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失宠皇子后》奚山里

3、少年行

　　青州历来有个习俗，在年前会过一个叫踏歌行的节日，就是号召全城百姓在春日到来之前，去城外的翡河附近逛逛，不限男女老少，同样也是年轻男女互许心意的好时机，因此这个节日也被青州人成为结缘会。
　　踏歌行这日如果有姑娘对某一男子有意，就会将花扔到那男子怀中，男子若有意，便将花别在衣襟上，若无意，收进袖中双方便会不再多纠缠。
　　孟席玉最喜凑热闹，不过可惜，十五岁束发前，他不能去踏歌行。
　　但他那比他大五岁稳重且英俊的兄长魏长祈，每次收到的花能装一箩筐，可魏长祈的衣襟上从没别过花。
　　今年孟席玉刚满十五，特意起了大早洗漱换衣，他日常多随魏长祈一起穿白色长衫，今日却挑了件青蓝色长衫，一旁侍奉的小厮无灯拼命夸他俊。
　　魏广和不出门在家整理自己的兵器库，他说这种节日是小孩儿们去的，他不感兴趣，于是只有魏长祈和孟席玉去。
　　魏长祈在府门外等了孟席玉半晌，待看着匆匆赶来的那一抹蓝色时，表情愣怔了两秒瞬时又了然的笑了，搞得孟席玉难得的面红耳赤。
　　待都上了马车，魏长祈打趣般地才对着无灯开口，“你家主子今日打算收多少姑娘的花回去？”
　　无灯年纪比孟席玉还小一岁，生来就没几个心眼，听魏长祈这么一问，倒是十分认真的回答，“不知道主子的打算，公子，要不您问主子吧？”
　　孟席玉坐在一旁险些吐血三升，缺心眼的倒霉孩子！
　　魏长祈轻笑一声，看了一眼孟席玉，没再说话。
　　今年的踏歌行是冬日少有的晴天，人也格外多，翡河旁停满了马车，公子哥还有各家千金一群又一群，都打扮的像朵花。
　　魏府的马车很显眼，刚一停稳就有诸多人的目光汇聚过来，孟席玉清楚的看见魏长祈下马车那一刻，众多女子眼都亮了。
　　果然，孟席玉跟着魏长祈走了一路，一无所获，正垂头丧气时抬眼看见了同样两手空空的谢初龄，顿时整个人都明媚了几分。
　　他笑呵呵的凑上去，“呀，初龄哥哥？你也没花啊，无事，我……”
　　孟席玉话还没说完，谢初龄身后的五七就从怀里摸出一捧五颜六色的花堵住了孟席玉的嘴。
　　谢初龄看着孟席玉一点点垮下来的嘴角，忍不住勾起唇角，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束发了。”
　　孟席玉成功被转移注意力，“对啊，等弱冠了便可全部束起来了，你记得到时候要送我贺礼！哦对了，我有字了！”
　　谢初龄满眼笑意的看着他，“是什么？”
　　“长遂，怎么样？”
　　“嗯，很好，很适合你。”
　　“比你的字好听吧？”
　　“好听。”
　　魏长祈若有所思的盯着两人，突然无灯着急忙慌的过来，身后还跟着个人，是魏长祈的暗卫陈需。？
　　陈需一脸焦急的快步走到魏长祈面前，还没忘行礼，“属下见过主子！”
　　魏长祈挥挥手，“何事？”
　　陈需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公子，那个，那谁，额……”
　　魏长祈微微疑惑，“谁……”
　　“魏长祈！”
　　一道清亮的女声横空打断了魏长祈的话，也引得几人都向那边看去。
　　一个面容艳丽的女子对着孟席玉一行人挥了挥手，她半盘着头发，发髻间只簪了一枚简单的玉钗，其余的黑发如瀑般披散在身后，一身红衣似火，明艳美丽，笑着往这边走来。
　　魏长祈几乎是看到她的那一瞬就抿紧唇，孟席玉知道，那是魏长祈紧张的典型表情。
　　那女子是文老将军唯一的孙女文芷熹，文老将军早年陪先祖皇帝打天下，战功累累，儿子和儿媳都死在了战场上，只剩下个小孙女，被皇帝破例封了个淑言郡主，这下更是呼风唤雨，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不过在魏长祈这里碰了壁，还不止一次。
　　据孟席玉所知，打从三年前的踏歌行文文芷熹对魏长祈惊鸿一瞥后，她便一头猛扎进对魏长祈的追求中，这事儿传遍了青州的街巷，连远在雍京的人都知道一些。
　　不过魏长祈向来洁身自好，长至二十，连个通房的丫头都不曾有过，对情爱之事也并不上心，于是对文芷熹也避如蛇蝎。
　　文芷熹这次终于逮到了魏长祈，满眼都是欢喜，甚至于忽略了其他所有人，“魏郎，早日还没用过饭吧？不如我们一同去济善寺用点素斋，还能顺便祈个福？”
　　孟席玉抢先开口，“见过郡主！郡主万福！”
　　文芷熹笑容明媚，“小弟不要客气，叫我芷熹姐姐就好。”
　　孟席玉眉心直跳，扫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魏长祈。
　　文芷熹看到谢初龄时笑容敛了敛，“谢公子今年也在啊，真巧。”
　　谢初龄回礼，“郡主。”
　　感受到魏长祈戳他后背，孟席玉立马开口，“郡主，我们也都还未用饭，不如一同前去？我听说济善寺的素斋很是有名，我还没尝过。”
　　文芷熹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众侍女推着走了，孟席玉揉揉眉心，无奈的冲魏长祈开口，“魏兄，我又帮你挡桃花了，你总该有个说法给人家啊，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再者，淑言郡主如花似玉，性格活泼，和你很般配啊。”
　　魏长祈抬脚就走，“快走，晚了没饭。”
　　孟席玉无语凝噎，每次魏长祈都这样生硬的把话头跳过去了。
　　谢初龄被两人逗笑，轻嗤了一声。
　　孟席玉挑起眉看向他，“怎么回事，以前可没见你这么爱笑！”
　　谢初龄没忍住，伸手拍拍他的头，“走了，晚了没饭。”
　　孟席玉满心骂人的话被谢初龄的笑颜堵住，只能被人推着走。
　　济善寺的素斋的确很不错，苦涩的菜梗炒出了一种独特的香味，入口脆爽，十分下饭。
　　谢初龄平时就端着，吃饭的时候也是那样，一言不发的安静吃饭，孟席玉打小无拘无束惯了，用饭更是大大咧咧，一会儿就凑近谢初龄叨叨两句。
　　送饭的小和尚过来劝告孟席玉，“施主，食不言。”
　　孟席玉看着不过五六岁却学着大人绷着一张小脸的小和尚忍不住笑了，嘴里应和着，“好好好，听你的。”
　　小和尚看着他笑，不解地瞪大双眸，下一秒却是小嘴一瘪好似要哭，孟席玉一愣，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怎么办。
　　魏长祈无奈的想着用个什么法子给自家弟弟处理烂摊子，一旁的文芷熹却早已伸手，她白皙的掌心赫然放着一块酥糖，魏长祈眸光微闪，看向少女笑的温柔的侧颜。
　　小和尚愣住，忘了哽咽，泪水却还是没收住流到脸蛋上，他呆呆的看着文芷熹手里的糖块咽了下口水，“这是糖块吗？”
　　文芷熹温柔的笑着，从怀里掏出自己的丝帕替小沙弥抹去眼泪，“是呀，很甜的，送给你吃。”
　　“师父说小孩子不能吃糖，会坏牙齿……”小和尚突然像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了，犹豫的想要糖块却又不敢伸手。
　　文芷熹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小光头，“我跟你师父说，乖孩子就应该偶尔奖励一块糖，那样你以后才会更加认真的抄经念佛啊，对不对？”
　　小和尚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师父，老方丈无奈的笑着点点头，小和尚这才放心的拿起糖块拨开塞嘴里，还含糊不清的道谢，“谢谢施主姐姐。”
　　文芷熹笑的更开心了，孟席玉感觉她浑身都散发着慈爱的光辉。
　　待小和尚被老方丈牵走，文芷熹才回自己的座位，孟席玉谢过她出手解围，随后起身往老方丈离开的方向去，他想着应该道个歉。
　　老方丈带着小和尚去了后院厢房，小和尚在屋内午憩，老方丈端坐在院内老菩提树下的蒲团上，闭目养神。
　　孟席玉立于廊下，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老方丈却突然睁开眼，“施主既来了，不如过来说话？”
　　孟席玉受宠若惊，忙快步至方丈身前，“在下席玉，为方才的唐突给方丈及那位小师傅道歉，还请方丈代为转达。”
　　老方丈点点头，“施主且坐。”
　　孟席玉听话的拉过一个蒲团盘腿坐下，老方丈打量了他半晌，“施主是随哪家来的？”
　　“魏家。”
　　老方丈缓缓抚上自己的胡子，“昌平侯，可据老衲所知，昌平侯只有一子，现下正坐在斋堂。”
　　孟席玉早有预料，淡淡笑着，“我是被师父收养的，早些年一直在府中，少有见人。”
　　老方丈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尘年龄小，不记事，待他醒了也就忘记了，施主不必自责，且庙堂之地，规矩甚多，人老了习惯束缚，年轻孩子不愿意也不该被缚，话多活泼，正当少年意气风发之时。”
　　孟席玉颇有些不好意思，拿起茶壶打算给方丈倒杯茶水，摸着壶身却是冰凉，老方丈将一旁的小火炉推过来，孟席玉将茶壶架上去，用小勺搅和搅和便将茶壶的盖子盖了起来。
　　老方丈默默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天底下少有无姓的人，想来若无难处也不会不敢挂姓。”
　　孟席玉手一顿，瞳孔微缩，猛的抬眼看向老方丈，连手心都浸出一片汗意。
　　他和魏家从未向任何人透漏过他的身世，别人也只觉得他姓席，从未有人觉得他未冠姓氏。
　　孟席玉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老方丈，收紧掌心，故作镇静道，“方丈何出此言？”
　　老方丈顾左右而言他“我初见了尘时，他不过三岁，浑身带血晕倒在济善寺的门口，我想此孩子与我佛有缘，便将他带回寺中取名了尘，我愿他能忘却那身血污，却也不知他日后会如何，谁曾想，他醒来来竟忘了前尘往事，连自己来自何处都不记得，我想也好，背负那些不属于他的仇恨，他会被永远困在过往，既如此，不如忘却，也好悟道。”
　　孟席玉似懂非懂的盯着老方丈，他甚至没反应过来方丈为什么突然讲起小和尚的来历。
　　老方丈看着他懵懂的模样，淡笑道，“施主，茶煮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