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批的反派生涯》殷罗

4、我们去渊白阁吧

　　我醒来时，课程已经结束，一遍一遍被重复的八大咒，我都能记住了。
　　当所有人都离开学堂时，虞子眠还陪在我身边，睡得昏昏沉沉的我抬头看着虞子眠，真好看。
　　无论看多少次都好看，我看着他，好像在看一朵凋零的花，一具斑驳蔓延的尸体。
　　虞子眠的修为其实很高，可惜是没有地基的高楼，最终一战凄惨地输给傅云门。虞子眠压了境界来到我身边，虽然表面上他是季清河从合欢宗抢来的，但实际上他是缥缈宗主与外室的儿子，古人价值观与现代不同，现代观念里虞子眠的身份应该可以概括为：小三的孩子。
　　妾室好歹过了明路，他的母亲没有，仗着美貌坐台起价的伎子，年华不再就贩卖自己的儿子，最后结局也很悲惨，得了不干净的病看着自己一点点烂掉。
　　虞子眠是看着自己母亲腐烂的，他知道报复母亲的好办法不是让她死去，而且求死也不能，病床前虞子眠装出孝顺儿子的模样。
　　温柔谦正，真正的虞子眠和这两个词毫无联系，他只是会演而已。
　　看过结局再去思索他的一生，虞子眠毫无魅力可言，他恶贯满盈，罄竹难书。
　　很多男主的恶行都是由他教唆或者栽赃的，傅云门清清白白，而他后来的行为逻辑也只是想被人渣父亲认可而已，因为可笑的动机，人也变得可笑起来。
　　至于他的苦难，他的苦难没有意义，行文者只想描述一个垃圾，所以根本不管他的苦难，将人厌烦的模板加诸其身，套路，他就是没有灵魂为主角服务的工具人。
　　任凭他苦苦挣扎，也离不开泥淖，他是沉沦淤泥的枯荷，根本不会像傅云门那样开出花来，他是该被傅云门踩在脚下的。
　　我伸出手，虞子眠很上道的把头凑过来，让我可以肆意rua弄他的发，像森林猫。
　　“我们去渊白阁吧。”
　　他付出代价，我给予回报，不管他经历过什么，还将经历什么，我尽量对他公平些。
　　嗯，公平。
　　我讨厌怜悯这个词，当怜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放在比对方高的位置了。
　　空蒙的细雨缓缓落下，虞子眠很知道怎么给人提供情绪价值，他不动声色地将我与潮湿的天气分开。
　　隔着水墨的氤氲，我看见山谷的桃花连成晚霞般铺在青绿的一端。
　　好想把它画下来，做成花笺，刻在芸签上也好看。
　　“喜欢可以多待一会儿。”
　　来到异世，让我如此悠然的居然是景色，它不是多么浩瀚的景色，也没有月亮，开的是对我来说太艳的桃花，我还是没由来的生出一种情绪。
　　寄蜉蝣于天地。
　　苏轼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像我这样匠气与灵气都没有的人，站在山水之间也只能郁闷的捶胸顿足，我只会用他人的句子，我什么也不会。
　　我至多算天地间一蜉蝣，转眼乌头换白头，修真者活得比凡人长些，结局不还是个死字。
　　当我矫情又做作地胡想时，虞子眠也有片刻恍惚，眼神深沉的不像话。
　　亭子孤零零地修在天璇峰的山腰，天璇峰不仅是剑修的天璇峰，也是掌门的天璇峰，最离谱的是，它要么御剑飞行上去，要么就一步步走上去，谢绝其他一切法器。
　　好消息是，天璇峰是天衍宗诸峰最矮的那座，位于中心。
　　倘若攻击天璇峰，它能轻易向其他峰求助，况且天璇峰住着整个天衍宗最能打的一批人。
　　虞子眠，好好看，这就是你以后要屠的地方，我想调侃他，可惜说不得，少了很多乐趣。
　　渊白阁就在天璇峰顶，原角色会御剑，也有本名剑，但是我真的能带着藏锋的虞子眠平安上去吗。
　　“喝茶。”
　　“谢谢。”
　　我接过虞子眠泡的六安瓜片，亭下避雨的我们，拙劣地模仿雅客文人。
　　我喝了一口。
　　“好烫。”
　　我知道他笑了，虞子眠切开是黑色的，设定写得很清楚。
　　我坐在他旁边，听雨摔在飞檐上，现在他没有用术法，空气更湿润些，不过我是南方长大的孩子，经历过不少梅雨天。
　　雨不知下了多久，反正是停了。我踩着零落的花瓣，踏在青石板上，身后跟着虞子眠。
　　圆领袍确实比广袖的弟子服方便。
　　我向虞子眠伸手，要带他通过禁制，免不了肢体接触，不管你多么不喜欢也免不了，对不住啦。
　　虞子眠将右手放在我手上，我捏着小指的一端，小指最细，最好牵。我轻轻地摩挲他的手，我喜欢牵手时抚摸朋友的手玩。
　　虞子眠有双看起来很漂亮的手，好像养尊处优的公子，摸起来凉凉的有种玉的质感，但实际不是这样，我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换了一双没有任何瑕疵的手，将他过去的痕迹都掩盖。
　　他很小就自己洗衣服，还有他母亲的衣服，冬天的河水很凉，没有药膏，他经常烂着手洗衣服，也掉进过河里，差点淹死。
　　他母亲第一次卖他的时候，子眠反抗过，那时候他连姓都没有，被母亲推在地上，右手正好落在火盆上。
　　冬天很冷，没有炭火是活不下去的，他的母亲习惯了挥霍，可是她自己已经没有那么值钱了，所以他们只能点那种最便宜的炭，她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将目光看向自己的儿子。
　　虞子眠小指第二节关节和半个手掌都有难看的疤，那晚，手没有任何包扎，又失去了童真，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不知道是被烟呛到还是怎样。
　　他很惨，但是他的凄惨不是我造成的，我不会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
　　我们进入了渊白阁，他想去哪一层看什么书我都不会管他，分开后我就走向了书阁深处，那里光线最暗，最适合睡觉。
　　季清河是不会管我夜不归宿的，他是绝对的溺爱，这种溺爱让我无法无天，觉得做什么都可以。
　　夜已经很深了，新月像铅笔画了一笔挂在天上，难以琢磨痕迹，当然渊白阁深处是看不见月光的，淡淡的萤火在虞子眠身边，柔和的光照在他脸色，他离我不远。
　　渊白阁深处的禁书，他很感兴趣，认真的没有发现我醒了。我像蹲在榕树边看蚂蚁的孩子般观察虞子眠，发现我以为的萤火，更像细碎的星子。他忘我地时候不会伪装，显得阴婺又单薄，睫毛长长的适合雪落在上面。
　　“虞子眠，我以后还会带你来的。”
　　突然的声音将他吓了一跳，下意识释放的杀气铺天盖地，好在他很清醒，知道现在不是杀掉我的时候。
　　“……”
　　他在等我说话，思索着下一句话要不要威胁我。
　　“你该休息了，”我自然地拿走他手里的书，翻了两页感觉还有点意思，果然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更香。
　　我把季清河送我的枕头递给他，我是认真要他休息的：“明天我们去天枢峰蹭课。”
　　我想他明白，他不听我的话，我也可以说话不算话。
　　虞子眠认命地装睡。
　　就着微弱的星子，我开始学习这个修真界的术法，思及假寐的虞子眠，我向他伸出手，他乖觉的给我一颗毛绒的脑袋，但是我想摸他的脸，得手后是细腻的粉感。
　　我掐了清洁咒，放心睡，昏暗的环境里，我看不清他藏起的真容，所以不必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