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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旧事 ...

  •   姬隐又反省自己,如果不是齐璧老儿打不过她,不然早就逼宫了。

      王兄仙去七百余年,她便做了七百多年的皇帝。当初兄暴毙,弥留之际降下圣谕,传王位于王妹隐而不是宗礼所归的太子毓,从那时起,姬隐便和朝臣有了嫌隙。

      再加上姬隐自求学之后便对前朝少有联系,父王与母后先去之后,除了王兄,她对东仪已经没什么留念了,自然与这些东仪肱骨自称不上熟悉。七百年间,姬隐与以太宰齐璧为首的朝臣们,不能说是水火不容,也算得上是暗潮汹涌了。

      当初王兄断气之时姬隐因身有嫌疑被拘留在宫室之外,她叩断了大门却也不能见王兄一面。能送王兄最后一程的除了太医令冬苓,仅有天曦宫来的天师仪和与王兄同归东仪的司寇流芳。连王后也只是后面才进去。

      姬隐解禁再入紫宸殿,整个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去,悲痛让她不能站立。而她进入紫宸殿,只见王兄遗体,一切已尘埃落定,宝蓝色的锦缎盖住王兄身躯,王嫂跪趴在王兄身上哭得不能自已,周围所立之人皆肃穆。姬隐崩溃,至此与姬明天人永隔,永不能相见。

      姬隐跪坐在殿中,震惊与巨大的哀伤使她不敢上前,在她之后进来的各位大臣也跪了一地,面有戚戚,万声同悲。

      天师仪宣旨明帝薧逝,东仪守制三年,先皇遗旨,传位于皇妹隐。

      如此那朝臣一片又换了人跪,三拜叩首,恭迎新王。

      天师仪走近,想要扶起姬隐。然姬隐只觉天地间一片混沌,眼前模糊不清,看不见天师仪伸来的手,也看不清其他人悲戚的面容,她只觉那国色宝蓝十分刺眼,仿佛流动的海潮一般向她奔涌过来,化为千万缕缠丝,她在幻觉中被绑住不能呼吸,整个人悲痛欲绝,闭气晕了过去。

      姬隐初继位时力争彻查皇兄遇害一事,还皇兄一个真相,却被太宰联合天师仪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之由强压登基。此后更是在她想要查调查皇兄时,屡屡阻拦,姬隐早已恨上了他。

      太宰等人深知王兄遇害另有隐情,却一味退让,三缄其口,先是阻止姬隐下令彻查,甚至不愿让她了解王兄遇害前的活动事迹,又在她领军打入尸鬼渊正待捉拿魔君,却因为司寇流芳布阵失力,将独尾香碎末永成了整支独尾香,二者虽然作用并无不同,但是对于魔尊月倾,这等的失误便能被轻易看出十杀阵的纰漏,十杀阵变为九死一生阵,月倾想要逃出生天易如反掌。

      而此战结果也只是重创魔渊,魔尊月倾大伤,却不见踪迹。

      这些人既要绑住姬隐让她做一个明君,又不愿全权让权给她,将天师仪放在她身边制约。既要遵循先王圣谕,姬隐继位名正言顺,又要守于先礼,拥护太子毓,让太子制衡王君。

      而今又是逼她立后,并且联合朝臣一呼百应,姬隐只觉心凉,连舅舅也站在他那一边,那她现在已是无人可用!

      七百年前她不过也才两千岁,太子只比她小四百岁,王室本就命寿延长,她又是朝歌嬴氏女与东仪国王的女儿,更是命寿无期。

      太宰一直拥护东仪正统,早早存了让姬隐禅位的心思,却因为姬隐广受百姓拥戴,不仅没有过错,甚至在她的治理下东仪有傲然于其他三国之势,不好轻易废除。

      当初将她赶鸭子上架,也只不过是因为先王君暴毙,东仪一片混乱,而太子年幼,实乃难当大任。两相比较,还是学于拙雍的姬隐更为优秀,更别说她还是先王遗谕钦定的继承人。结果没想到姬隐远比太宰之人想象的优秀,如今已成一代贤君。

      现七百年已过,东仪国运蒸蒸日上,民间太平无事,出无敌国外患,内政井然有序。

      齐璧已经不能如愿拿捏她,也不敢轻易妄赌姬隐如约传位于太子。并且姬隐已经对他很忌惮了,现在虽不能将他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谁知三百年后姬隐的声望愈高,集权的她又是何等景象。

      姬隐虽继位七百年,这对一个王朝来说并不算长远,所以朝中大半还是被太宰拉拢,已太宰为首。权力无涯,贪欲也无涯,能制约齐璧的除了不可预料的姬隐,便只有天曦宫的圣令,韶帝的亲封了。

      姬隐沉默了,等了许久才接话:“太宰妙言,本王受之有愧。我受命于危难,只是继承王兄遗志而已,众卿快快请起!”

      看着这些在她说完之后立马站起的朝臣,有的站起来之后还左弯右斜,扭扭脚踝,拍拍膝盖,用肢体动作表达对姬隐晾着他们的不满。

      姬隐内力深厚,甚至还能听到有隐隐抱怨传出:“果然是长大了,殿下都不如小时那般体谅老臣了。”

      姬隐真想招来雷霆劈粉了这不识好歹的一干人!

      姬隐捏爆了藏在手里的一颗静心珠,这才忍住了掀桌的愤怒。

      静心珠的灵气在她的脉络里走了两圈,止住了她几欲喷发的怒气。灵气的作用让她的脑袋重回清明,将之前的怒气全部消除,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味无我……”

      《静心决》在她心中默念了几遍,姬隐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尸鬼渊的死水,再大陨石投进去也不能掀起半分波澜。

      “此事我自有打算,各位爱卿有事无事,皆退朝吧!”姬隐强行结束了这场闹剧,太宰齐璧还欲说些什么,被大宗伯拉走了。

      姬隐心想还是舅舅心疼侄女,知道我不想看见这老匹夫,将他强行拉走。只不过舅舅也逼我立后,这点侄女不喜,这次就当没听见,下次别说了。

      等到众人散尽,姬隐这才脱力躺在龙椅之上,遥想东仪如此阔大,能人义士层出不穷,竟找不出一个本王的知心人。

      当王君累啊,当一个处处受制的王君更是累上加累!

      她如今也快满三千岁了,也不外乎那些朝臣急着立后。毕竟三千岁还是独身的王君,在整个璇玑界也是绝无仅有的,王兄姬明已经算是成婚较晚的了,可是他三千多岁已经认识了王嫂薛荣,两人情投意合,待父王准许之后,两人立即成婚。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关乎姬隐的幸福,只关系东仪的脸面。

      但是姬隐的婚事,早在一千九百年前,就让东仪大失了一次脸面。

      遥想当年,姬隐还是整个东仪最快乐,最无忧的小公主,全部人的爱都汇集给她,简直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那时候,连齐璧都很喜欢她,甚至默许姬隐进入昭明堂,与王兄一起受教。

      还没成为太宰的齐璧显然是个好老师,才高八斗,认真负责,恩威并施。只不过威对着姬明,恩献给姬隐。那个时候姬隐是如此讨人喜欢,连向来不够言笑的齐璧恩师,荀老国师见她都会主动抱起她,逗她玩笑。

      虽不知齐璧有没有怀念,反正大宗伯经常在姬隐面前说起王君幼时趣事,然后用幽怨的眼光看着她,说着“我那乖乖侄女去哪了,如今真是威严有加,如此不可爱”的胡话。

      姬隐向来不理会他。

      在那时四国内外皆平静无波的年岁里,东仪国公主姬隐刚满九百岁的生辰,一个举世瞩目的好消息便迅然传遍整个璇玑界。

      东仪公主姬隐将与朝歌姒氏少主联姻。

      当时两人的定亲礼,可谓是山河为其漾歌,珍兽为之献舞,天曦宫降下祝福,人人皆称道千万年难见的好姻缘。

      然而当时吉礼,当着来宾众人,姒澈为心爱之人甘愿堕魔,姬隐深受打击断情绝爱。

      自此,天造地设的两人一个下赴魔渊追爱,一个上行拙雍求学,两处茫茫不相见。

      直到姬隐伐魔,一箭将姒澈钉死在前线,大溃魔军,战争结束姒澈尸骨无存,两人彻底没戏。

      哪怕是如今,各国街头巷尾也传唱着东仪国君狠心弑爱悔不当初的故事。剧情之感人,词句之生动,两人相爱之深刻。姬隐如果自己不是当事人,估计也会被感动到。只不过她作为其中的主角之一,只能流几滴鳄鱼泪了。

      上一次的情缘就此断绝,还因为姒澈入魔多时,魔气入体将仙骨炼化,又被她用神器镜灵给一箭射死,三百年过去,现在已经神魂俱灭了,转世都不能。

      或许她确实狠心,但是姬隐自认没有对不起姒澈。他有很多次机会对她说自己心有所属,不能成亲,可是偏偏选择在两人定亲之时告知真相,让姬隐成为了当时整个璇玑界的笑话,朝歌无数贵女皆嘲笑于她,竟以她为耻。

      当时去姬隐一意孤行去拙雍未免没有亲事告吹的影响,好在拙雍学海无涯,并未让她过于沉浸在悲伤之中。

      姬隐将意识从遥远的记忆中拉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退朝之后仍留在孤独王座上沉思了半个时辰。回忆了一下之前的故事,姬隐才发现自己情史一片空白。

      想起之前姬隐分出元神去探了众臣们的私话,本意是看齐璧老儿是否拉帮结派,偷偷勾结。没想到却听到众人一本正经的谈论此事,有传言说东仪国最近几十年婚礼申请减少,如今国民结婚率越来越低,这与国君的那空虚的后宫脱不了干系。

      “身系国运的君主禁欲千年,由此影响到东仪境内国民的结婚欲望。要知道结婚率影响生育率,生育率影响劳动力,劳动力影响养老福利,如今东仪国虽欣欣向荣一派浩然之景,可是千年后呢,万年后呢?人口问题始终是一大问题啊!”

      司徒云绵掌管东仪户籍人口,想到近日来使吏上报,东仪那一片惨淡的出生率,云绵便觉得王君婚事迫在眉睫。他说得如此义愤填膺,连隐身偷听的姬隐都快信了。她在反省自己,虽知道此事,可经待云绵一说,才更深刻认识到一个王君的成婚与否竟对一个国家如此重要。

      众大臣也齐齐点头称是,表示国君的亲事乃国之大事,是该提上日程。齐璧只是坐在上首,无甚的表示。

      只有云绵煽动了一会儿,为此次集会画下句号:“重铸东仪后宫荣光,臣义不容辞。”

      这话太过雷人,姬隐立马收了神通回到了重明殿。

      云绵那老头这话说得几乎有亲自上阵的激昂,堪比当初十音师座带着他们学生一起去风雷岛炼器,那雷劈的轰轰地,简直雷了个外焦里嫩。

      这次姬隐觉得伤更重于之前,皮肉伤能治,心伤如何能好啊。她心里郁结几乎喷血。谁知道这些股肱之臣,私自结社竟为国君内事。

      姬隐恨不得当场现行,抓他们去拙雍思过室闭关,闭出个清心寡欲,谨言慎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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