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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梦 ...

  •   此时是夏季,雨季。

      水流四周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参天的大树随处可见,矮小的绿植遍地生根。

      这里空气清新,生命旺盛,千万种生灵在此地诞生死亡,在这盛大的舞台上挨个登场又落幕。

      水流上偶尔会飘过一具与这里毫无瓜葛的尸体。而一艘小舟已经在水上飘了三天了。

      小舟木纹上有不少痕迹,看上去很多是人工用刀劈砍的疤痕。

      小舟上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他们身上遍体鳞伤,女生尤其严重,一身牛仔衣破烂不堪,血与肉沾黏在一起,身上的血痂已经看不出她原本的皮肤颜色了。

      她此时正在昏迷中,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好像随时都能驾鹤西去。

      那个男人一头细软的黑发,正紧紧握着女生的手。

      他面容枯槁,形若枯树,几天的漂泊生活已经让他精神濒临崩溃了,但只要女生还活着,他就有活下去的勇气。

      “满月,别怕。我在,我陪着你,别怕……满月……”他低语着不断的安慰着,也不知道昏迷中的女孩能不能听得到。

      他另一只手拿着地图,观察着水流的方向,脚边放了一个残破的桨,能随时改变小舟漂泊的流向,至少让他们不走错路。

      一个快死的亡命徒带着炸药炸掉了水库,要和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

      爆炸的前一秒,他被满月推上了小舟,顺着河流逃走了,但飞来的落石将她砸成了重伤,如果不是他随身携带的针线勉强帮她缝合了伤口,也许他的救命恩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河流边好像有棵树的果子能吃,他划了划手里的桨,慢慢将小船靠岸,他跳下水,将船拉上了岸。

      树上的果子有点高,他扔了几十颗石头才打下来一个。

      “满月,起来吃点东西。”他把她抱在怀里,咬下来了一块,然后送进了她的嘴里。

      她昏迷中下意识的咀嚼吞咽,吃了下去。

      他松了一口气。

      一个果子喂了她将近一个小时,眼看天色又要黑下去了,夜里看上去又要下雨。

      他们没办法在船上过夜了,他只能将小船拴在一颗水边的树上,背起她寻找能躲雨的树洞。

      今天运气很好,雨还没下大,他们就找到了一颗快要枯死的树,钻进了树洞里。

      但满月淋了一点雨,刚入夜的时候冷的直发抖,安衿言惊慌的把她搂进怀里,满月牙齿打颤和喉咙里的呜咽持续了好几个小时。

      期间安衿言不断的安抚她,给她供暖,直到后半夜才渐渐暖和了起来。

      幸好第二天是个晴天,他饿着肚子,将满月抱上了船,才半个早晨,两人身体又恢复了暖烘烘的样子。

      安衿言昨夜几乎一夜没睡,生怕满月第二天没了呼吸。

      他很清楚这种情况非常糟糕,没有干净的食物和水、衣服,药品,满月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他不知道这种飘渺不安的未来能延续到什么时候,只知道下一个目标只能是满月地图上那个红圈。

      第四天下午,满月神奇地醒过来了,安衿言高兴的眼眶都红了,将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半天缓不过气来。

      满月抬起虚弱的手摸了摸他的脸,笑道:“你哭了?”

      他嘴硬道:“没有。”

      “我们出来多少天了?”她艰难的坐了起来,安衿言急忙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这是第四天了。”

      “太好了……快到了……”她深吸了一口气。

      “满月,你确定那里有庇护所可以接收我们?”

      “嗯,我确定……”她点了点头,“矜言,我饿了”

      “好,你要吃什么?”什么他都会帮她弄来的!

      “有羊肉吗?”

      “……呃”

      第四天夜里,两人上了岸找了一个空地,满月靠着一棵树休息,篝火里正在烤着鱼。

      “满月,这些技能,是你最近学来的吗?”安衿言指的是钻木取火,抓鱼这些。她没力气动,偶尔点播几句便教会了他这些。

      听到这个问题,满月没忍住出了神,没有回答。

      安衿言看了看在火焰旁边映着橙色的她的面容,害怕她又身体不舒服,所以没再追问了。

      这夜有篝火,让吃饱了的满月体力恢复了很多。

      只是他们没想到第二天,旅途的尽头是一座小型瀑布。

      安衿言不会水,差点淹死在里面。满月游了几□□力便消耗光了,水压将水流灌进了她的气管、食道,她肺部收缩喘不过去来——这条河里即将再增加两具无名尸体,但他们幸运的获救了。

      杨绮云带着士兵们出任务,回程路上遇见了两个落水的人。

      其中这个受了重伤的女孩没用,被他大发慈悲送去七营送死,这个自称是医生的人还有点用。

      但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于是不管这个医生怎么说,杨绮云都不许他们共享资源。

      只是那个女孩从溺水中清醒时的第一个眼神,便冷到了他的心里。

      但末世这样视死如归的眼神他看得太多了。

      在这个时代,为了求生杀人的,为了求死杀人的,他都见过。

      所以即使那双眼睛经常出现在他的梦里,他也强迫自己不去在乎。

      过了一阵子,他听说了那个医生经常偷偷往那个女孩那里送食物和药物,他冷笑一声,随口吐槽,这个末世竟然还真有真情在。

      但毕竟如果这个女孩死了,影响到了这个医生也不太好,所以他没有干预。

      又过了几个月,他派出去的队员受到周围庇护所的联合埋伏,接连受到重创,死伤严重,他需要吸纳新的队员补充队伍——这时那个女孩出现了。

      她好像做好了一切准备,在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的一瞬间就吸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孤身一人站在人群中央,受尽所有人的嘲笑。但动起手来却每一次下手都是杀招,狠厉又冷漠,眼里冒着漆黑的火焰,好像不是要烧死对手便会烧死自己。

      除了花姐,队伍里从没有出现过女人。

      所以她眼里的杀意一开始只被人当作玩笑——一只弱小的猫仔在他人眼里就连生气都是可爱的。

      只是没人看出来,这不是只小猫仔。

      这是匹嗜血如命的豺狼。

      一战结束,对手伤的很重,几乎濒死。

      围观起哄的众人瞬间偃旗息鼓寂静无声,只能震惊地看着那个站在众人之间,沐浴在对手鲜血中的女孩。

      她满身猩红,表情却好像为此放松了下来,甚至歪着脑袋笑了,带着一丝玩味般的享受。

      那一天,在很多人心中都刻下了阴影。

      没人知道这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是怎么在末日爆发之后独自一个人生活到现在的。大家只能猜测,她这一年的经历一定非常糟糕,才会造就这样一个疯狂到近乎失控的人。

      这天之后,新队长上任。

      周围其他庇护所的噩梦也是从今天开始的——因为抢夺物资的时候,满月杀人是不分人类丧尸的。

      只要有人挡在她面前,哪怕对方是普通人类,是重伤的孩童、孕妇,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将那人怀里的东西抢过来,如果对方太过纠缠,她会利落的抬手给他一枪。

      一次一次无情的屠杀,让周围所有庇护所都对这个“女队长”的名头闻风丧胆。只要那个扎着马尾的少女和她身边的高大生灵显露身形,其他所有庇护所都避其锋芒不敢相争。

      而满月带领的队伍每当出任务的时候都战战兢兢的,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正统出身,一直被教育的内容是“保护”,而非“掠夺”,就算两年的末日生活,也没有多少人被生活泯灭了良知。

      但大家碍于这个队长是杨绮云任命的,所以都不敢反对。

      但满月好像为了能活下去,为了能完成任务,她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每次任务回来整支队伍的气氛都消沉冰冷,队员们脸色都不好看。这种事情杨绮云也没办法,因为满月一句:我不开枪这些物资我拿不回来。就让他哑口无言。

      再后来,一次满月受伤,安衿言终于名正言顺的能天天来找她了。

      杨绮云发现在安衿言面前,满月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生气,眼神里不再看着谁都像看着尸体了,于是他默默找安衿言,拜托他多开导一下满月。

      “满月,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拼命的,这里不会再有人可以伤害到你了。”
      某个夜里,安矜言躺在沙发上,满月靠在他怀里。

      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嘴里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慰着她。

      “……”满月低着头,没说话,但安矜言知道她并不认同自己所说。

      “你拿着这里最好的装备,有着这里最棒的射击能力,你有你的狼,你的队友,你的武器。你是最厉害的了!满月。”

      “最厉害的?”这些夸奖的话她倒是喜欢听,

      安矜言高兴的说:“那当然,这里还有谁能打得过你?”

      “每次出任务你都是和队友们一起,就算单独行动你也有盛光陪着。你也不会再是孤单一个人了,满月。”

      “不再是孤单的……”

      他低头轻轻吻了她的额头:“等你任务结束回家,我会陪着你。如果哪天你不喜欢我了,你随时可以离开。”

      “没有人会伤害到你。就算我被你伤害了,也是我愿意的,满月。”
      “我希望你可以自由的活着。”

      经过安衿言一次次的开导,满月便渐渐开朗了起来,队伍氛围也慢慢变好了。

      但好像满月找到了另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同时和不同的男人暧昧不清。

      “你喜欢满月?”杨绮云问。

      “怎么了,你不是吗?”安衿言冷笑一声反问。

      两人坐在杨绮云家的客厅里聊天。

      “……”杨绮云沉默了,说了一句:“不全是。”

      “哼,虚伪。”安衿言翻了个白眼。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谎?”他这个时候还只会认真的辩解。

      “得了,兄弟,你看她的眼神出卖了你。”

      杨绮云低头盯着茶杯里的漂浮的绿叶,“……我那天向她告白了。”

      “啊?”安衿言坐直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满月这种性格,你怎么敢告白的?”

      杨绮云抬起眼睛看了他,又垂下了眼眸。

      安衿言第一次觉得这个高大冷酷的男人脸上露出了让他感同身受的表情。

      “你说的没错。”杨绮云说,“不告白是对的。”

      “她说她不可能给我对等的回报。”

      “……傻逼,你竟然才发现。”安衿言愣了一下之后笑了,他双手打开搭在两边的沙发上:“多谢你替我尝试。

      她心里的火焰总会烧到谁,之前可能是她自己,但是我现在教她学会了把火焰放出来——火现在烧到了你,也烧到了我。”

      “她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杨绮云问。

      “我不知道,朋友。”安衿言摇了摇头,“只能说一个女孩在世界陷入混乱之后一个人健康的活了下来,她一定经历了比我们男人听说过的还要肮脏的事情。”

      “她不会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的。”安衿言语气突然一转,“哈,不过如果她没经历过这些,我们也不会认识。”

      “……你什么意思?”杨绮云脸色一变,有点生气了。

      安衿言摊了摊手,“字面意思。”

      这天,安衿言是被他的助手们从杨绮云的别墅里抬出去的,满月听说之后,也半个月没理杨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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