题，“不过那种好点的美院，是不是还要再去人学校考试呢？”
　　看他挺好奇的样子，梁应月就解释了两句：“是要校考的。但学校都会设考点，不用费劲跑去校本部考。”

　　陈恬是真话痨，揪着跟自己没关系的问题，照样能绕弯十万八千里地说。眼看越扯越偏，许回弹了下他脑门：“你是真不嫌人烦你。”
　　“疼啊。”陈恬搓搓，“又没烦你。”
　　许回嗯了一声：“那你咋不跟你同桌说。”
　　“我有病吗？”陈恬也觉得说得多了，慢腾腾坐起来，中途又想到什么，兴致勃勃地告诉梁应月，“之前许回也说要考隔壁科技大呢，回头你俩要是真都过去了，平时还能约个饭啥的。”
　　梁应月眨了眨眼，往旁边看：“是吗？”
　　“嗯。”许回身子往后偏着，胳膊压在陈恬桌上，落在半空的眼神跟梁应月的撞一块儿。眼睛都挺干净，梁应月半晌没接话，安静下来。

　　周末没什么事，许回在家刷了几套试卷。下午出去打球把家里垃圾一并带下去，到点在楼下等许冬屏一起回家。周天早上，许冬屏照例去公司加班，许回晨跑回来，她还没有出门。
　　看这孩子握着杯子半天没去冲澡，踯躅地站那儿看她。许冬屏失笑：“有话就直说，我可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个毛病了。”
　　“妈，你帮我问问你朋友呗，有没有祛疤痕的药。”许回蹭了蹭玻璃杯，表情有点不自在，“我同学伤着手了，医生说缝了针可能得留疤。”
　　许冬屏是干医疗器械的，成天跟一堆医生打交道。儿子难得提个要求，况且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但人本性都爱八卦，许冬屏也不例外：“是男同学女同学啊？”
　　许回顿了顿，预感不妙：“女生。”
　　“呦，好不容易让我帮个忙，还是个女孩子。”许冬屏认真观察他脸上的表情，逗了一句，“女朋友啊？”
　　“啊妈你快别扯这些，就一普通同学。”许回最怕她打趣，是真遭不住这个，明明没什么，还是被调侃的臊得慌。匆匆说了句注意安全，他放下杯子赶紧躲进了厕所。
　　许冬屏在外面笑完，敲敲门：“我走了。”

　　洗完澡，许回回房间背了半小时英语作文，又整理了几页错题，他起身去客厅给杯子添水。顺便翻了几下手机，正好看到好友申请，许回点了添加。
　　端着满杯的水往回走，走到一半，许回攥着手机的那只掌心震了震。
　　他低头去看，新好友发来消息：我是梁应月。
　　这语气可正经呢。许回没忍住笑，胳膊一动，杯子里的水往出洒了点，他低头喝了一口，擦了擦手指学她回：嗯，我是许回。
　　梁应月：哈哈我知道的。
　　许回：那加我是？
　　梁应月：问问下午在哪里碰头，打电话有点不太方便。
　　许回想了想：盛元广场吧。
　　梁应月：okok

　　结束短暂对话，许回退出聊天的手势停了下，给梁应月加了备注。他不怎么用社交软件，微信Q.Q一共加起来，还没陈恬在漂流瓶里加得多。
　　列表一眼望下去，全是眼熟的网名，许回看两次就记住了。
　　这下多了个整齐漂亮的人名，还挺不适应。
　　他眼神几次三番跳过，拇指又拉回去，最后点开梁应月朋友圈，发现里面干干净净的，只有一句“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许回失笑，退出去继续做题。
　　光线把许回的侧影拉长，脸部轮廓映在桌角，别厘抿唇，手指沿着他额头线条划到嘴角。别厘想说点什么，但又只是垂眼看着，几秒后移开了眼。

　　许冬屏下午回来很早，刚三点就进了门。
　　答应许回拿的药也带回来了，正好早上去了趟医院。她把药交给许回，又细细交代：“先涂这两支，如果没有效果的话再用另外那支。等拆线第二天之后再用，让你小女朋友记得每天三次。”
　　“妈……”许回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你别老说这个。”
　　许冬屏的表情还有点冤枉，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我说错什么了吗？”
　　“今早我都说了，人家不是我女朋友。”许回绷着脸想重述一遍，可对上许冬屏一前一后两副面孔，他顿了顿，没绷住，反而先无奈地偏过头笑了。
　　看他笑得眼尾弯起浅浅的弧度，许冬屏也喜滋滋地挽住他胳膊，好奇地打探着。
　　阳光落在地砖上，闪烁的波动线像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