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玄》青灵四时雨

1、鹿望山

　　天是刚下过一阵雨的，花艳草翠，远看群山，云雾更密。水珠攀着屋檐滑落，砸下来正在一只野狗的脑门上，激得它一阵狂吠，惹了旁边路过的村民不耐呵斥。

　　小姑娘看着这一幕笑。眼睛像露珠一样亮晶晶的，只是笑完后就安静下来，面露愁绪。

　　一只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下，小姑娘吃痛抬头，对上一张笑颜。一名少女俯身与她说话，不知说了什么，笑声渐起。

　　然而两人无意中一抬头，不知看到什么，表情忽地僵住。

　　“那是……”

　　但见朦朦的白雾中，一道华光破空而来，说时迟那时快，眨眼便落到了地面上，化作两个广袖华衣，气质非凡的人。

　　分别是一男一女，其中那女性看起来年龄稍长，一双碧色眼睛，模样约二十左右，腰系一碧玉葫芦。她身旁站着少年瞧着大概十四五岁，嘴唇紧抿，神色倨傲，瞧着很不好相处。

　　那少年左右张望一下，又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笼罩在雾气中的鹿望山。说道：“师姐，距离那山最近的村落应该就是此处了。”

　　女子颔首，随即一拂袖，开口向村民们传达了自己的要求。说来也怪，她说话时姿态轻松写意，瞧着并未用力呼喊，然而嗓音却顺着风传到了鹿望村每个村民耳边：

　　“我乃萍山修行者，此行欲去往此处的东南之山，奈何山中多迷障，需得人带路。有意向者可到我面前来，必有重谢。”

　　村民们神色一凛，所有人俱往后退了几步。

　　天地分阴阳，上清下浊，衍化事万般物奥妙无穷。若有人能参悟天地之道，纳气吐息炼化世间灵气，便是修行者。一旦修炼有成，那么乘风踏云，力劈山海，施展种种神仙手段皆是不在话下，为世间苦海沉浮者所仰望。

　　有些修行者喜好在出行时自报来处，彰显自身不凡。那女子口中萍山，便是此处周围一处小有名气的灵山，出过几位有名的修行者。

　　若是平常，眼见着能帮上仙人忙，众村民定然趋之若鹜。然而前段时间也有几位仙长来到此处，也是提出要去鹿望山，当时便有村民踊跃上前。然而……至今已有多日，那些随仙长前往鹿望山的村民仍未回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虽说仙长口中所说的‘报酬’惹人垂涎，可拿得报酬也得有命在啊！

　　女子说完后等了等，见村民众多，却无一人回应。不禁蹙眉，重申一遍道：“若有能带路者，必有重谢！”

　　这回她在‘重谢’二字上咬了重音，目光在面前村民身上扫过，意图看到一丝动摇。

　　又一串水珠从屋檐处滚落，掉在板石地上发出‘啪嗒’的动静。仍是无人应声。村民们不敢看她，望天望地，村中一时静得可怕。

　　女子身旁少年不满道：“不识好歹，帮我们还会亏了你们不成？”

　　“好哇。”看出无人愿意，女子冷笑一声，道：“那我们便只好强行‘请’一位了。”

　　她一甩袖，一道虹光飞过，势如利箭冲向了正站在她前方不远处的女孩。女孩惊慌地睁大了眼，但那虹光实在太快，根本毫无闪躲之机，眼看着正要挨上，一只手从旁伸出，轻柔柔地迎住了它。

　　女子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

　　“她还小，我来吧。”在她身旁的少女说道。

　　“阿烟姐姐！”女孩焦急喊道，伸手拽住她，一双眼睛泫然欲泣。“……不要去。”

　　不久前与她相依为命的哥哥随仙长去往鹿望山，如今生死未卜，她实在是不能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少女摸了摸她的头发，故作轻松地俏皮道：“没事的，只是随仙长走一趟罢了。若能帮上仙长的忙肯定好处少不了，多少人求之不得。而且兴许我还能把你哥哥找回来呢！”

　　她将手覆上女孩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一点点将其掰开，任凭女孩如何哭泣，手指用力得青筋凸起，也还是抵挡不了她的决心。

　　手掰开了，女孩还挣扎着想抓住她的衣角。被轻巧地避开，少女将女孩肩膀轻轻一推，按向周围一位大婶的方向。

　　“刘大婶，还劳烦你照顾小茵一段时间了。”

　　刘大婶素有善心，本就对春茵多有照顾。眼下把孩子交给她照顾也能放心。眼下，刘大婶叹了口气，大手拉住拼命挣扎的春茵。“好。”

　　安置好她，少女这才施施然走向冷眼观望着这一切的两位修行者。

　　“我叫林烟。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女子打量她一眼，此番细看有些讶异于她的容貌。此人虽然一身粗布麻衣，然而雪肤乌发，唇色不点而朱，眼睛是凡人中少见的蔚蓝色，望之如碧海澄波，是令她也赞叹的美人。更重要的少女站立在她身前的这份不卑不亢，瞧着颇有几分胆量。真不似这种小地方能养出的人物。

　　不过这份美貌在这里有什么用呢？她和师弟只需要个能带路的。

　　“我姓廖，师弟姓陈。你依姓称呼罢。”女子道，“放心，若此行顺利，你可半生不愁。”

　　那姓陈的仙长哼声道：“我看你也是有胆子的，应当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

　　“好了，话不多说，我们即刻启程。”

　　廖东南说完，手腕微动，眨眼间指尖便夹住一张不知从何处取出，散发着浅蓝光芒的符箓。她将符箓甩出，手指掐诀以灵力为引，一阵朦朦光亮笼住三人，化作虹色流光朝鹿望山的方向而去。

　　正所谓来时如风，去时也如风。便是如此吧。

　　只留下春茵发疯似地哭叫：“不要去啊！！！别走……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只剩下你了……别走好不好？”

　　刘大婶叹息地揽住她肩膀。“茵丫头啊，别浪费小烟的苦心了。”

　　春茵身躯颤抖，承受不住似地弯下腰来，双手环肩，泪水糊在衣袖上。喃喃自语：

　　“她想找的是鹿望村村民，你个外来人凑什么热闹？你才来几个月，对鹿望山哪有我熟悉啊……”

　　原来那林烟并不是鹿望山上土生土长的居民，而是前几月春茵的大哥春常无意中在林中捡到并救回来的。这几月在此与他们兄妹二人相处融洽，在春常渺无音讯后更是如长姐般照顾着她，让春茵极为依赖。

　　眼下，眼睁睁看着那仙长本是选中了自己，却要让阿烟姐姐代受这一劫。叫春茵如何不痛苦？

　　话分两头。

　　那边，廖东南等人已到了鹿望山脚下。但见面前一座大山巍峨耸立，然而白雾层层缠绕，仅能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此地迷障难行，带路罢。”廖东南淡淡道。

　　这鹿望山，据传是有灵鹿在此修炼。灵鹿庇护周围的凡人，却又不喜为人所扰，索性在山中设下重重迷障阻拦外人。唯有受它恩惠的鹿望村村民才知道如何在这山上行走而不迷失。

　　传说不知真假，但山中雾气确实有古怪，她与师弟虽有修为，却无法堪破雾中景色。

　　听闻鹿望山附近有座鹿望村，村中特产的小风草只在鹿望山上有。由此可知村民定然知道如何不为雾气所困，他们才废了两张珍贵的神行符去找人。只希望，结果不要让他们失望得好。

　　“仙长是欲去山上的哪里呢？”林烟询问。

　　廖东南看向师弟。

　　陈光闭目推算沉吟一番，说道：“山峰最顶，月华最浓之处。。”

　　“请随我来。”

　　林烟张望一圈，很快寻找记忆中的入口，领他们走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