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她心如蛇蝎》海中虫

1、第一章

　　有弥罗洲内，有三教五山七十二川。三教唯以求得大道为目的。其中，观复宗是三教之首，隐隐有压制其他教派之感。

　　观复宗门下分四重天。分别为玉虚天，无染天，道妙天，大赤天。每重天都有一仙长驻守，无一不是有弥罗洲声名远扬之辈。

　　故而，求仙之人，多求于观复宗。

　　熙攘的山脚下，新入门者正努力攀登长阶，几位仙侍正一旁坐镇，以防不测。

　　正在此时，一白衣女子从远方踏空而行，缓缓走来。她每走一步，脚下便开出一朵莲花，步履似远实近，眨眼间，便从天边走到了眼前，径直往山中去了。

　　仙侍者凡看到女子，皆恭敬垂首问安，称呼道：“昌九仙师”。全然不顾女子已经隐入山中，不见踪影。

　　新弟子们却面面相觑，不知这女子是何方神圣，想要开口问，又忌惮方才这几位仙侍对他们的倨傲和恐吓，不敢开口。

　　突然，长阶尽头忽然金光一闪，几位受了伤的仙人相互扶持着出现在宗门前。却唬得阶下面弟子以为入门仪式有差错，拼命往上赶。

　　仙侍们想上前献殷勤，又犹豫不敢上前。盖因几位仙人中，正巧有一位负责玉虚天的张仙长，素来以脾气火爆，出手狠辣著称。

　　张仙长目前十分狼狈，身上多处伤口，鼻青脸肿，浑然不像个尊贵出尘的仙长，倒像是巷口撒泼被人打了的混混。他一脸狠色，怒极放话道：“昌九，你跑得倒快！别落到我手里，你………”

　　他话还未说完，身旁搀扶的仙人脸色剧变，急忙伸手示意不要再说了，可惜晚了一步。

　　一道惊雷凭空出现，猛劈向了张仙长所在地方。

　　张仙长重伤在身，来不及闪避，竟被劈了个正着。连带周围的人都没捞着好，一个个外焦里嫩，痛不欲生。

　　张仙长吐出一口黑血，袖子一裹，连带身旁诸人统统消失在了长阶上。

　　只余下白白被劈的仙侍和弟子们。仙侍们正生着闷气，气恼张仙长不懂规矩，连累了他们。新来的弟子们却更好奇那道雷。其中一个实在没忍住，开口问道：“仙侍，那道雷？”

　　话未说全，但众人也明白他意思。

　　被问的仙侍摇摇头，“莫要问，不该你知道的，便不要知道。”

　　弟子们噤声一片。

　　不知是什么逗笑了这位仙侍，她嘴角勾起，转了主意，解释道：“观复门四重天内，谁人敢说昌九仙师，必遭惩罚。”

　　新来的弟子们瞪大眼睛，大胆的更是惊呼出声，“可…可……”

　　到底是谁，能如此蛮横的立下这条规矩？

　　仙侍们却没再说话，直接沉默到底，连只言片语也不曾再说过半分。

　　弟子们便心中有数，只怕这位，方才是“莫要问”“不可知”的一位。

　　后爬上来的弟子没赶上热闹，看众人眼色交流正热，想问，又不敢，只好四下观察解闷，余光便扫到了地上那滩黑血。

　　他本没放在心上，谁知一股冤魂凄厉喊声直奔他心神而来，眼前似有血海尸山萦绕在眼前，惊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丝毫不顾形象。

　　清风徐来，吹散了眼前幻境，这弟子才勉强站了起来。顶着众人的冷眼灰溜溜的挤进了队伍里，半分也不敢谈刚才的事情。

　　………

　　舒玄并不关心宗门前的一大摊官司。

　　她面色凝沉如深潭，直接进了大殿，根本不等仙童通报。

　　大殿里，大赤天的主人寂无窍正斜卧在榻上，他眉目俊朗，宛如玉石雕刻而成。舒玄每每看了，都不由得想，她这师父的确像玉，润泽，美丽，却也冰冷无情。

　　榻上人一动不动，却有一道剑光闪至舒玄身前，直逼面门。

　　舒玄只是略微拧起眉，并不躲闪。她好看的眉心中间多出了一道“毛虫虫”，逗笑了榻上人。笑声响起，一律青丝也随即飘然落地。

　　“血腥气。”寂无窍转瞬便恢复到了玉像状态，仿佛刚才的笑和剑光都与他无关。

　　舒玄看了头发，淡淡解释道：“张仙长贪多了些个，多采了，便引来了魔。他奋勇杀敌，让我全身而退。”她顿了下，“血是他的，伤得不轻。”

　　寂无窍冷哼一声，“蠢物。”这是在说张仙长。“且等着，明日他必定来找你麻烦。”

　　他缓缓起身，一道烟霞气笼绕在他身上，恍然真若谪仙人。

　　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什么仙师仙长，无外乎就是一群有点力量的凡人罢了。

　　寂无窍的烟霞是他自己炼制的法宝，说有遮天蔽日之能，隐瞒踪迹之效。可谁也打不过他，连让他祭出法宝的能力都没有，也就没人能亲眼看过法宝的力量如何。

　　大有酸者说寂无窍是在故弄玄虚。

　　只是自打他身上多出了个这么玩意，那年烟霞笼罩类型的法宝突然间登上了炼器阁最喜欢武器造型第一名。

　　舒玄觉得寂无窍可能没说错，这法宝的确有遮蔽之能。

　　然而遮蔽的是，寂无窍自己身上的气息。

　　她发现了一个秘密，她确信这是真实的。

　　“你从未吃过人丹。”舒玄好整以暇地看着寂无窍抬眼看着他，安抚道：“门外仙童不会听到你我二人的对话，你大可以放心。”

　　寂无窍招呼来一旁的浮尘，缓缓往门外走去，“这种话自打你第一天进门，每隔三年就要被那姓张的提起闹一通。怎么，突然看透了那姓张的恨你入股皮囊下的爱意，想背叛我？”

　　可就在他说道最后的“爱意”两个字时，刚好走到舒玄身边，那字仿佛吐露在她耳边说起一样。

　　舒玄微微偏头看他，脸上出奇的冷漠，“我有一票大的，你干不干？”

　　寂无窍没答话，挥一挥浮尘破了舒玄的阵法，“带我去生魔的地方。”他脸上突然冷了起来，“这一二年，魔气大增。”

　　仙童本想问方才屋里发生了什么，一听到这魔气二字，顿时心生惊悚意，瑟缩地靠向了墙边不敢说话。

　　舒玄见状也不顾得寂无窍这边。她摸了摸仙童的头，掐了一个静心诀，让他快快回屋歇息，小心魔气入心。

　　仙童感恩流涕，眼睛亮晶晶的走了。

　　再一转头，寂无窍还是那副冷脸，毫无波动的问道：“你每隔五年就给看门的仙童哭一次坟，连续了五十年，你不累吗？”

　　在外，舒玄自然不能像方才一样态度，她脸上挂上了最标准的营业性微笑，“仙长说笑了。大赤天慈悲度天下，何以为倦。我自当谨遵师尊教诲。那生魔地就在宗门外三十里处的莲河，不甚远。”

　　师徒二人默契的将方才的事情揭过，不再提及。

　　.......

　　魔者，有弥罗州极苦极怨极恨之气孕育而生，凡有魔现世，必定杀戮不断，血光漫天。所以修行各派都把除魔当做首要任务。

　　但是魔并非实体，只是一众玄而又玄的气。除魔只能打碎躯壳，净化也只是短暂驱赶，如果不治本，魔永远都会重新出现再有弥罗州，而且还会一次比一次多。

　　就像水中滴入墨汁，随着墨汁量的加剧，最后水只会变成另外一种墨汁。

　　只是.....这治本的方式，在有弥罗州可是一个顶顶忌讳的东西，无人敢提。

　　莲河这片本身在观复宗庇佑下的清净之地，也被魔气侵蚀得宛如被狗啃过一样。

　　寂无窍沉默地看了一会，手里的浮尘柄指向了河畔那株已经枯死的柳树，“我说过这是我最喜欢的树了吧。”

　　舒玄：“魔诞生后冲击村庄，它给人挡了一下。它才刚生灵智，我没能救下来。而张仙长......实在多采了。”

　　寂无窍悠悠感叹：“十年前见它灵智初开，便帮了它一把，谁料世事无常。”

　　他浮尘一扫，一道白光晃晃悠悠地飘向莲河魔气最胜之地，就在要碰到之时，突然炸开来，洋洋洒洒地仙尘便一点一滴的净化着灰色的大地。

　　只是如此美景，只有他和舒玄能看到。本来生在这里的人，已经全死光了。

　　“姓张的今日实在贪了些，你不觉得吗？”说完，寂无窍特地深深的看她一眼。

　　舒玄心领神会，“这柳树是张仙长采灵气时害的，我亲眼所见。这张仙长竟然不敬您。”

　　寂无窍满脸的怜悯叹息，仿佛要去度人般的说道：“是的，咱们不能丢了这个面子，去找那姓张的麻烦吧，多打他两下，就当给柳树精悼念了。”

　　舒玄突然想起了什么，也感叹道：“张仙长虽实力强大，然修炼多年才达合神之境，如今也二百又八十七了，也堪称世事无常。”

　　有弥罗州天道法则，仙人五衰，非长命不老。炼体期可多活一百年，炼气期可活两百年，合神期可活三百年。再往后，便要看神通造化，个人本事。至多，只有传闻中活了五百年的罗祖，春蚕跟脚，用的一手好假死求生术。

　　寂无窍只是冷漠，“一届蠢物罢了。”

　　舒玄又道：“自然不是谁人都如您一般天资过人，张仙长一直对您赞叹有加。”

　　个屁。

　　张仙长最恨的人便是寂无窍，其次便是她。他恨有人不必经历漫长炼体期之路，垂垂暮老才踏入修仙之路，也恨他们比自己年轻，还能活个一二百年。但他又打不过寂无窍，反而还被寂无窍经常找茬打上门。

　　张仙长做梦都想比寂无窍强大，反过来去大赤天找麻烦。

　　恰巧，舒玄听闻，宗主那里新得了一个延寿法宝，正是当年罗祖编制的蚕丝。以蚕丝相裹，沉睡十年，可额外增加二十年寿命。

　　宗主身边的仙童偷偷告诉她，宗主让身边人禁止提及此法宝，尤其不能和张仙长说。宗主想自己用，他也只剩下五十年了。

　　有寂无窍刺激，张仙长，会不会更想要这个法器呢？

　　么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