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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暗潮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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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崔?
谢云闲眸光一动,在建康,姓崔的,也就那一家了。
竟然这么巧,刚好遇上了崔家人?
不过这崔皓是崔家哪位公子?她倒是不曾听说。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崔皓问她。
谢云闲道:“我名谢霄,云霄的霄。”
崔皓问:“可是取自诗句‘寄颜云霄闲’?”
谢云闲一怔。
谢云闲本名与小名,皆取自此诗,可他怎会知道?
她正不知如何接话,崔皓又道:“前几日读诗时,刚好读到这句,姑娘一说,我便想到了,若是猜错了,还望姑娘不要怪我莽撞。”
“自然不会。”谢云闲笑道,“不过崔公子这一猜,倒是猜对了。”
她反问:“不知崔公子名字源自何处?”
“‘皓天舒白日’,故名崔皓。”
“好名字。”谢云闲表面夸着,脑子里飞速运转,心想这崔皓究竟是崔家的哪位人物。
崔皓……崔皓……难道是崔太保哪位远房亲戚?
谢云闲状作无意地试探:“崔公子跟崔小公子似乎有些矛盾?”
崔皓平淡道:“从前与他闹过一些不愉快,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撞见他。”
谢云闲用玩笑的语气道:“这位崔小公子也太蛮横不讲理了吧?分明是你先来的,他怎么就把你赶走了?”
你看起来也不生气?还真好脾气啊。
换作是她,左右都得给对方一个爆栗。
凡事都得讲究先来后到吧?
崔皓拳头抵在嘴边轻咳了几声,仍是好脾气道:“今日他是寿星,由他去吧。”
“你们都姓崔,应当是一家的吧?”
崔皓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他不想说,谢云闲也不好追问,便转了话头,对荷华道:“哎,要不给崔公子换杯酒吧。”
崔皓却摇头:“多谢姑娘好意,但我近来不得沾酒。”
想起崔皓苍白的脸色和咳嗽,谢云闲问:“崔公子身体抱恙?”
“多年痼疾,不必在意。”
“初春时候,寒气未退,崔公子要注意身体。”
“姑娘也是。”崔皓温和道,“谢姑娘是刚到建康?”
谢云闲好奇:“崔公子如何得知?”
崔皓看着谢云闲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崔小公子在建康是出了名的小霸王,骄纵淫逸,仗势欺人,臭名昭著,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且姑娘看起来风尘仆仆,应当是赶了许久路。”
谢云闲赶路多日,刚到建康,还未重新梳妆打扮,一时兴起,就拉着荷华下了马车,进了芳歇楼。
此时经崔皓这么一说,她才后知后觉担心起自己的形象,多了点包袱。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眼荷华,我很脏吗?
荷华憋着笑,腮帮子鼓成河豚。
谢云闲偷偷瞪她,你笑什么?
几缕青丝从发髻中脱落,摇摇晃晃垂于脑后,徒增了点俏皮。
谢云闲此时的装扮算不上精致典雅,却更为洒脱自然。两颊红扑扑的,带上了明艳笑意的柳叶眼,更显明艳水润。
荷华轻笑哄她:“姑娘天生丽质,自然是极其好看的。”
崔皓也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个手帕,递给谢云闲。
谢云闲还在跟荷华眼神斗嘴,突然一个帕子递到跟前,真实愣住了。
崔皓笑着解释道:“谢姑娘的嘴角偷吃了桃酥。”
“……”
崔灵景声线轻缓,藏着点笑意。
谢云闲接过帕子,莫名觉得这茶喝得有点儿热。
丝丝缕缕的,还有点烫。
“……多谢崔公子。”
崔皓点点头,神色如常,接上了方才的话题:“谢姑娘觉得建康如何?”
谢云闲端起淑婉闺秀的架子,清清嗓子道:“崔公子猜得不错,我今日刚到建康,建康可真是热闹,一派春意盎然。”
“谢姑娘若喜欢,日后我可以带姑娘四处逛逛。”
他不知道谢云闲生于建康,长于建康,只是几年前搬走了。
但谢云闲也没说,只是笑道:“那便提前谢过崔公子了。”
“姑娘来建康是做什么?”
成亲。
谢云闲在心里默默答道。
说起这个,她就一个头两个大,手里的桃酥也不香了。
在她想象里,崔灵景就是个卧病在床、面容憔悴的病男子,说不准长得歪瓜裂枣的,脾性还不好。
这人呐,若是身体不好,会影响心绪和性情……以后她嫁入崔家,不会要整日服侍他,给他煎药喂饭吧?
不对不对。
若真如此,他找个小婢算了,找个媳妇做什么?
不行不行。
谢云闲越想越怕。
尤其是到了建康,婚期逼近,她心里更忐忑了。
“谢姑娘?”
崔皓的声音将她拉回,谢云闲斩断了脑中的胡思乱想,“我来建康啊,我来探望姑母……”
“谢姑娘的姑母是建康人?”
“嗯……”
谢云闲下意识应了,应完才察觉不对。
建康姓崔的,就那一家。
建康姓谢的,让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就那一家——谢云闲又说自己叫谢霄,姓谢。
不过崔皓没多问,而是揶揄道:“谢姑娘来建康探亲,怎么先来这芳歇楼了?”
“……”
谢云闲当然不会老实交代。
她指了指荷华,无辜又无奈道:“我家小婢舟车劳顿,饿得发昏,我带她到这芳歇楼歇一歇,尝尝好吃的糕点。”
荷华:“……”
崔皓竟也信了,认同地颔首道:“饱腹实为要事。”
谢云闲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荷华:“……”
谢云闲岔开话题,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
她叫崔皓过来,并非完全出于好心,而是另有目的。崔皓显然是跟崔净风认识的,她想从崔皓口中探点消息。没想到聊半天,什么也没聊出来。
崔皓此人,比想象中还要翩翩公子,也更难对付——看似温柔体贴好相处,实则嘴巴很牢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往外蹦。
吃饱喝足,也有些乏了。
“今日与崔公子相聊甚欢,下次有机会,再与崔公子煮酒烹茶。”
两人作别,一同起身往外走,从僻静一侧离开,避开了崔净风等人。
“今日多谢姑娘,姑娘回去好好休息,我便不多叨扰了。”
谢云闲与崔皓并肩走在前面,荷华跟在身后。
谢云闲也客客气气道:“你也是,望崔公子伤病早日痊愈……”
她话音未落,“哗”的一声,头上一片阴影砸落——
霎时间,天旋地转。
下一瞬,谢云闲就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砰!”
一个花瓶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荷华惊呼道:“姑娘!”
谢云闲被崔皓揽在怀里,崔皓一只手护在她脑后,一只手拉着她的手腕。
方才他迅速将她拉向了自己,谢云闲往他身上撞去,花瓶才没有砸到她。
男女授受不亲,故崔皓并未双手环抱住她,而是虚虚护着她,与她拉开了点距离,避免她尴尬。
“谢姑娘,没事吧?”
崔皓收回手,拨开她额前凌乱的秀发,低头去看她。
“……”
谢云闲靠在他怀里,吓懵了,一时不知是因为花瓶还是两人此时的姿势。
她动也不敢动,浑身僵硬,宛如谢府门前的一座石狮子。
见她不答,崔皓眉头轻皱:“伤到哪了吗?”
崔皓比谢云闲高了大半个头,温热鼻息落下,惹得她一阵头皮发麻。
“没事——”
谢云闲猛地将人推开,迅速退后,拉开了两尺距离。
意识到不妥,她又局促道:“我不是……”
崔皓善解人意道:“没事便好,谢姑娘回去路上要小心。”
谢云闲心有余悸:“多亏你拉了我一把……”
崔皓安抚地对她笑笑,“谢姑娘不必这般客气,今日我们也算互帮互助了。”
荷华欠身道:“多谢崔公子救了姑娘。”
“时候不早了,姑娘先回去吧。”
谢云闲颔首:“崔公子,有缘再见。”
天色渐暗,二人快步离开。
走开了一段路,荷华才小声叹道:“方才崔公子可真帅啊,一把将姑娘拉过去,把您护在怀里,英雄救美啊!”
谢云闲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白皙的脸蛋皱成一团。
“嘶。”
谢云闲弯下身子,去碰后脚腕。
待她收回手,指尖果然染了点红。
荷华被吓一跳:“姑娘?”
“刚刚那瓷片扎到我了。”谢云闲倒吸一口凉气。
为了不在崔皓面前露馅,她忍了一路。
荷华想去查看伤口,谢云闲又摆摆手,“没事,小伤。”
长衣垂落,盖住了伤口。
“您方才为何不说?”
谢云闲沉默不语。
荷华细细观察她的神色,“您心不在焉的,难道还在想崔公子?”
谢云闲点头,又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奇了怪了。”
荷华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这花瓶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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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为何要让我摔那个花瓶?”
崔皓负手而立,一路目送二人离去。
橘红点燃西边的天,两个身影没入人群,逐渐模糊了轮廓。
一个黑衣男子走上前,与崔皓并肩而立,“公子,花瓶砸落之时,谢姑娘毫无防备,惊慌不似装出来的。若您动作迟一些,她恐怕躲不过。她不像习武之人。”
“嗯。”
比起方才的眉目含笑,此时的崔皓面色冷淡不少。
那人又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公子,这几日有不少乔装打扮的魏人进了建康。”
若谢云闲在此,定会觉得此人十分眼熟。
“崔净风那边的舞女是怎么回事?”
“是跟着一起来的。”
崔皓接过,展开信件,信中寥寥数语,他一目十行,很快读完,将信两折,放入袖中。
“益州那边什么消息?”
“都在计划之中。”
“继续盯着,静水流深,不能不防……咳,咳。”
“是,在下明白。”那人忧心地看着他,“公子,您这病不能一直拖着了。”
崔皓瞳孔很黑,笑时荡起微波,摄人心魂。不笑时眸若寒潭,望不见底,辨不明情绪。
“再等等。”
“可……”
崔皓抬手,那人就止了声。
“让人盯着谢云闲,别被她发现,不要伤了她,也不要让人伤了她。”
“是。”
“她对我们很有用。”
“是……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