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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堕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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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冷冷的瞥了眼这位忠心耿耿的护法,随即扭头离去。
步伐急躁,她心里静不下来。
她承认自己对上虞有情,可这份情还剩多少她亦不清楚,上虞任她欺负也昭示着那份情意的真切。
可……
她心乱如麻,万分纠结。
她不曾回岁朝院,而是去了凤凰城,她跪在凤凰像前忏悔。
白鹤罪三。
一不该轻信。
二不该动情。
三不该生恨。
今闭门不出,诚心思过。
连破三戒,皆因上虞。
白鹤在宗祠凤凰像前跪了三日。
白凤不曾管她,知她心里难过。
可谁又知她心里的苦楚。
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女儿对自己的杀友仇人动了心!
她独自坐在岁朝院内的梧桐树下出神,脑海里是晚棠被上虞刀刃割破脖颈的那一幕。
自晚棠死后,她便嫁给了白鹤的父亲留在了神界,极少回凤凰城去,只怕触景伤情。
风走千重山,人无相思言。
转眼已过数日,上虞装的与以往无异,可细微之处仍可见她的反常。
譬如她反应要迟缓些许,眼神更加沉郁。
修古气的心底暗骂白鹤,既是清高的神君当初便不该来招惹尊上!
上虞沉着脸听着属下禀报,前些时日的确有人见白鹤进出过各界,白凤追至凡界亦是听到两个散仙的谈话。
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
心生恼怒,她接住一纸来信,打开看后神情松动,当即起身匆匆离去。
无殇花海正是花季,虽四时不落,可总是春之时开的最好。
眼前便是花海边界,走过那条走了千万次的路,她来到古藤树旁张望着。
猛的眼前金光一闪,霎时间天昏地暗,阵法显露在眼前。
怎会……
不是鹤儿让自己来的么?
可眼前出现的人怎会是翊石这个叛徒,她咬牙挣扎,怒目而视,身上动弹不得。
这阵法好生霸道,只觉得顷刻间被抽干了灵力。
无殇花被灵力波及,花瓣从茎上剥离,漫天纷纷扬扬。
翊石笑的阴鹜张扬,随手拈了朵无殇花,得意的看着上虞“白鹤给你的来信是我发的,今日这弑魔大阵是我精心为你备下的。”
这阵法太过精巧,她竟看不出破绽。随着灵力一点点流失,上虞狠心闭上眼将所剩灵力运至心口,逼出自己的心头血来,染于阵眼之处。
魔族精血可蒙昧。
只待那金光一闪的片刻,上虞逃了出去,顾不得回身看一眼,只拼命逃走。
心头血已失,灵力又失,她知自己此刻绝非翊石的对手。
耳旁一阵风袭来,她心底一紧,知是躲不过去了。
停步望着挡在眼前的翊石,杏眸里满是狠厉,唤出穷奇横刀架到自己颈间。
既是不敌,死亦要死的体面……
翊石悠哉淡然,貌似打算偏不给她这个体面,鞭子将她的刀带走,随即将她绑在半空,狠狠的抽了下去。
身子被霸道的力道打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残破的无殇花上,内丹从体内分离出来。
若是旁人给她少顷喘息的机会她定可逃脱,可这人是翊石,跟了她十万年,对她了如指掌的左护法。
将她的行事作风学了九成九,怎会给她逃脱的机会。
还未爬起来,背上又是挨了一鞭,五脏六腑似要碎裂,一口血喷出来,染在洁白的无殇花上,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漫天无殇花瓣缓缓落下,半掩住了清瘦俏丽的面容。
翊石抬腿走来,凶恶的聚齐灵力要将她挫骨扬灰。
还未及近,一阵黑风刮过,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待风停后再睁眼看去,上虞早已不见踪影。
漫天的无殇花瓣落下,尘埃落定。
翊石咬牙握紧了鞭子。
昭易,你以为当真救得回她么!
——
鬼界,无名山腰。
淡淡的一缕光从缝隙洒落下来,是这鬼界唯一的一处光亮。
在这光亮下,一处小木屋修的古朴雅致,屋前几株桃花,一树紫色不知名的树肆意长着,毫不介意青黄的天穹。
一弯流水从屋侧淌过,水声潺潺。
透过打开的窗口,看的见榻上面色惨白的上虞静静的躺着,毫无生气。
一个美得遗世独立的红衣男子站于门前,绝美的面上只余沉郁之色,那深邃的眼眸恍若一滩冰泉,长睫直密,鼻梁高挺,薄唇丹朱,肤色白的欺霜赛雪,墨色卷发半散,看的出的颓然。
“昭兄。”榻上的上虞轻轻开口,苍白的唇毫无血色,嘴里干涩。
听见响动,昭易忙转身进来,端起一旁的药喂她服下“好生歇着,你昏睡了三日,险些醒不过来。”
窗外几枝桃花微动,花瓣飘落,清风从窗口吹进来。
蓦的,上虞想起白鹤心下涌起无尽的落寞。
青门殿一别,此生怕是再无相见。
只盼她早日觅得良人,能护着她天真烂漫,日后可莫要似对自己这般随意就轻薄了人家,省的遇见个不好惹的被赖住了余生。
上虞是那个主宰魔界十二万年令人臣服的君王,不会于人前沉溺在情绪里,她敛了神色提及正事。
“我的命星……”
她在想那句赤炎星隐于冥空星。
冥空星分明是双羽的命星……
星盘诡谲难懂,自上古纪元能观星者凤毛麟角,如今也只有寥寥几人勉强算的学成皮毛。
故而像她这般威势的才得以命人卜算,从而得知自己的命星,她能知双羽命星也不过是因她二人关系极好。
昭易知她的意思,皱着眉沉声道“已命人看过,你的命星隐在了冥空星之后。”
榻上虚弱的人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那翊石她难不成就是双羽?!”
若翊石真是双羽她为何不肯正大光明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且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
她立即起身想要去问个清楚,被昭易一把按在榻上。
“然,她已登王位。”
昭易深知双羽对于上虞的重要,上虞犯起倔来岂是他能拦住的。
随着上虞内丹遗落灵力尽失,焰海的结界破裂,昭易不得不赶去修补,双羽自然也在那处。
短短三日她已成为魔界新的君主,以王女之名绞杀上虞余党。其中少不了神界的支持,神界早就等魔界改朝换代已太久了。
但凡上虞在一日,神界便是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此时她死便该是普天同庆的日子。
昭易恼恨的望着双羽,双羽却只是不屑道“烦劳鬼王把本尊的狗交出来,不然本尊只得亲去捉拿。”
——
上虞闭目静心,却忽闻外间魔界来人道将她交出来,否则踏平黄泉。
何来的深仇大恨,双羽竟做到了这一步。
兵荒马乱间有昭易的亲信进来扶她逃走,道“您也知魔族战力强悍,我等守不住的,我带您从结界逃走,您躲去凡界一时间也无人能寻得到。”
万丈天门间,上虞费力的爬上千层青石阶在昭易亲信的护卫下逃出了鬼界。
迈出结界的最后一刻,身后传来杀声。
魔族的人杀了进来。
浩渺凡世,她重拾起往日刀尖舔血的机警,独自一人走进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未曾费力便找了间客栈住下,不禁感慨昭兄的亲信也是贴心,为她备下了银钱。
此处是个荒凉小城,黄沙滚滚,并非白鹤带她去的繁华之地,她看着这枯瘦的掌柜眼里阴沉的目光便察觉此人绝非善类。
可她伤重需得休息,这小城内也仅这一家客栈。
她缓步往楼上走,木梯咯吱咯吱的响,扶手上有着许多刀痕与暗沉的干涸血迹。
原是个黑店。
进屋后上虞即刻将门关上,竖耳倾听外间动静,确定未有人跟来后又细细的打量屋内陈设。
地面损毁,亦有血迹。
木桌极新,与屋内的简陋格格不入,想来是上一张桌子在打斗中直接被打烂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见叫门跑堂的送水上来,上虞慢慢打开门见跑堂的一双贼眼滴溜溜的转,她不动声色的接过茶壶关上了门。
心底有了计量。
这是黑店无疑,可里面的水有多深她也不清楚,不止这家店,连同这座小城怕都许是不干净。
她如今却无力再赶路离开……
对着铜镜解开衣衫看见身前那一道丑陋的疤,抿了抿唇万分嫌弃的又将衣衫穿好,随即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岁朝院内白鹤半躺在美人榻上百无聊赖的往池中扔着鱼食,她这几日寸步未出,白凤自也不会特意她告知魔界已改朝换代。
上虞说她不曾杀师,不曾杀双羽,只误杀了晚棠。
白鹤思来想去也不知该不该信。
烦躁的直接将一碗鱼食都投了下去,皱眉擦擦手抱着胳膊闭上眼要睡觉,清心咒刚念了一句,忽然听见外面闹哄哄的。
她像只炸毛的猫,三两步跨出院门见岁朝院正门外前来议亲的太子靖。
且此次是聘她为侧妃。
上次还是正妃,此次就成了侧妃。
这是在羞辱谁!
看见他身后站的是青冥那个无赖的家伙,白鹤极度不爽。
冷声刺道“殿下带着个杂种来作何?”
太子靖却无以往的坦然,反倒硬气的很,“青冥是凰族族长,你出言不逊这便是你的家教?”
青冥也随之而骂“你不也是个杂种!”
白鹤对着上虞凶,对着这些人更凶,含情眼冷若寒霜,眉梢眼角挂的全是不屑,薄唇讥笑“我父亲是九重天上守卫神树的南巘神君,我母亲是纯正的凰族血脉,我怎会是杂种?倒是你,母亲是个与人私通的□□,父亲连是谁都不知晓,你不是杂种谁是?”
“若不是凭着天帝助你过了凰殿那一关,你想做这个族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青冥被呛的说不出话来,他这个族长当的是有名无实,心里恶狠狠的暗自发誓,终有一天他定要叫这些人跪在他脚下求他半分恩赐!
一旁的太子靖看够了戏份,清了清嗓子道“上虞倒了台,谁还能为你撑腰呢?你神武的父亲如今离不得神树半步,无人告知他你的境况,单凭如今早已不管事的白凤能护得住你吗?”
再次从旁人口中得知上虞的消息,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发凉,整个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难以置信的再问道“她……如何?”
靖看白鹤这副失态的模样极其满意。
又一字一句的对她道“她!死!了!如今是双羽夺了她的天下!坐了她的王位!好不好笑?”
顾不得眼前这个大笑着的没品男人,她蹙眉只想找到上虞。
人总是到了生死面前才觉得那些是是非非都不足挂齿。
太子靖让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张开双翼便甩开了这些人。
看着她的身影远去,那双壮美的白翼极其招人眼红,青冥心底又暗暗萌生了一个念头。
这么漂亮的东西是不该存在于世的。
而白鹤风风火火出了南天门才怅然若失想自己该去哪里寻她?
恍然间发觉上虞不曾加诸她任何羁绊。
就好似一只浮萍,风里来雨里去,不知何时就没了踪迹。
她们相处的光景不够长,不够她一点点清楚她的过往。
她懊悔却也无奈。
上虞,你不许死,你还不曾赎罪,我们之间的账还不曾算完。
上虞若得知她的心思定会欢喜,可她此刻怎能知晓,连想睡一觉都要藏起来确保不会被那些人发现。
一觉醒来睁眼,四下黑黢黢的,能听得见黑暗里老鼠在跑蹿的声响。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元气恢复了许多,杀三五个人还是不费力的。
她此刻便正躺在屋顶的横梁上。
她扭头正看见下面几个拿刀的人守在房门外,烛火昏暗想来已是深夜,钢刀闪着寒光,她眯眼看着几个人蹑手蹑脚的进了她的屋内,嘴角勾起不屑的讽笑。
蠢货!
随即飞身下来不曾发出一点响动,一步步的挨近房门,正看见几人搜寻着她的踪迹。
屋内昏暗,她矮身往暗处走,一手抄起烛台砸在了离她最近的人后脑上,‘咚’的一声吓得几人都朝这边看来,却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随即便被打晕在地,连上虞的身影都未曾看清。
寂静间只听见几声沉闷的倒地声与刀摔在地上的脆响。
上虞极快的拿绳子将几人捆好退出去又关上了房门。
下面柜台后的掌柜不解的骂“怎的这次下手这么轻!这帮犊子!”
不过想到这次这个女人长得真是不错,心里便不由得多了些心思,想着不如多养两天等玩够了再杀。
正满肚子坏水的偷笑着,忽然间觉得脖子一凉!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女人可不是他能肖想的。
“敢问……是哪路的神仙?”
神仙?
上虞嗤笑一声,沉声道“我不是神仙,是魔头!”
刀刃又抵紧了几分,掌柜的还未见过这般境况,咽了口唾沫好声好气的商量道“姑奶奶,有话好说,您想要什么我都给您还不行吗……”
上虞自不会信他,这人一看就绝非善类。
诚然,掌柜藏在袖间的暗器还未全掏出来便见上虞撤开一步,随即刀舞成了花影,掌柜身上的衣衫已成了碎片,此刻不着寸缕的站在她眼前。
手里赫然握着柄巴掌长的小刀。
掌柜的刚胆寒于眼前之人的武功高深,下一刻便被飞到眼前的粗陶碗打晕。
碎渣飞溅,掌柜脑门上血汩汩的往外冒,将一张脸染的活像无间地狱里的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