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持缅刀而来》林林野炊日记

3、查猜

　　她上唇很薄，下唇却又很饱满，微微撅着，像是戒奶戒晚了形成的口轮匝肌，带着孩子般的稚气，但是脸上的神情又是严肃的，眼神里不带一丝笑意，有着成人的冷漠。

　　两种感觉杂糅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微妙的气质，就好像明明端起的是一杯牛奶，喝下去却是烈酒的味道，真奇妙。

　　伽蓝揪紧裤腰，见他不动，又重复了一遍：“你的裤腰太大了，给我一根腰带，或者绳子也行。”

　　刑天回过神，揭开自己放衣服的大木箱子，找了根腰带递给她，背过了身。

　　伽蓝接过来，一口气把腰带的孔拉到里面一个，还是大了，她叹口气，有些为难地问他：“还是有点大，能不能帮我再在皮带上钻两个洞。”

　　刑天接了过来，“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太多了吗？”说着还是一把扯过皮带，从后腰抽出匕首，开始扎洞。

　　“谢谢。”她打了个哈欠。

　　伽蓝困极了，她环顾四周，中间那张大床肯定不是她能躺的，又看到了角落那张窄窄的折叠行军床，便走过去躺下。就躺两分钟，她想，等皮带弄好了我就起来，然后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刑天打好孔，又拿打火机烫了一下毛边，形成一个规则的圆孔，便往她的方向一扔：“弄好了！”

　　没人回应他，他走过去，看到少女已经睡熟了，湿发的水迹顺着她白皙的脖子往后背流下去，他顺着那宽大的衣领往下望去，看到了她后背的淤青，这才想起，是和班渡纠缠时摔的。

　　这丫头动作快得真像只兔子，他想，忍不住学她旋了一下身子，却怎么也做不了那么灵活，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探向她的脖颈，只要他一用力，把这纤细的脖子扭断，她就会从此消失。

　　她太强，又不够听话，但愿她不会对坤爸死心塌地。
　　那样的话，那就算她是把难得的利刃，他也要毁掉她，谁叫她把刀尖朝着自己呢。

　　“睡吧。”他手指上移，指尖触碰了一下她额前的一缕湿发，然后关上了灯。

　　来自胃部咕噜噜的抗议声把伽蓝唤醒，她看了一眼大床，刑天已经走了，便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谁知宽松的裤腰滑落了下去，她赶紧揪住，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系皮带。

　　打过孔的皮带刚好合适，她整理好自己，看到那双帆布鞋早就泥泞破烂，便干脆扔了，光着脚丫走了出去，天气炎热，寨子里铺的都是木板，穿不穿鞋对她来说无所谓。

　　食堂离刑天的住所不远，空气里飘过鱼汤米线和豆卷饼的味道，她循着味道走过去，看到男人们都在捧着碗大口吃着，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看她走过去，男人们都装作无视，眼神却往她裤腿下洁白的脚趾头瞄去。做饭的人是比坤爸还年长的一个老伯，除了刑天和坤爸对他直呼其名以外，其他人都尊称他为吴苗伦。

　　苗伦看着顶着一头鸡窝乱发的小姑娘走近灶台，便按住笼屉，有些为难的笑道：“小姑娘，不是我小气，只是老大的吩咐，我必须照做。”

　　伽蓝早已料到会有这番回应，便笑了笑：“给我一碗汤行吗？就一碗热汤。”

　　苗伦看着站在外面的莱敏，无奈摇了摇头。

　　伽蓝只好走出去。

　　她在连接水寨的木质连廊上来回踱步，腹肌如火，心情差得要命。突然看到水里有一片绿色的东西，不由得精神一振，是菱角苗。

　　于是，某一处晾着衣服的竹竿被她拿来捞菱角了，她捞了一堆，坐在廊上拿牙咬着，牛角一样的棱角上面还有还有绿藻，她也不在意，略带清甜味道的菱角抚慰了她13个小时没进食的胃，终于让她觉得舒服了点。

　　坤盛和刑天站在二楼，透过长窗的镂空，看着正在龇牙咧嘴咬菱角的女孩。

　　“听说，昨晚她赤手空拳制服了班渡？”坤盛呷了一口杯中的茶。

　　刑天微弓着腰，点头道：“是，这丫头速度快得跟一只兔子似的，还没看清楚她怎么动的，就已经窜到班渡背上去了。”

　　“听你语气，似乎巴不得我留下她。”

　　“她身手好，这样的人要是能为坤爸，红蝎效力，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但要是她有别的心，我自然第一个干掉她。”

　　坤盛点点头，“身世没问题吧？”

　　“阿莱都查过了，是八莫一家农户的女儿，她爸早年间在克钦邦当过两年兵，染上毒瘾，偷了钱被赶出去了，后来她爸死了，她就落到了班森手里。”

　　“她年纪小，料想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万事都要多留心，我们红蝎能走过这么多年，靠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

　　“谨慎，”刑天恭谨地答道：“坤爸的叮嘱我一直放在心上。”

　　坤盛点点头，转身走向大佛，轻叹道：“她是不是菩萨选中的人，就看四天后了。”

　　一点菱角并不能填饱肚子，下午五点，伽蓝饿得快发疯。

　　寨子的出口有巡逻的人把守，食堂里也有人守着，只有靠偷了，她静悄悄的在各个房子周围游荡，一直走到了寨子深处，却什么吃的都没翻到。

　　14岁的查猜正坐在榴弹库的门槛上，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一瓶甜牛奶，抽一口烟便皱着眉头喝一口奶，模样十分滑稽。

　　在这里，他年纪最小，周围人都是二三十岁的，不怎么待见这么个小毛孩，让他一个人住在最偏最小的房子，吃喝玩乐也不带他。

　　一双洁白的脚丫如鬼魅一般向他靠近，查猜刚一抬头，手里的牛奶就被夺走了。

　　“嘘”，伽蓝竖起手指，冲他露出一个微笑，“给我喝一口。”然后用飞快的速度，咕咚咕咚把一瓶牛奶喝完了。

　　她擦擦嘴，把空瓶塞回到查猜的右手里。

　　查猜看着她白净的脸，莫名的红了耳廓，尴尬道：“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女孩。”

　　“对，你还有吃的吗？我饿死了。”她走过去，和他并排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坤爸下令不让给你东西吃，还好刚刚没人看到。”查猜探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抽了一口烟，皱起眉头。

　　伽蓝失望了两秒，又问他：“你为什么一边抽烟一边喝牛奶？”

　　“烟太苦了，我用甜牛奶压一压。”

　　“别抽不就行了。”伽蓝笑道。

　　查猜摇摇头，“不行，他们都会抽烟，我不会的话，会被他们笑的。”

　　“真是个孩子。”伽蓝嗤笑道：“想法这么幼稚。”

　　查猜有些不满：“我十四了，可不是个孩子。”

　　“比我小一岁，”伽蓝笑道：“我叫伽蓝，你呢？”

　　“查猜。”

　　“查猜，你应该知道我勒晕了班渡吧？”她拿过查猜手里的烟头扔到水里。

　　“我是个有用的人，坤爸是舍不得饿死我的，你帮我弄点吃的，以后，我就是你很有用的朋友，我会枪，会缅刀，比这里的很多人都强。”

　　夕阳落在水面上，是血红的颜色，一只红蜻蜓落在了水面伸出的一根杆子上，查猜思索了十秒钟，然后擦去了脸上的汗。

　　“天黑以后，我会把面包和牛奶挂在圆形钓台下面的第三根柱子上。”

　　“谢谢。”伽蓝伸出右手，做出握手的邀请。

　　查猜伸出了自己黢黑的手，他还没碰过女孩的手掌呢，心想着，不知道她的手心是不是很柔软，念头才落下，他就感受到了她虎口的厚茧，真扎人。

　　“如果，你把我供出来，我会在坤爸惩罚我之前，先打爆你的头。”他皱着眉头道。

　　“放心，绝不会。”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