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獾院小级长

31、成果

　　李珂跃坐在后台的化妆间，稍后是一场新电影的访谈。李珂跃的化妆师刚刚摔碎了一块粉饼，因为李珂跃从睡梦里突然的起立，冲撞了她。
　　任喻斜着眼看她，问：“怎么跟失了魂一样，从下了车到现在你的状态也太差了。”
　　李珂跃双手交叉着安稳的坐着，基本不敢再乱动，默默等待化妆助理取出另一块新粉饼，她看了看地上的碎屑，左右晃了晃她刚因不正确的睡姿而僵痛的脖子。
　　“看你刚才打了个盹，做梦了？”任喻看上去远比李珂跃要担心，她的手按上李珂跃的肩，沉声问。李珂跃还是摇头，完全没心思接话，化妆助理已经过来，任喻撤开了手。

　　李珂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随着主持人和观众们的呼叫与掌声走上台。
　　“大家好，我是李珂跃。”李珂跃打着招呼，鞠躬。
　　“来，欢迎李导！李导你好，是第一次来到我们这个节目呢。”主持人礼貌的与她握手，然后邀她坐下。
　　“对的，对的，你好，”李珂跃躬身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坐到沙发上，“谢谢。”
　　“其实我对李导并不陌生，你还记得吗？”主持人开了一个话头，笑着问。
　　李珂跃保持着表情管理，微微摇头，注视着主持人的眼睛，这个时候他会自己往下接话的。
　　“其实是在2017年的夏天，我有采访过你，当时我是娱乐杂志的记者。”主持人点点头，继续往下说。
　　李珂跃连点了几下头，即使她仍处于茫然的状态。
　　“当时是禁毒网剧《觉醒》热播的时候，我印象非常深刻。”主持人微笑着带过了这个话题。
　　他从一个无名娱记做到知名主持人，李珂跃从那一年的“青年导演”走到现在。他叫李珂跃李导，李珂跃早已习惯了这个称呼，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这么叫了好多年。一个久到忘了自己究竟几经迁徙与跋涉的时间，一个短暂到连一个不起眼的小版块里的采访都能轻易记起的时间。
　　节目录制已经进行了将近三个小时，基本还是心路历程与各种趣事的分享，在将步入尾声的时刻，开始新电影的宣传。
　　主持人：“李导最近日程应该相当忙吧？听说一周前还在剪辑室泡着？”
　　“是的，我们团队大概是一年整没有出新作品了，因为把全部精力投入在目前的电影上面了。新电影是我们为大家带来的，怎么说呢，算是一份感激的回馈吧，每一个环节都非常考究，希望大家能看到我们的诚意。”
　　主持人：“能提前透露一部分给我们的观众吗？”
　　“剧情还是希望大家期待一下，不过今天带来了电影的片尾曲。”
　　“哇好神秘呀，好，那让我们有请歌手耿浩为我们唱……”主持人侧目看李珂跃，cue台本流程。
　　李珂跃郑重报幕：“<山水有相逢>。”
　　现场爆发起一阵狂热的呼喊与鼓掌，李珂跃注意到这首歌名刚刚念出的时候，台下的任喻眼睛开始闪闪发亮，也许她哭了，因为过于激动，或者因为别的什么。
　　主持人与李珂跃一同起身，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二人一齐走下台。
　　前奏已经响起，那柔缓到透着悲凉的旋律让人陌生，淡淡流转在演播厅的钢琴声敲打着每一个在场的人的心灵。
　　没有伴舞，没有斑斓的聚光灯，一束追光投射在耿浩身上，把耿浩的影子拉的又细又长，李珂跃和任喻鼓动的心沉静了下来。
　　只有音乐，只有电影，只有故事，只有讲故事的人。
　　耿浩深呼吸了一下，唱出第一句歌词：“这院落一树梅花，风也打雨也打……”
　　台下的观众很静，任喻用手指揩去眼角的泪水。
　　“……你总说好景才般配好年华……”耿浩唱着李珂跃作词的歌，李珂跃抿着唇偷偷咬牙，不想让自己的哽咽太过明显。
　　“这时代繁华不假，风霜送我归家，有幸又一年满座共看烟花……”
　　透明的泡泡很应景的浮动在舞台上，环绕在耿浩的周围，一曲终了，它还没有散去。泡泡终于逐个破开，它当然不会维持很久。
　　耿浩双手合十放在唇边表示感谢，九十度鞠躬后，意味着节目的录制已经全部结束。
　　主持人再次上台说着结束语，李珂跃上台与他再次握手。
　　“谢谢大家，谢谢主持人，谢谢，辛苦了，辛苦了。”李珂跃不断地躬身，挥手，道谢。
　　观众哄吵起来，可是似乎并不准备退场。李珂跃她们知道原因，但她们是没有办法下台为他们签名合影的。
　　电视台助理已经上台引导李珂跃，她只能回头嘱咐着：“大家不要挤，出去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李珂跃走下后台，任喻一直看着她，一直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放松下来，上台前李珂跃的心不在焉究竟为了什么，只有她知道。
　　等她们出了演播厅，室外果然还有许多粉丝没有离开，李珂跃和耿浩停下脚步尽可能抓紧时间签了几张名。
　　“浩哥！你唱的好好听啊！”一个瘦小的女孩喊着，把耿浩刚签好递还给她的海报捂在胸前。
　　她看上去年轻到了幼小的年纪，耿浩连忙谦虚的答： “谢谢你，早点回家！小心！不要挤啦注意安全啊！”
　　她身旁有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朋友，一张脸涨红着，已经紧张到干张嘴不出声，只攥着另一张海报。
　　李珂跃笑笑，接过她甚至没有勇气递上的海报，顺手又给了耿浩，于是她得到了两个签名。
　　李珂跃坐上了车，还挥着手的时候助理就拉上了车门。
　　“睡会儿吧，三个小时里没有工作了。”助理翻看着通告记录，坐在副驾驶回头对李珂跃说。
　　“好。”李珂跃是很困倦的，可并不是说睡就睡得着，只能靠在车座上，侧着头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
　　保姆车已经驶上高速，李珂跃还没有睡着，脑袋已经歪到酸痛，她坐直身子。
　　一旁驶着一辆新车，还没有上牌照。
　　她不在意的扫了一眼，总是这样，多少再见的人，重逢的时刻都贫瘠的让人难过——张欣坐在后排左侧，一手撑着头，大概已经睡着了。
　　李珂跃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意，还是已经不再在意。他们正处于一个过分巧合到一个相对静止的地步，很长一段时间里，两辆车一直平行行驶着。
　　李珂跃一时感到路狭窄到逼的自己窒息，颠簸让她心悸，只能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想再好好看看那个人。她摁下了车玻璃，才意识到刚才的那种安静实际上已经快到轰吵的地步，寒风用它的锋刃切割着她的脸，将她拉回现实。
　　任喻在她身边一言不发的跟着受罪，终于在李珂跃的脸连疼痛也感受不到的时候，任喻忍无可忍的捏了捏她的胳膊。李珂跃转头看看她，仍然没动，任喻倾过身来把车窗关上。
　　其实任喻也看清了那个身影，她的话确凿了李珂跃的猜想：“你还怪我吗？”
　　李珂跃：“怪你什么，怪你没告诉我他当年是去维和了？”
　　任喻不愿再多说，李珂跃最后望了一眼窗外那辆并行的车，对着司机说：“超过去。”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她：“啊？已经很快了。”
　　任喻重复道：“超过去。”
　　司机一脚油门超了过去，那辆车转瞬从李珂跃的视线里倒退出去，身边的一切化成黑蒙蒙的虚影。
　　他们驶入隧道，再从暗无天光的寂静里奔向刺目的白日。

　　熠熠闪光的奖杯衬着握着它的人，李珂跃不禁眯起眼睛，颁奖晚会的闪光灯把现场耀的如同白昼。当那个沉甸甸的奖杯递送进李珂跃的手里的时候，她既哭又笑，竭力深呼吸着让自己保持得体。任喻看起来则不，除了满目感恩，仍旧从容。
　　二人看着堪称浩瀚的台下，发现当一个人站在这个位置的时候，是不得不笑的好看的。
　　她们彼此交换目光，值得欣慰的是，如今的她们并没有年轻时的自己想象的那样孤独，于是她们的笑容从心底焕发出来，算是对过去的跌跌撞撞，一个阶段性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