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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墙下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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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曹操曹操到。
崔家的人来得太快,谢云闲还未想好对策。
也不知他们急什么。
但人都来了,谢云闲只好随谢睿去见他们。这回崔家来了许多人,场面壮阔得谢云闲心头暗道不妙。
陆姨娘和谢兰也来了。
谢兰是陆姨娘的女儿,谢云闲的妹妹,谢家的三姑娘。
谢兰见了谢云闲,真诚地祝福她:“二姐姐,恭喜啊!”
谢云闲无言,只好回以一笑。
谢云闲本以为对方是遣媒人来派个结果,谁知竟连聘礼都送来了。
看样子是要她非嫁不可了。
那媒人道:“谢二姑娘与崔四公子八字相合,十分般配,两家可以放心。”
谢云闲心里头纳闷得不行,面上还得装出得体的笑容。
“那便太好了!”陆姨娘拍手叫好。
谢云闲的母亲白溪,乃谢睿正室,谢云闲的姐姐谢微芳病逝后,她便受寒染了头疾,不久也离世了。陆姨娘原是白溪的侍女,与其一同嫁入谢家,后诞下谢兰和谢家二公子谢观声。
如今白溪不在了,家中便由陆姨娘陆瑞岚掌事。
谢云闲知道陆瑞岚的心思,若她不嫁给崔灵景,指不定谢兰就得嫁给崔灵景。
其实谢云闲也派人打听过了,张满田说得不错,那崔四公子崔灵景确实是个病秧子,身子虚弱,不涉朝政,不在朝廷做官,整日待在家中,了无生气。抛开其他不谈,若让谢云闲嫁给一个这么无趣的人,她不如终生不嫁,也更自由更痛快。
崔家领头的那位,据说是崔四公子的贴身护卫。
谢云闲回过神,听见他道:“崔四公子身体抱恙,无法亲临,便由我代之。公子生性秉善,敦实可靠,二姑娘嫁给公子,谢郎主大可放心。”
崔家对婚娶一事并无过多要求,只希望尽早完婚。
谢云闲还来不及说话,陆瑞岚就道:“依我看,霄儿知书达理,与崔四公子实为般配。”
谢兰努努嘴,“阿娘是嫌我不懂事了?”
“你呀你,若能有霄儿半分的明事理,阿娘也不用愁白了头发……”
谢兰红了脸,撒娇道:“阿娘,您就知道在旁人面前说我的不是!”
两人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一唱一和,谢云闲当然能看出她们的心思。
谢兰从小娇生惯养,养出了蛮横的性子,若让她嫁给崔灵景,她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为了不嫁给崔灵景,她必然会跟陆瑞岚一起,将谢云闲推出去。
谢兰能在人前撒泼打滚,谢云闲却不能。
明明心里头十万个不愿意,在谢睿问一句“霄儿可愿意”时,谢云闲还是只能垂眸答道:“……霄儿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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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碧天澄澈,冬雪方化的寒意却弥漫不散。
从前厅回到房中,谢云闲往后一仰,直直倒在榻上,弄散了发髻,也弄皱了外衣,一扫人前的端庄得体。
荷华左右看了看屋外,周围无人,便赶紧锁上了房门。
“这是要我非嫁不可了?”谢云闲愤然道。
脸上笑意尽散,明媚双眸泛着孤冷的光。
温柔贤惠的谢二姑娘不在,此时眼前只有真实性情的谢云闲。
荷华跟着谢云闲近十年,早已清楚她是什么样儿。她习以为常地走上前为她解开髻鬟,免得她不小心被簪子戳到。
“姑娘……”
大门合上,谢云闲顺心顺意做回自己,忿忿道:“我与那崔四公子素昧平生,把两个陌生人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还八字相合呢?谁知道孰真孰假?”
“谢崔二家联姻,那去建康谢府找个好姑娘得了,为何非得是我?”
眼见她越说越放肆,荷华被吓得不轻,忙拦道:“好了,姑娘,当心隔墙有耳……”
荷华知她最喜自由,不愿受拘束。如今连婚嫁这样的大事也由他人定夺,心中定然愤懑。
一脑门火气无处发泄,谢云闲恶意揣测道:“荷华,你说那崔四公子这么急着娶妻,是不是不举啊?都说他身子不好,他不会身患恶疾吧?完了完了,我嫁过去,不得当寡妇?”
荷华知她气头上,笑道:“你若真成了寡妇,不必再嫁人,也算自在吧?”
“此话有理!”
“不过,你也答应了,聘礼也收了,现在如何是好?”
“我可没答应!我只是说‘无话可说’。”
谢云闲靠在床边,撑着脑袋,乌黑瞳孔溜溜直转,虽面露愠色,却意外显得俏皮。
“若说办法嘛,倒也有一个……”
荷华眉头一跳。
下一刻,谢云闲脱口而出:“荷华——”
“我,要,逃,婚!”
……
谢云闲本就不是个温顺听话的主儿。
谢云闲的同胞姐姐谢微芳,才是真正温婉识体的大家闺秀。可惜姐姐走得早,这名号才落到了谢云闲头上。
谢云闲虽与谢微芳同胞而生,容貌相似,性子却截然不同。她不喜静坐,成天往外跑,连翻墙爬树这般不体面的事都做过。
但谢云闲擅长伪装。
她模仿姐姐的为人处世,装出淑雅模样,骗了许多人。
谢云闲向来说到做到,雷厉风行。她让荷华迅速收拾好行装,等日落山头,就翻墙逃走。
待崔家择定婚期,就来不及了。
夜色阗寂,天高露重,半月挂于枝头,洒落一地皎洁朦胧的月光。
荷华从床底下拖出行囊,扛在肩上。为了出行方便,两人都换上了简便的窄袖短衫。
谢云闲吹灭烛火,房内陷入一片黑暗中,仅剩一片窗牖透着月光。
荷华惴惴不安:“姑娘,万一陛下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放心,阿爹胆小诺人,最怕惹事,会处理得不着痕迹。”谢云闲拍拍衣袖,走向那抹唯一的亮光,“再说了,陛下又不是直接指婚我与崔灵景,谢家也并非只有我一人。”
“姑娘……”
谢云闲果断道:“走!”
她轻车熟路地从窗口翻了出去,平稳落地。与她相比,荷华的动作就显得迟滞笨拙许多。
后院有一棵粗壮的大树,枝干虬劲,枝繁叶茂,坚硬修长的枝条越过围墙延伸至墙外。若攀着树枝往爬上,便能轻松翻过这堵墙。
墙对面是胡同尽头,小巷诡秘,错综复杂,几乎无人往来,不易被人发觉。
此事对谢云闲容易,对荷华却艰难。
谢云闲攀着树枝,不勉强她,“你从门口出去罢。”
“姑娘,我……”
谢云闲知她所想,“放心,我会在对面等你。”
“是。”荷华抱着东西,轻手轻脚离开了。
待荷华离开庭院,谢云闲才爬至墙上。陋巷无光,低头一望,似无底深渊,令人悚然。谢云闲心知围墙不高,估摸过可以直接跳下去,她心一横,一跃而下。
“砰!”
墙下竟有个东西!
谢云闲落地时险些踩到,她被吓了一跳,靠在墙边,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过了好一会,她察觉那东西毫无动静,似是死物,才稍微松了口气,从袖中掏出火折子。
火光亮起那一刻,她也看清了眼前的“庞然大物”——是个灰色大麻袋,椭圆柱状,内里包裹着的物件形状诡异,裹得严严实实。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东西?
荷华还没来,她顾不上了,试探着走上前。
借着火光,谢云闲找到捆着袋口的麻绳,单手利落地将其解开了。她深吸一口气,使上力气,一口气将麻袋扒开。
“呼——”
几乎是同时,谢云闲脚步慌乱地往后撤了一步,险些惊呼出声——麻袋里竟然塞了个人!
脑中如一道春雷乍响,给她炸懵了。
她平缓了一下呼吸,走上前,弯下了腰,将指尖探向那人。
果然……已没了气息。
谢云闲心中惕然。
为何这里会有个死人?
“姑娘——”
不远处传来细碎脚步声,另一道亮光出现,逐步朝谢云闲靠近。
荷华走过来,看清眼前一幕,手一抖,谢云闲立时捂住她的嘴,才没让她叫出声来。
荷华声音发颤:“这、这……发生何事了?”
谢云闲沉默不语,将手中火光吹灭。她蹲下身,再次靠近尸体。
“姑娘小心!”
“嘘——”
谢云闲稍微缓和了情绪,强忍骇意,凑近尸体,用力将麻袋全数解下,露出了全尸。
谢云闲朝荷华招招手,荷华忙将火光靠近尸体,给她照明。
谢云闲观察尸体,轻声道:“此人有些眼熟。”
“姑娘见过?”
谢云闲却摇头:“未曾。只是他这装扮,跟今日来提亲的崔家仆从甚为相似。”
“这、这是崔家的小厮?怎么死在这里了?”
谢云闲没接话,抬起死人的下巴看了看,又撬开了他的嘴。
荷华忙道:“姑娘,别脏了手……”
“无碍。”谢云闲眉头皱起,朱唇轻启:“此人颈处有勒痕,是被勒死的。勒痕自下至上,说明凶手比他高。齿中存有布屑,生前被人用麻布堵了嘴,应该是怕他呼救引来他人。”
脑中灵光一闪,谢云闲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蹲了许久,腿有些麻,她起得急,幸好荷华手疾眼快扶了她一下。
谢云闲道:“荷华,帮我一下。”
荷华不明所以:“怎么了姑娘?”
“你将我举起来。”
“啊?”
谢云闲不多解释,荷华只好吹灭火光,依言环住了她的腿,拼尽全力助她往上。
荷华在底下,看不见谢云闲在做什么,只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墙头左右来回摸索。
“姑、姑娘,好了吗……”
过了一会,黑乎乎的上头应道:“嗯,你松手罢。”
荷华如释重负地松了力气,还不忘扶住谢云闲。
“姑娘看出什么了?”
谢云闲面色肃然,低声道:“此人是从我们院子里被丢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