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域》病例童话

1、缘分是个圈

　　街区闪烁着霓虹灯光，高楼挡住了天边的星，透不出一丝光亮。
　　他的周遭乱作一团，喧嚣不止，年轻的人们在狂欢这场属于他们的派对。
　　午夜已至，可于他们来说，新一轮的狩猎即将开始。
　　“沈少爷，喝一杯？”
　　一个风情万种的美女缓缓落座，凑在他的身侧歪头黏腻的注视着他，眼底满是赤裸裸的魅惑。
　　“不了，您好好享受。”
　　沈岐清面带笑意的婉拒了邀请，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他向来是无所谓这些的，不关注不参与，只是呆在人群中会给他带来些许安慰。
　　但如果细细想来，又总觉得不必如此，可这世遭里的人，清醒反倒活的不自在了。
　　所以甘愿沉沦，麻痹自己。
　　路过的男男女女也丝毫不避讳，在走廊上热吻着，难舍难分。
　　手机不断震动，沈岐清皱着眉接过，还未来得及开口，对面就响起震耳欲聋般的“问候”：
　　“沈岐清！你是艺人了！怎么还出去乱混？”
　　“是哦，可网太差了……”
　　沈岐清把手机伸向远方，一脸无所谓地打算挂断。
　　与此同时，他不禁意抬眸瞥到了洗漱台前的消瘦男子，他腰板挺直，浑身透露出让人移不开眼的清冷气质。
　　“沈岐清！人呢？”
　　电话那头又传来催命般的声音，沈岐清不以为然的直接挂断，整理好衣装，朝那边走去。
　　“先生，你好……”
　　他故作矜持的缓缓抬头，结果傻愣在原处。
　　对方伸手捂着鼻子，满手是血，正冷眼盯着他。
　　沈岐清脑子嗡的一下，没反应过来。
　　“嗯……要纸吗？”
　　他手忙脚乱的从一旁抽来纸，眯着眼笑递了过去。
　　而男子还是保持先前的姿势，丝毫没有接过的准备，两人就这般僵持不下。
　　直到又有血涌出，他才转身用水冲洗。
　　“帅哥，可以用纸哦。”
　　沈岐清凑了过去，一副极度诚恳的模样。
　　“不用。”
　　对方甚至没有抬眼，仍旧用水冲洗着血迹。
　　沈岐清觉得一定是时机不对，放下纸巾，转身先进了厕所。
　　好久没遇到这么对我胃口的人了，他勾唇一笑，满脸的跃跃欲试。
　　他很快收拾好心情，盘算着对方应该收拾好了，便挺直着腰板走了出去。
　　时机正好，男子正在烘干手。
　　他似乎察觉到了沈岐清的灼热目光，眼神有些诧异，思索片刻才缓缓开口说了一句：
　　“谢谢。”
　　话语刚落音他便转身离开了，可沈岐清的嘴角仍不自觉上扬，满脸愉悦。
　　长的真标致。
　　等他醒了神，才意识到没加对方联系方式。
　　沈岐清顿时追悔莫及，忽的手机也震动起来。
　　“有事快说。”
　　“你小子，挂我电话，说话还那么不客气。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好好好，我的错。”
　　沈岐清随意应了几声，还是满脸的不爽。
　　“敷衍！对了，漾姐给你接了个通告，是部电影。”
　　“硬塞进去的？不去。”
　　沈岐清擦着手，冷声回应到。
　　“别啊，导演还挺看好你的。”
　　“这话糊弄我没用，不去。”
　　沈岐清不假思索的挂断了电话，长呼了口气。
　　他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那熟悉的英俊脸庞令他放松了下来。
　　本来当演员也就是玩玩的，那又何必认真呢。
　　祸害别人的梦想，来陪自己玩过家家，不过是资本家的恶趣味罢了。
　　而我，偏不要。
　　他伸手用力扯了扯脸颊，看到自己露出极不自然的微笑后，才心满意足的收回手，斯条慢理的往回走。
　　沈岐清一路哼着小曲，正准备打开包厢门时，好心情戛然而止了。
　　“沈家那个少爷啊，花花公子罢了，还听说他喜欢男的呢。”
　　“真的假的哦，不过整天吊儿郎当的，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嘘，快别讲了。”
　　“怕他干嘛。他也是个傻子，有家业不继承。”
　　“亏他家还是书香世家，怎么教出这样……”
　　沈岐清一脚踹开门，眯眼笑着坐到一旁。
　　他翘起二郎腿，身体随意的往后靠，冲身旁的服务员挥了挥手，轻声嘱咐了一句。
　　“怎么了？大家接着玩啊。”
　　他佯装无辜的扫了一眼安静的众人，眸中却满是鄙夷。
　　“啊，沈少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沈岐清一改先前的笑意，拉下脸来，眼底满是霜色。
　　“我们……我们……”
　　“沈少，不是……”
　　沈岐清也没高兴回应，只是沉默的注视着他们，甚至有些许无聊的把玩起骰子。
　　“来，把账说了。”
　　那位服务员领着店长姗姗来迟，他把账目七七八八都报了一遍。
　　“吃我的，玩我的，还找我茬？”
　　沈岐清挑了挑眉，神色一凛。
　　对方不寒而颤，连忙堆满笑颜的过来打着圆场。
　　沈岐清不吃这招，一脚踹开对方。
　　“全找他报销，给不上就……”
　　他话没说完，只是看了一眼店长，店长就秒懂的点点头，上前友好的“催债”了。
　　沈岐清欣赏了片刻，在鬼哭狼嚎之中离开了包厢，随手给助理打去电话。
　　“喂？子漆，来接我。”
　　“大哥！我是你助理，不是保姆！”
　　话虽如此，但他那里很快响起哐哐当当的声音。
　　沈岐清哑声一笑：
　　“辛苦了。月底给你塞红包。”
　　“好耶，你就是我衣食父母。不过硬要谢我的话，就去成为大明星，让我成为很牛的制片人。对了，祖宗，我求求你去参演那部戏吧，导演真的挑中你了。”
　　“拉倒吧，我那个演技。”
　　一阵冷风吹过，沈岐清打了个寒颤，催促着他快点来。
　　“就来了就来了，你还真跟个大爷一样。”
　　蒋子漆嘴上不饶人，疯狂吐槽着。
　　“对对对。”
　　沈岐清先前也喝了不少酒，此刻酒劲上来了，他有些晕头转向的。
　　他靠在墙上，双手抱臂交叉于胸前，漫无目的的发着呆。
　　周遭的声音在他耳里变的有些空灵飘渺，没有实体感。
　　夜晚总是困倦缠绵。
　　忽的沈岐清听到了刺耳的声音，他努力聚焦着目光，发觉不远处的小巷里有几个人在争吵。
　　他觉得有些好笑，缓缓凑了过去，定睛一看，是几个魁梧壮汉在硬拉着先前的男子，嘴上念叨着：
　　“要不是我们老总看上你了，你哪来的福气。”
　　沈岐清冷声一笑，这还真是“天大的福气”。
　　他不假思索的上去就踹了一脚，满脸不屑。
　　“几个人欺负一个算什么本事。”
　　见沈岐清逞着英雄，几个大块头瞬间不爽的扑了上来。
　　沈岐清也不是好惹的茬，一个人勉强地对付着那几个人。
　　他不禁意间瞥到了男子意外的神色，顿时又来了力气。
　　但碍于人手不足，很快败下阵来。
　　正当他暗自吐槽自己酒多冲动了的时候，忽的一束光照来，紧接着传来熟悉的声音在喊着：
　　“我已经报警了，再不走就等着进局子吧。”
　　“***”
　　壮汉们潇洒的骂了句脏话，就转身跑路了。
　　蒋子漆赶忙关掉车灯，恨铁不成钢的跑上前就要数落他。
　　“你啊，又给我整事情……这不是夏前辈吗？您没事吧？沈岐清，快扶着人家。”
　　沈岐清懒得思考，照做的扶起夏倚星，可对方却一把打开他的手。
　　“不需要，我联系助理就行。”
　　“还是先上车吧，要是有人拍到就惨了。我是他的经纪人，我们也是圈里的。”
　　蒋子漆语气有些焦急，把夏倚星说动了，他略显为难的思考了一会，随即在手机上发了条信息，然后就自己一瘸一拐的上了车。
　　“去，给人家上药。”
　　蒋子漆把一塑料袋东西丢给沈岐清，嘱咐他别开车内灯。
　　沈岐清瞥了一眼蒋子漆，见对方着急下车去查看周围情况，也就没再抱怨。
　　“不用，我自己就好。”
　　夏倚星伸出手，语气冷硬强势。
　　沈岐清本就晕乎乎的，这会突然倔了起来，愣是犟着不肯给他。
　　他眯起眼，眸里泛起了水雾，就这般紧紧盯着夏倚星，孩子气的开口道：
　　“你不方便。”
　　夏倚星叹了口气，回避了他的眼神。
　　沈岐清权当他同意了，用酒精帮他消毒，但也没个轻重，疼的夏倚星倒吸了口凉气。
　　“疼吗？”
　　“疼。”
　　夏倚星咬牙切齿的应着，却也没打开他的手，硬生生地挨下了，直到自己经纪人匆忙赶来。
　　“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茵不住的给沈岐清他们道歉，夏倚星则带上了口罩和帽子在后边没作声。
　　而沈岐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显然没在意对话。
　　“应该的应该的。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先回去了。”
　　蒋子漆热情的回应她，满口不在意。
　　“好的，那再见了。”
　　张茵拉着夏倚星笑盈盈的离开了，见两人再没有身影，蒋子漆才舒了口气。
　　“乖乖，你知道那是谁吗？圈内大咖夏倚星啊。”
　　蒋子漆边走边碎碎念，可沈岐清只觉得他聒噪。
　　“关我什么事。”
　　他上车后就瘫在位上，右手挡住了眼。
　　“你对他感兴趣？我跟你说的那个剧，他就参演。不过，那样的大咖出现在酒吧，还遭受这样对待，真是难以理解。”
　　蒋子漆倒着车，还在极力劝说沈岐清。
　　“不感兴趣，不去。”
　　沈岐清微皱起眉，懒得再废话。
　　“沈先生问我你什么时候有空，好像要找你聊天，我帮你糊弄过去了。”
　　沈岐清满脸麻木，挥了挥手让他安排。
　　“随便找个剧本，不需要什么流量。我过去躲躲就好。”
　　蒋子漆沉默片刻，犹豫着开口了：
　　“漾姐给你找的都是很有前途的剧本……”
　　“我那个演技，祸害别人做什么，找个什么偶像剧就拉倒了。”
　　沈岐清说完就带上了耳机，摆出拒绝沟通的模样。
　　蒋子漆从车内后视镜瞥到了他油盐不进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宠着呗，反正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喜欢摆烂罢了，反正公司给的多。
　　蒋子漆很快收拾好心情，专心开着车。
　　沈岐清是有些醉了，但也还醒着，他冷眼观望着与他无关的灯火阑珊，那飘渺的车水马龙。
　　他的心再下沉一寸，又一寸，末过荒芜，失意流向海底。
　　前往那不存在的海域。
　　电话铃声不断响起，沈岐清闭着眼到处摸索，好不容易关掉就翻过身准备重新进入梦里。
　　可他还未得片刻安宁，又有电话进来。
　　他揉着头发，紧蹙眉头，没好气的开口道：
　　“什么事。”
　　“沈岐清，你听听看我是谁？”
　　沈岐清听出来是谁了，但碍于起床气还是不死心的眯起眼打量了来电信息，看完后也还是抿住嘴不说话。
　　“不会叫人？”
　　“漾姐……”
　　沈岐清烦躁的把枕头扔到墙上，别扭的开口了。
　　“你都多大人了，还要我和你爸操心？”
　　沈岐清没开口，倒是醒神了，他有些嫌弃的瞥了一眼自己，昨晚竟然懒得连衣服都没换，一身酒气。
　　“我给你安排了一部戏，你必须去。”
　　“表姐，我那个演技实在让人看不过去啊，真没必要。”
　　沈岐清挣扎着起身，驻足窗前。
　　“你逃去演戏的原因我不知道，但你既然已经去了，就得给我做好，把合同签了。”
　　沈岐清还没来得及反驳，对面就“嘟……”的一声挂了。
　　他开始同情和自己一起拍戏的人了，顺带可怜那个导演吧。
　　沈岐清也想努力，但无奈他就是空有其表的花瓶，也或许是因为他的内心在抗拒。
　　他刷着牙，抬眼瞥到了镜子里的自己，不禁做了个很二的姿势，嗯，果然帅极了。
　　就这样沈岐清还沉浸在自己的帅气中时，蒋子漆的一个电话就打断了他的快乐。
　　“岐清哥？”
　　对面传来小心翼翼的试探，逗的沈岐清乐了。
　　“嗯？”
　　蒋子漆听声音觉得他心情还不错，这才舒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生气了。我打电话是因为要告诉你，我们马上要去剧组了。”
　　“什么？”
　　沈岐清拉远了手机，眼底露着些许绝望。
　　好吧，应该是生无可恋。
　　“是这样，我在你家楼下了，你快收拾收拾。”
　　“怎么可能来得及收拾行李？”
　　沈岐清加大了音量，满脸不可置信。
　　“那你人先去，我到时候把行李送过去。”
　　沈岐清只觉得头大，回屋换了身自认为帅气的衣服，匆匆下楼了。
　　而楼下的蒋子漆用手不住的敲打着方向盘，焦急的盯着门口，良久后终于见来人了，他慌忙下车迎上去。
　　但当蒋子漆站在沈岐清面前时，才看清他的穿着，斟酌着问道：
　　“您是花孔雀要去求偶吗？”
　　沈岐清优雅的白了他一眼。
　　“什么审美。”
　　蒋子漆滚动了下喉结，小声吐槽着：
　　“是不懂……”
　　沈岐清着衣摆呈破洞式的短t，牛仔裤加铆钉靴，过肩的长发扎起一部分，还留着浅黄挂耳染，黑色的耳钉格外吸睛，整个人张扬又有个性。
　　蒋子漆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帆布帽一把扣他头上。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讲话，气氛安静的诡异，蒋子漆实在按捺不住了，开始事无巨细的叮咛他：
　　“到了剧组，多像前辈学习点，态度要谦逊……”
　　沈岐清身体顿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抬起头，缓缓问道：
　　“你在这吩咐这么多做什么？老妈子一样。”
　　“我这是担心啊，担心。都是大咖，哪个你都惹不起。”
　　“哦。”
　　沈岐清又低下头，摆弄着手机。
　　“剧本看了吗？”
　　“没来得及。”
　　“参演人员呢？你可是去了就直接拍的！另一个主演的行程很赶的，你可别拖后腿。”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沈岐清随意的晃了晃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机场了。
　　他本想戴着眼罩补个觉，结果毫无倦意，只好百般无聊的翻开剧本。
　　不看倒是没什么，这一看他就笑了。
　　要不是现在不能打电话，沈岐清就直接问候自己表姐了，她连剧本都没看吧，怎么挑了个双男主……
　　他有些头皮发麻，把剧本随手扔到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如此清醒，默默捡起剧本去找参演人员。
　　“程沐阳，夏倚星……嗯？”
　　沈岐清小声念叨着，身体猛地一滞，顿时来了兴趣。
　　还真是有缘呢~
　　他读完了整个剧情，也大概记住了台词，但无奈他还有些揣摩不到人物的情感。
　　整个故事都有些虚幻的感觉，硬要说就是大梦一场，而男主最后一无所有。
　　沈岐清不能理解那毫无保留的爱，这对于一个只演过无脑小甜剧的人来说，难度过高了。
　　他试图抱佛脚的再次品读，但不过片刻后他就躺平了，人际感情真复杂……
　　在他眼里看不出这个故事的出彩点，只能感觉到浓厚的爱。
　　沈岐清抱着会有人指导我这个萌新的心态，负重前行的入睡了。
　　果然如蒋子漆所言，沈岐清一下飞机就被临时助理拉去片场了。
　　他略显随意的打量着外边的景色，身处于江南水乡，愣是连花都显得娇嫩欲滴。
　　沈岐清儿时就对江南充满莫名期待，现在更是不露声色的充满赞赏。
　　他暂时收回视线，瞥了一眼助理，乖巧的笑道：
　　“妹妹，怎么称呼啊？”
　　少女从后视镜中看到了沈岐清弯眼笑着的模样，脸颊顿时变得烫红。
　　“小周。”
　　她小声回应着。
　　“那小周妹妹，我问问你，剧组开早就开机了吗？”
　　沈岐清还是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求知若渴的姿势。
　　“对……对的。蒋哥让我转告你，好好演。”
　　沈岐清暗自翻了个白眼，却还是礼貌的道谢了。
　　他开始哀悼自己先前那光明的日子了……
　　到了剧组，沈岐清拉下帽子向里走，东逛逛西晃晃。
　　由于这次拍摄场地是租了一栋别墅，关键他还路痴，所以沈岐清愣是东拐西拐也没找到路，直到他远远看见一个清瘦却挺拔的背影。
　　“夏倚星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