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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石镜二年二月十五。

      近日朝堂之上多争辩,多是太后阵营的几位大臣对嘉祺发难,弄些指鹿为马的伎俩让他蒙羞,圣旨的批复无人回应,气得他在庆阳殿大发脾气,摔碗撕书,后宫的气氛也变得小心翼翼,只有杨妃在旁边悉心照顾。这些故事传到东宫来的口舌早已变了形状,乌糟糟地听得我不痛快,还犯了两天牙疼,春焰去各宫嚼舌头去,只有晓莺把去年满满一罐菊花熬成一小碗浓汤,让我下火。

      我捂着嘴哎哟,晓莺建议,“贵人,要不我帮你把坏牙齿给拔了吧,省得遭罪。”

      我不屑地说,“你也好意思,去年冬天你给翠箔轩的香雾拔牙齿,拔了一整个下午,什么刀斧棍棒都用上,嘴角都被你撕烂了,那牙竟然纹丝不动,现在好了,每次笑起来一边嘴巴要咧得更高些。”

      晓莺说,“可我给冷屏不是拔好了吗?”

      冷屏是我宫中最小的丫鬟,才十二岁,只能做些女红的伙计,从不贴身。

      我说,“是,拔了两颗下来,终于拔对了一颗,至今笑起来,嘴巴下面还漏风呢。”

      这话说得她脸红,只能乖乖地再去熬下火的药。我估摸着这是连日里吃苏贵人的猪大肠闹出来的火气,要是番常在能调出什么药来就好。

      正想着,她果然出现,穿着一身黛蓝,打量我周边一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问道,“春焰呢,刚刚还在碧烟馆外头和我说了两句八卦。”

      我说,“可能哪里又有猫狗打架的热闹看,绊住了脚吧。”

      番常在挨着我坐,像要说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听说了吗?今天皇上在早朝上又发火了。”

      “为什么?”

      番常在说,“有大臣建议为了国运,应该尽早立太子。”

      这话太荒唐,“这不是胡诌吗?一个皇子还没有呢,立谁为太子?”

      “有大臣说,可以从众亲王中选。”

      原来都是太后在背后使劲,即便今日劝言不成,可只要在百官心中埋下种子,总有翻起波澜的好时机。

      我说,“那有人站出来反对吗?”

      番常在并不确定地说,“只有一位文臣站出来说,吾皇身强力壮,无需谈立储之事。”

      我隐隐为嘉祺的权力感到担忧,换作以前,一定替他鼓捣个一石二鸟的主意,好解太后设下的步步陷阱,可是如今,虽然我厌恶太后,也并未希望这国运能有多么亨通。

      我长长叹了口气,“这可够太后精神的。”

      番常在说,“可不是吗?听说跪在佛祖面前,敲着木鱼嘴里还哼着小曲。”

      “这你也能知道。”

      “还不是你家春焰听来的。”番常在说,“正因为太后得意,近日里康旦亲王和康辰亲王几乎日日进宫,陪在宋玉殿。”

      我想到苏贵人的交代,正好晓莺回来,便让其准备好纸笔,我写了个请柬,让她去宋玉殿外等着,见到两位亲王送上。

      番常在问,“姐姐你请他们做什么?”

      我说,“投壶。”

      这是我最擅长的技能,所以最能掌控局面,也能让苏贵人和康旦亲王多说两句话。

      一个时辰后,晓莺回禀说,两位都答应了三日后在清平馆的投壶大会。春焰回来后,让她捎信给东宫各院,特别是苏贵人,好让她早早准备起来,这可是大工程。

      约莫七年前,那时候我和苏芹芹都还小,她有了第一个中意的人,便是在我府上见到的三皇子,北国战事硝烟,三皇子成年后便跟着行军北征,芹芹为了引他注意,在送行那日,在城门口打了个戏台子,一袭白衣,演起了古道送别的戏码。后来我责骂她,送别本就伤怀,人家的送台都莺歌燕舞热热闹闹,就你这个台子凄凄惨惨。

      芹芹倒是有歪理,“不这样怎么让人记住我。”

      “是。”我吐槽她,“要是人回不来了,都知道是你送走的。”

      结果三皇子果然战死在沙场,我的乌鸦嘴一语成谶,万幸的是那时已经距离三皇子出征半年有余,也没人记得送行那日的场景,不然以文武百官乱嚼舌头的秉性,苏芹芹一家可吃不了兜着走,凌迟都算轻罚。

      筹备投壶大会很简单,毕竟是少年时常有的聚会把戏。只是每日被菡萏拖去翠箔轩,看苏贵人看各色绸缎衣服,把我看累了,还天天把手浸在花汁里泡到浮肿。

      我说,“你这是准备弹琵琶的手吗,拨出的音节都有香味?”

      “不是。”苏贵人解释说,“前阵子猪大肠洗得太多,后来又天天做猪大肠的各色菜肴,所以总感觉身上有味道,就拿这花汁泡泡,好祛味。”

      我说,“我怎么没闻到,这么天过去了,肯定没了。”

      苏贵人说,“就这味道,害得我晚上做梦都都躺在猪圈里,所有的猪在我身上来回大跳,熏得黑天呛地,还死活醒不来,在梦里冲出一个猪圈,又置身在另一个猪圈,逃不出的迷宫。”

      听着苏贵人委屈巴巴说这件事,我和春焰都笑了,她再不合理的举动也变得合理。

      石镜二年二月十八。

      今日天气晴朗,早早用过午膳,就拉着清平馆众人准备起投壶大会的场地,将院落打扫一空,西边摆上六只精巧且大小不一的投壶,呈一二三分布,越往前难度越高,约一丈半画条白线。

      每只投壶都有不同的赔率,且分为押宝者和投壶者,每局开始前,各人在不同投壶处押上银两,最近一列赔率一倍,远一列赔率两倍,最远处三倍。投壶者需先说定投壶的目标,一连三次机会,中几次得几倍的赢钱,全壶或是贯耳再加一倍。

      东宫的妃嫔们早早地到了,在廊下依次排开,都携带银两,好争一把输赢,苏贵人一身雍容华贵的金光灿灿站在清平馆的门口,闪得我的眼睛都睁不开,菡萏和香雾在两边托着长裙。看得我叹为观止,我上前说,“不懂的我还以为王母娘娘下凡了。”

      苏贵人一脸浓妆,像是旧房刚涂上的白漆,瞬间老了七八岁,还有脸问我,“我今儿这妆怎么样?”

      我说,“太后来了都要喊你一声亲娘。”

      这话一下吓得她花容失色,墙上的白漆似乎都碎裂了,回头恶狠狠地盯着菡萏说,“就知道你手脚不利索,还骗我说白璧无瑕、眉目如画。什么画!皇陵里的死人画吗!”

      我拉着她到后院,先用毛巾洗去一层,再重新描上妆容,边抹眉毛边说,“康旦亲王年纪尚小,受不了太厚重的女人,别闲聊出母爱了。”

      苏贵人说,“衣服的话没关系,我还有两套,等会儿就在你的寝殿里换,我让苏府三位老成的绣娘连夜给我绣好,今早才托人送进宫来。”

      我不得不佩服她,也许真像从前额娘教导我的,女人越是年纪大,伺候起男人的功夫心思越要花的多,起初你还年轻,素面淡妆,只需一阵清风一轮明月,再后来你就要在众多女人中冒出头,就需要千娇百媚造次无可比方的能耐。

      我当时就反问,“为什么要讨好男人?”

      收拾好苏贵人,悉数入座,正好两位亲王也到了,果然如苏贵人所言,原来稚嫩的傻模样都不见,眉宇间的英气,足见器宇轩昂,只是弟弟还有些奶气,较哥哥缺了些历练。两位见到我竟还有些生疏,倒是康辰先开口,“好久没见素枝姐姐了,好像瘦了。”

      康旦教导他说,“你应该说,阮贵人万安。”

      康辰这才反应过来,给我行礼说,“阮贵人万安。”

      各人先在每个投壶上下注,像秋贵人这类的妃嫔没玩过,下的抠抠搜搜的。也有璞常在这样虽不懂,但为了场面,也下重金的。康旦和康辰看着我问,“贵人在哪个壶上下注?”

      我深知两位不成气候的水平,让春焰在最远的投壶处放了一锭银子。两位亲王与我最熟,自然目标也是赢我的钱,苏贵人跟着我,也放了一锭银子,趁机在康旦面前说,“我倒要看看两位王爷能赢走我多少银子。”

      结果两位的技艺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六投零中,我一下赢了一锭银子,让春焰收好,苏贵人赢了倒不高兴,好像吃了她男人的便宜一样。

      我正要收起压在最远投壶的银子,秋贵人站起来说,“阮姐姐,让我投投呗。”

      她往白线后一站的架势就让我感到不妙,果然她一开始是装得不懂,三把投掷,不仅中了,还中了串耳,这下不但我和苏贵人刚刚赚的银子都输给了她,而且两位亲王脸上也不好看,竟然不如一个宫里的女人,却只能拍手叫好。

      苏贵人死盯着秋贵人,这仇算是结下了。下一个是我,我问秋贵人,“既然你赚了钱,这把你押哪只投壶?”

      她抠抠搜搜地让娇婵在最远处放了一吊钱,连番常在都看不下去,没脾气地说了句,“今儿天气真是好,铁公鸡都飞来抢食了。”

      我直接连中加贯耳,赢来了两吊钱,番常在大喊助威,“好!”再找去苏贵人的身影,已经不见,应该是换衣服去了。

      下一把是应该是苏贵人投掷,只见她已经换了一身青绿的雅致,飞奔从我寝殿中跑出来,璞常在说,“哟,姐姐还有不同的行头呢,真是有钱。”

      苏贵人不理她,只是问康旦和康辰两兄弟,“你们押哪一只呀?”

      康旦果然体贴,“我们就押最近的那只,各人一两银子。”

      我大约猜到苏贵人想输的计划,赶紧插话说,“我也跟个,押一两银子。”

      苏贵人明白我占便宜的心机,偷偷在我腰上掐了一下,“之后才跟你算账。”然后就站在白线后面起范,举着剑不想要投掷,更像是虞姬死前的自刎。

      三把投掷三款姿势,或是反弹琵琶,或是扶柳望月,反正都是投不中,任由她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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