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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红衣仙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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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轮皎洁。
沙丘上，一人红衣如火衣诀翩翩，一人衣不遮体颓然邋遢。
月轮不偏不倚的挂在正中，他们好像漫天星辰中两颗看似相像，又各不相同的星星一般，相对而立。
怎么会有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难道前世的自己没有死？
那自己是什么，一缕残魂？一缕执念？
见到对面红衣男子的第一眼起，他脑子里瞬间空了。
但那红衣男子却方寸不乱，含笑看着他。
良久后，红衣男子欣然开口道：“这位朋友芳龄几许？从何处而来？父母妻儿安在？你身手不错啊，我远远就看到你在树魔身上荡秋千，好不快哉！敢问朋友师从何人？”
“……”
讲他能力不行倒也不必说的这么直白。
他复活以来灵气尽无，不然就凭区区树魔奈何不了他。
沙漠流浪的这些天里，他用尽浑身解数，也只能驱动一根小小的枯枝，就连大一些的刺猬都扎不穿。
要说曾经，他与族人去戈壁狩猎时，猎熊猎鹿猎羚羊，谁都比不过他，如今落得这般，断不敢提当年勇。
浮华站了片刻，眼眸低垂，转头便走。
他并不想同这位专捅刀子的人说话。
如今天高任鸟飞，往昔的不死国早在他跳圣火坑时就已覆灭，任他谁是谁，重活一世也要不负大好年华。
“走啊，带你喝酒吃肉。”
浮华立马掉头，回到红衣男子跟前，目视他，缓缓道：“还有衣服。”
好在这行商队是从中原行往西域的，货品中有不少绸衣锦缎。
浮华从商人那要了身黑绸长袍，总算不是衣不遮体了。商队带的食物与水不多了，浮华只能顶着那个蓬头，马马虎虎擦了把脸。
浮华寻了处货箱，拿着从商人那借来的铜镜细细打量，镜中仍是他死前二十多岁的模样，擦净的脸面容姣好，骨相硬朗。
他的眼睛非常独特，一双琥珀瞳泛着红褐色，这种眼睛使得他看一只狗也深情。
但由于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他面目憔悴的像死了八百年一般。
不死国之人能活几百余年，他们年轻力壮、相貌不老。别看他模样俊秀，实际已经百八十岁了。
他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死灰复燃还是借尸还魂了。
“你好啊，另一个我。”红衣仙人抱着水囊跟干粮饼子走过来。
浮华搁下铜镜，接过他手里的吃食，不顾其他的吃了起来。
饼子太干，没两口便噎住了，他垂了两下胸口。
红衣仙人含笑递给他水囊，浮华接过来仰头灌一大口，抻着脖子猛垂心口，这饼子太干了，好不容易才咽下去。
浮华抬眸瞥了眼红衣仙人，淡淡道：“浮华。”
“哇，你终于肯跟我讲话了啊。”红衣仙人连忙坐下，挤在他身旁，拿着木棍在白沙上胡乱画圈，徐徐道：“其实我一开始见到你也吓了一跳，真的太像了，就跟照镜子似的。”
浮华往一边挪了挪，道：“你呢？你不会也叫浮华吧？”
红衣仙人恍然大悟一般道：“啊——你是担心这个啊。我叫白东，如你所见，是个游历人间的仙人。”
浮华挑了下眉，“你们仙人喜欢在荒郊野岭游历？不会是被贬了吧。”
白东画沙的手顿了顿，片刻后才缓神道：“好一副伶牙俐齿！”
浮华道：“凡夫俗子，您抬举。”
“你知道你这几天为什么吃不饱吗？”白东故作神秘，凑在他耳边：“因为你是千年的老妖精重返人间，要食人精魄才得以存活。你看看，这么多人，你全吃了便能法力大增——唉！你打我作甚！”
浮华一脚踹在他腿弯，白东没能坐稳，一个踉跄趴在了货箱上。
“信口胡邹。”浮华站起身，回眸道：“不与你说了，你走吧，你我缘分今日便是尽了，江湖路远不相见。”
“哈，脾气挺大。”白东哈哈一笑，伸手抓住了正要走的浮华，“路不远，走你！”
白东抓着浮华，将他囚在刚画的阵中。浮华回眸的眼里满是震惊，眨眼间周围景象骤变。
哪还有什么万里白沙，四周丰草长林仙气缭绕，这里分明是座仙山，不等仙气散去，白东忙拉着他朝山上走。
“不……不不不，你等一下！”浮华道：“你带我去哪？”
“啊？”白东站定，侧脸看他，那充满智慧的眼里满是不解，“拜师求仙问道啊。”
“你我素不相识，你带我来拜师？”
“我们不是认识了？”白东思索片刻，牵着他的手腕，朝台阶上走，“你叫浮华，我叫白东，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大哥，妥！走起！”
浮华甩开他的手，仰脸看向他：“你是仙人，我是凡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只不过恰好长了同一张脸，你若觉得我顶着这张脸在凡间不妥，那我便划花了，你也不必顾忌。”
“我是在救你。”白东回过头，认真的与他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不死国的二皇子。”浮华在听到后半句时，明显愣住了。白东又笑了笑，随和道：“我正经起来，难免让人心生敬畏，不如这般随便的好。”
“你一定好奇我们为何这般相像。”白东拉着他的手，继续往上走，“往上走便是云顶仙府，住的是石梧仙师，仙师会告诉你一切。你可以叫他仙师，当然，你若愿意，他便是你师父。”
“那我不愿意。”浮华任他牵着。
“哈？”
不消片刻，他们来到一处宅院前，虽是仙人，但此宅朴素无华，不似印象中的仙府那般富丽堂皇。
白东推开宅院的门，里面小院也不大点，与凡间的农户小院一般，还圈了两只小鸡。
一位老人从偏屋走出来，看屋顶上的袅袅炊烟，这应该是间小厨房。
老人笑的和蔼，道：“东东啊，东东回来了？”
白东道：“仙师，他是浮华。”
仙师对他笑了笑，道：“浮华啊，来，洗洗手吃饭了。”
仙师转身进了厨屋，白东也跟上前帮忙端饭，“仙师，我来帮你！”
“你洗手没有，别偷吃啊。”
厨屋里其乐融融。
浮华有些拘束，站在原地打量了一番院子，院门的墙角还放着许多样农具。
连菜都自己种？
浮华难免不起疑，这还是神仙吗。
不死国也曾信奉着一位神明，每年的祈灯节，都要圣女向天神祈愿，那些章程条例、清规戒律无一不繁琐的。
浮华在这傻站了许久，也不见厨屋里的动静。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上前，只见那两位仙人极其不雅的撅着屁股搬陶罐。
“……”
“呀！”白东先看到了他，“来来，快来帮忙，要把袖子卷起来，这上头都是灰，小心些别打碎了啊。”
浮华进退两难，就不该进来……
他将袖口掖了三寸，露出半截手臂，手腕上猩红的印记清晰可见。
他走上前接过白东手里的陶罐，“你们怎么腌了这么多咸菜？”
也不知白东是有意无意，递给他陶罐时蹭到了浮华手腕上的印记，仿佛被烫到般，猛地缩回了手，“哇！你这什么东西，还咬人！”
浮华也被他的动静吓到，手中陶罐没能拿稳，重重的跌碎在地，倏然间碎裂的陶片中不断往外冒着青烟。
浮华磕巴道：“碎……碎了。”
“我看到了！”
“……这咸菜呢？”
“嗯，有，这罐是八百年的。”
“菜呢？”浮华愣了愣，果真就要上去掀陶片翻看。
“跑啊笨蛋！”白东拉起浮华转身就朝院门跑。
“那仙师——”浮华慌忙中回头瞥了眼屋内，哪还有那位仙师的影子，他忍不住大喊，“你们其实是妖吧！哪有仙人是这般的！！！”
白东挟着浮华跑到了宅院外边，朝仙山深处跑了片刻才松开浮华。
远远就能看到，厨屋里的那缕青烟顺着烟囱飘了出来。
青烟飘向上空，缓缓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浮华可太熟悉了。
浮华将信将疑的偏头看向白东：“你们咸菜缸里……腌树魔？”
白东回瞥他一眼，“那两只小鸡崽要是死了。”笑着一字一顿，“你，就，惨，咯。”
“你们拿人腌咸菜才不讲人道吧！”浮华气急了，当即抽出弯刀就要回去，这还是从商队里顺的宝刀。
这些树魔虽沦为魔物，但他们生前也都是人。
在沙漠时，浮华并不知道白东是如何降服树魔的，只以为仙人用了什么特别的法术送走了他们。
谁知道竟是将树魔困在咸菜缸里，眼前这位还关了八百年。
那小小的厨屋里，堆满了陶罐。
这些人生前都是人，都是他的子民，作甚糟践！
愤懑与不解让他冷静不下，当即就冲了出去。
步子刚抬，白东又捞住了他，“嚯，好细的腰！”
“……”
浮华反转刀身，朝后横刀一劈。
白东当即松了手，浮华站定旋身而立，手持弯刀横在二人之中。
浮华漠声道：“我就不该信你鬼话，别再拦我，你是仙我便弑仙。”
白东伸出去的手顿在半道，那把刀的刀锋直对着他，很是绝情，不等他反应过来，浮华转头便走。
他不能将自己的子民弃之如敝屣，他要带他们回不死国，哪怕那里只剩一砖一瓦的遗迹。
他忽然又顿住了，低头看去，不知何时，一条红绸悄然缠住腰腹，顺着红绸看去，后头的白东正扯着红绸。
“别急啊。”他笑道：“等他过来再打，要是将仙师的宅子弄坏了，你就惨了。”
“你……”
“嘘——”白东神秘的笑了笑，“来咯。”
白东手中掐诀，霎时间，林中树沙沙作响，翠竹如爆竹般发出破裂声。
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浮华缓缓回过头。
高百尺的树魔就在身后，悄然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