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石》找到一个好位置

10、第十章 终尘

　　“玉皇常坐凌霄殿，勾陈入主绛霄宫，南极长生御万灵，东极青华誓救苦，北极紫微统星月，后土承天管山川……”刚飞升的小水仙落银望着这一段天庭职称介绍，心神往之。
　　她刚飞升，又不是活泼的性子，于是到现在都只是独自坐在朝暮阁，翻阅案桌上的书册。
　　听前来代课的东王公说，天庭原先不是这样，天规也不多。但三千年前心魔渊重开一事，致使神仙数量骤缩。天庭在那之后重新整构，天规条数增多且严苛，各神仙官名职位也有变化。
　　比如绛霄宫，原先住的神君名叫扶荒。
　　落银听到有小仙举手问：“那扶荒神君如今在哪里？”
　　东王公瞧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他，只道：“你书册再往后翻几页，就能翻到神仙旧志。”
　　那小仙面染绯色，有些羞赧，东王公转过身对殿中一众小仙说道；“你们初来乍到，虎头虎脑的我也能理解，但你们必须谨记自己是为何来到上天庭的，你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同时要为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负责。”
　　众小仙起身作揖：“谨记于心，必不敢忘。”
　　放课后，他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走了，落银却习惯在原位多坐一会儿。
　　她翻起了书册，直至看到旧志两字，才慢慢往右揭开来。
　　一个个名字列于其上，后面跟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文字。
　　爷爷曾经告诉落银：“当了神仙就能长生不老了，咱们落银一定要勤奋修炼，去看看天上的样子。”爷爷说的话也不都是正确的，就像这话，便是哄骗她说出来的。
　　或许爷爷也不知道神仙也会消逝。
　　但总归是为她好，说一些善意的谎又有什么介意呢？
　　她眼睛往左边看去——“……沈没，郢国襄城人，凌霄鸿胪仙，心魔渊之变中于东海陨；
　　申洇，三尺足……扶荒，金丝缠云剑，绛霄宫旧神，心魔渊之变中以身铸剑……鸣烟，九崖瀑边石，绛霄宫旧使，浮烨，九崖瀑之水，往生池旧守，世殊事异，沧海桑田，灵力不复；砚洗，雾玄山青石，原绛霄仙侍，后更移天璇，蒲昌终归尘……”

　　不知不觉间，落银的眼睛湿润了，她突然有些难过。在凡间时不能阻止生离死别，在天上也依旧不能吗？
　　她特别想爷爷，想到几欲落泪。
　　门外传来声响，似乎是有仙过来了，她慌忙一擦眼泪，把书册往袖中一收，从侧门出去了。
　　也不想这么早回住处，落银便沿着天水漫无目的地走。
　　路过南天门的时候，守卫的天兵突然齐刷刷行礼喊道：“拜见帝君。”
　　她也跟着行了一礼，抬头看见泛着金光的帝君从面前走过，行至玉桥前从怀中落出一方手帕，上面似乎写着褐色的字。
　　帝君脚步一顿，将帕子捡了起来。如今的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方帕子的来历，只隐约记得从前的自己似乎对其很重视。于是他想了想，还是将其折好，收回怀中。
　　落银看着帝君的金光，有些艳羡，不知何时才能修炼成这样。可她如今还没有明确的身份踏过玉桥，对岸似乎离她很遥远，远到她如何用力也看不清。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望见远处有一片树林。
　　从袖中拿出书册，翻找了几遍，只见“天水之东南侧有一林”，四周也没有其他神仙可以询问。往前近了几步，越发察觉到这片林子的静与幽，与她的生长之地有些相似。
　　落银的心中生出一股熟悉之感。
　　她被这股感觉牵引着，踏入湿润的泥土，仰头看着这比“天”还高的天，在树叶中被碎裂成一块一块。
　　“来者即是客，过来坐坐吧。”
　　一道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她吓了一跳，转头却见来路上站了一位神仙。
　　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她竟也未发觉。
　　刚想张口说话，那神仙已经朝她走了过来。褐眉黄发，紫瞳霜面，年轻英俊的脸没有一丝皱纹，周身却环绕着她不敢直视的无量功德，比先前碰到的帝君更盛。
　　这是位惹不起的大人物，她心里暗暗发怵，默默跟在那位神仙的后面。
　　直至林深处，木台萤火，流水泠泠，一株玉兰花盛开在林间，花瓣摇曳，红色的丝线像是絮絮低语。
　　神仙请她坐在对面，用月白色的茶具泡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低沉的声音再一次环绕在她耳边：“此为回龙，请。”
　　她未吃过茶，也不懂什么是回龙，只小心翼翼端起月白杯，往杯中定睛瞧了瞧。
　　茶水轻晃着映出她青色的眸子，银色的发编了两个垂挂髻，其余用一根鹅黄的带子束在背后，与青白色的衣服融在一起。
　　她抬眼偷瞄了一眼对面，却与他的眼神撞在一处。
　　那是一种很温柔的眼神，带着化雪的微风似的，不由得让她心头一暖。
　　原先的畏惧消散了，她也回了个微笑，小口小口地品着茶。
　　有些烫，也有些苦涩。
　　神仙又从哪里变出来一盘糕点，三块桂花糕，两块水晶糕，顶上还有一块红豆酥。
　　“配些糕点更好吃。”
　　他修长的手指递来一双玉箸，落银接过，却不会用。
　　神仙温声道：“那便不用了。”
　　待落银吃完，神仙送她原路返回。直至出了林子，她才想起来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还没请教神君尊名。”
　　他摇头回道：“不必拘泥虚礼，唤我苍渊便好。”
　　落银没想起来此神名号，还是行了一礼，道：“我叫落银。那，苍渊，你平时就住在这里吗？”
　　苍渊颔首，道：“是。若你日后有难处，便可来此处寻我。”
　　落银得了他这句话，欣喜万分，觉得自己交到了在上天庭的第一个朋友，欣喜道：“那便有劳苍渊神君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