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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重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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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天气步入深冬,二月里,上海弄堂已经有了些新年的气氛。
李珂跃又一次推门进了夏光咖啡厅,店员看到这位常客,倍加亲切的打了招呼。
李珂跃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穆光打来的,最近一段时间他和穆阳的电话来的格外频繁。
“喂,穆光。”
“嗯,什么时候回家?”
“上次我是怎么回答你的?”
“不回来。”
“这次还是一样。”
“快过年了。”
“我知道,向李正君带好。”
“别这么叫他,他是你父亲。”
“我会回去的,只是所有事情我一定要了结。”
“你图什么?”
“你们比谁都清楚。”
“珂跃,有时候我真替董事长不值。”
“也许我离他远一点,才好让他多活几年。”李珂跃挂了电话,无论如何,新年的味道总归让人有些想家。
任喻也刚刚给家里通了电话,通话内容几乎成了每年的惯例。
我很好。我很忙。我回不了家了。爸妈好好照顾自己。
任喻偷偷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来自家乡的声音能瞬间让一个人变得脆弱。这大概是她第一个没人陪伴的新年了,也许她还要试着适应许许多多个这样的新年。
几天后,穆阳穆光并肩走出了上海国际机场。
穆光似乎有些疲倦的站住了脚步,穆阳回头看着脸色苍白的穆光,问:“怎么了?”
“不舒服。”穆光捂了捂发闷的胸口。
穆阳摸了摸穆光的手,说:“手这么凉。”
“我知道。”穆光抽出自己的手,把手揣进大衣口袋里。
穆阳无奈的扶着穆光的肩继续向前走,说:“董事长可没给我们放假,办完事我们还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飞回去。”
“你以为他不知道吗?”穆光斜了穆阳一眼,用眼色示意了前方的一辆车。
“卧槽……这不明海的车吗?!”穆阳激动地揉了揉穆光的肩,重点并不在于他们的私自行动已经被李正君知道的一清二楚,“太好了,在这打车可不方便。”
“好什么,我们要倒霉了。”穆光继续瞪着穆阳。
“管他的,你都这熊样了,还怎么走路?”穆阳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穆光突然像理屈词穷了一般不再说话,只任由穆阳扶着走向那辆车。
那个叫明海的人看到二人已经走近,摇下车窗朝他们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他衣着简朴到与他驾驶的车极其格格不入,甚至到了好笑的地步。
穆阳和穆光上了车,明海就自行解释道:“李董让我照顾一下你们。”
穆阳跟穆光不安的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放心吧,就是让我给你们当一天司机,没想让我把你们怎么样。”
穆阳开玩笑般的试探道:“让海爷给我们当司机,这可是八辈子也不敢想的事。”
明海厌烦的挥挥手,向后座丢过来一盒烟,说:“爷什么爷。”
“明海,你今天穿的够艺术的。”穆光点上烟,开口道。
穆阳把穆光的烟抢过来丢出窗外,说:“刚才还难受,看见好烟又开始嘚瑟。”
明海半开玩笑的说:“这不干净的人,白天出门可不得低调点吗?”
穆光没作声,只看着穆阳神情略有些复杂的笑了笑。
明海没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交流,继续说:“老子说是要陪你们一天,但实在没这闲工夫,酒店给你们订好了,前边下车。”
“好,谢谢了。”穆阳掩饰了口气里的如释重负。
“对了,你们是来找李董家那个不省心的千金吧?”明海好奇的打听道。
穆光神色有了一丝紧张,说:“你见过她?“
“没有没有,”明海吐了一口烟,说,“我知道,我要是把她怎么着了,就我这点小能耐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穆阳说:“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你说哪去了。”
明海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下,三人一路再无言语。
不久,二人下了车,可他们看起来并没有时间进酒店里歇脚。
穆阳:“你进去休息,我去找李珂跃的朋友。”
穆光:“不行,一起去。”
穆阳:“我怕你晕半路上。”
穆光:“我怕你吓着人家。”
穆阳:“……”
穆光没给穆阳反应的时间,恰好伸手拦到了出租车,问:“还不快走?”
穆阳无可奈何的跟着穆光上了车,二人准备直抵任喻所在的片场。
在车上,穆光拨通了任喻的手机,接起来的人是邵超:“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任总的朋友。”
“麻烦说一下您的姓名。”
“穆光。”
“穆先生,请稍等。”
“请告诉任总我稍后就到,我会向她解释一些事情。”
“……好的,再见。”
“再见。”穆光礼貌的挂了电话,似乎运筹帷幄的对穆阳微笑了一下。
果然不出所料,电话没过多久就打了回来。
“喂,你好?”任喻的声音传了过来。
“任总你好,我们很快就会到你现在所在的片场,你看我们是进去找你合适,还是你出来见我们合适?”
“……什么?!”任喻有些反应不过来,对方的声音沉着却伴着一丝威胁。
“别担心,是关于李珂跃的一些事,谈话也不会很久,不耽误您工作。”
任喻冷笑了一声,说:“我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
“你很感兴趣,你难道不想看看她现在活的多惨吗?”
“……你把她怎么了?”任喻的语气开始不受控制的转向焦急。
“我们快到了,请您出来一叙。”穆光对任喻的问题避而不谈,挂断了电话。
很快,任喻就从片场走了出来,看得出她在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穆光正在车前等候,他帮任喻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极富礼节的把任喻请上了车,随后自己坐回后座。
“夏光咖啡厅。”穆阳对司机说。
司机好像感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开始狐疑的看着后座的两个神色严肃的男人,他们只是沉默着,但看上去像是挟持了前排的女人,他试探道:“那地方在外滩呢,可远着呢。”
穆阳语气震慑的说:“所以呢?“
“没什么。”司机看了眼无甚表情的任喻,忙掉了头,战战兢兢地向外滩驶去。
及至三人下了车,司机慌里慌张的把车驶远了,迫不及待的逃离了他想象中的是非之地。
穆阳先推门进了咖啡厅,对前台的店员问:“李珂跃平时都喝什么?”
店员被问懵了:“李珂跃……?”
这时任喻和穆光也前后脚走了进来,穆光说:“你应该问每个周日下午都在这里发呆的那个家伙喝什么。”
穆阳跟穆光一唱一和的说:“哦对,那女的都喝什么?”
店员恍然大悟的说:“那位女士把本店的各种咖啡都喝过一遍了。”
这个答案让原本想引出严肃话题的穆阳穆光有些难堪,他们似乎有些想笑,又强行忍住了。
店员接着说:“因为她每次来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时候一直到我们凌晨打烊才走,似乎是在等人,虽然她等的人从来没出现过。”
穆光穆阳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然后同时若有所指的看向任喻。
任喻毫不客气的回视着他们,说:“有什么事请直说。”
穆光点点头,请任喻坐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穆阳点完单也坐到穆光身边。
“真不好意思,任总,我们来的匆忙,如果哪里冒犯到你了,请你原谅。”穆阳开口道。
穆光:“先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穆光。“
穆阳:“我,穆阳。”
穆光:“虽然你没见过我们,但我们不得不抱歉的承认,我们曾派人跟踪过你一段时间。”
穆阳:“不过你放心,在确认你跟李珂跃再无联系之后,我们很早就停止了对你的监视。”
穆光:“是的,你的一切私生活我们都没有介入过。那么下面,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
穆阳:“我们想说的是,在李珂跃出国之前消失的那几天里,是被我们董事长,也就是她的父亲软禁了。”
穆光:“董事长说过,如果李珂跃拒绝订婚,那么他会封杀任总你在目前事业上的一切活动。”
他们的语速极快,上下不留气口,任喻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打断:“这未免有些可笑,封杀我?”
穆阳冷漠的接话:“是的,不止你,还有张欣。”
任喻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意外的瞪大了眼睛。
穆阳:“我想你也很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
穆光:“如果董事长想做,想必他在部队多多少少会受点影响。”
任喻:“你们说这些,不怕我录音举报吗?!”
穆光:“我们承认当时董事长是偏激了,可他毕竟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做。”
穆阳:“相比之下,李珂跃才是最不懂事的。”
任喻已经不自觉地开始袒护李珂跃:“你们把她逼走,现在说她不懂事?”
穆阳:“她取消了婚约,擅自回国,留下一个天大的烂摊子等着李氏集团收拾。”
穆光:“但是既然她已经无法回头,她,还有你,以后的路怎么走,恐怕董事长都不会再干涉了。”
任喻等着他们的下文,但他们终于彻底停止了几乎不给人喘息机会的喋喋不休。
任喻点了点头,对他们轻轻笑了笑:“我听明白了,今天你们找我出来,是替李珂跃演苦肉计吧。你们说的她那么大公无私,那么楚楚可怜,一晚上的功夫,我们的公司人去楼空,现在还要我反过头来感谢她的保护是吗?!”
穆光和穆阳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场面,默然的对视了一眼后继续开口。
穆光:“不,完全不需要。其实我倒希望你继续保持你的态度,这样一来,李珂跃就一无所有了。”
穆阳:“她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将会寸步难行。如果这是你想看到的,你大可不必原谅她。”
任喻明知这是激将法,回答的语气强硬却还是有了落泪的冲动:“我要怎么做,不需要任何人来教唆。”
穆阳:“很好。”
穆光:“谈话很愉快。那么我们就先走了,祝您工作顺利,再见。”
穆阳:“再见。”
穆光和穆阳扬长而去,剩任喻独自坐在咖啡厅里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人群。
任喻翻着手机,想找到李珂跃向自己提及过这个咖啡厅的一丝痕迹。
【任喻,我在外滩十四号的夏光咖啡厅,我每个周日下午都会在,请你一定要见我一面。】
任喻皱了皱眉,用手指轻轻蹭了蹭悄悄滑落的眼泪。
这时一个店员犹豫着走上前来,把一摞拍立得相片递给任喻。
任喻忙用头发遮住自己的泪眼,吸了吸鼻子,问:“这是什么?”
“这是那位一直在等人的女士留下的,虽然不该听你们刚才的谈话……但是这些照片应该是留给您的。”
“……谢谢。”任喻没有心情去深究他们刚才的谈话被听去多少,只接过来照片一张张看着。
每一张照片都全无生气,照片背面的文字同样全无生气,那必然来自一个全无生气的人的手笔。
2015.12.20空荡的别墅
任喻,你还好吗,如果写信都要报喜不报忧的话,我可能没什么可说的了。
好好照顾自己,别太拼命。
2016.03.06落雨的窗外
任喻,我以前没发现纽约会这么经常的雷雨大作,你失眠都吃什么药来着。
2016.05.25宴会前的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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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7.30 东倒西歪的酒瓶
任喻,其实我不知道我订婚的确切日子,我只知道以前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你会在我身边。
2016.10.15 咪咪的睡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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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2.25 圣诞节的自拍
任喻,我要回去了,如果有机会,我会向你坦白。
任喻看着一张张相片,她双手僵硬的如同冰块,甚至要借助咖啡杯上那一点零星的温热。她用颤抖的手指给李珂跃拨去了电话。
“任喻?”电话接起的出奇的快,只是对方的声音仍然带着不安。
“李珂跃……”任喻哽咽的说。
“喂?怎么了?任喻?”李珂跃听出了任喻苦涩的语调,焦急地问。
“刚刚,有两个叫穆阳穆光的人来找过我。”
“什么?!”
“怎么……你在担心我吗?”任喻试图笑着开个玩笑,可仍难掩哭腔。
“当然!”随即李珂跃迟疑而担忧的说,“可你会相信我吗?”
任喻苦笑了一声,说:“我好像暂时没找到不相信你的理由。”
“你,原谅我了吗?”李珂跃喜极而泣,“任喻,我好想你!”
“我没法原谅你,你走的这些日子,我不比你轻松……”
“任喻,我……”
“听我说完,可我也没法怪你,因为换作是我,我的决定也不会比你更得体。”
“……“李珂跃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任喻听见她匆忙的走来走去的声音。
还没等李珂跃问,任喻已经说道:“我在夏光咖啡厅,路上别急,我等你。”
一小时后,她们相见的时候,无风无雪,平静如画。
李珂跃抱住任喻,互相暴露着泣不成声的丑相。
真好,我们又能患难与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