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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逃兵 ...

  •   尤绩曾相信,自己被扇的掉了下巴的那个夜晚,将彻底蜕变为一个傲骨的军人,至少是合格的军人。但做人还是得实事求是,软骨头不是一夜可以变硬的。
      日军在若无其事的驻防,但是日军蠢蠢欲动的心不会停息,战事着实渐渐如将要拉满的弓,开始紧张。
      秦司雄和尤绩坐在交通壕里,看来秦司雄有意想给尤绩做做思想工作,他明白人的性格不是一巴掌就能扇出形的。
      秦司雄对尤绩说:“守住这里,守住一方水土,保住这一方人。”
      尤绩嗫嚅:“就快了吗?”
      秦司雄在分解他的手【和谐】枪,擦拭着枪管,于是他说的回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嗯快了……很快了……很快了啊……”
      尤绩咽了一口唾沫也学着秦司雄的样子笨拙的拆开他的枪械,默默的擦拭,但他的动作实在不如秦司雄那样流利,透着战战兢兢的犹豫。
      这时候秦司雄已经重新拼装好了他的枪,他把枪插回腰间拍了拍尤绩的肩:“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会死很多人,但我想死光的人不要是我们的人,而是该死的人。”
      尤绩擦着枪没有应声,他知道秦司雄话里的意思,他说杀该杀的人,其实是叫他不要退怯不要懦弱更不要心软,尤绩不回答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尤绩说过自己不怕死,但他更想活,好活赖活他应该都不会去选好死赖死。
      秦司雄走开了,尤绩盯着秦司雄的背影,突然行动麻利起来。
      黄昏时分,是饭点了,毕竟临开战了,上面每人多特批了点饷,可是这钱没到他们的手里,都被秦司雄集中了,他集中买了粮食,于是他们一天两顿的分量又加上了晚上的一顿稀粥,这样的举措让团部恍然大悟,于是他们也照办了这样的方式,他们竭力想让自己的军队呈现一派秣兵厉马的样子。
      尤绩还没有去领饭,于是一碗白粥搁在一旁,承受着来自各个饥肠辘辘的丘八们的耽耽虎视。
      尤绩的枪还散在原地,可是人已经不在了,秦司雄看了一眼地上的枪,又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大眼瞪小眼的兵,他只是抚着自己青筋跳起的额头下着命令,“找!给我找!”
      “是!”兵们手忙脚乱的一哄而散,东西南北向的开始乱奔。
      “等会!”秦司雄吼了一声,于是兵们就定在原地回头看他们的营长,“不要闹太大的动静!带回来我处置!上面说逃兵就地枪决……”秦司雄顿了顿,给自己找补了一句,“我不想让他他娘的用这样仁慈的方式死球!”
      “是!”这次兵们真的散开了。
      秦司雄愤愤的踢了地上散碎的枪一脚,他当时应该看看尤绩的表情有多么奇怪,他应该早就发现的。
      秦司雄走到尤绩住的棚子,他走了一圈,掏出了被尤绩藏在稻草下的军服,秦司雄不禁苦笑,连衣服都脱了,看来他知道穿军装更容易被逮到,但他应该不知道被逮到会怎样吧,也是,如果知道怎么会这么蠢的去逃跑呢?
      秦司雄所在的营是一群虎狼,从属于虎狼之团,更从属于虎狼之师,他们决不会容忍逃兵的。
      秦司雄走出了尤绩住的棚子,去了放置望远镜架的掩体里,他就地坐下,突然感到非常疲惫,于是在他无力的强睁了一会儿眼之后就睡去了。
      秦司雄睁开眼之后,尤绩已经在他面前了,天已经浓黑,不知道是尤绩跑的远一直抓到现在,还是尤绩早就被抓回来了可是自己睡得太久。
      秦司雄现在没心情研究那些,只是腾地从地上站起来,看着被反绑了手的尤绩,尤绩低着头,头低到可能会把脖子折断,尤绩光着没穿军服的上身,在黑夜的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他瘦削的身体肋骨条突出的吓人,然而更明显的是在灰尘中滚爬后仍然苍白的皮肤上的淤青,可能来自丘八们泄愤的殴打,反而他还能看到没被打死的尤绩倒是奇怪了。
      尤绩没办法脱掉裤子和鞋子于是他仍旧很容易被找到,尤绩几乎是边哭边跑,但当丘八们一看见一个抽抽着肩膀的光膀子乞丐在张惶的没目的的狂奔,那比他那身衣服更显眼。
      秦司雄身后的兵走上前来问道,“营长,现在怎么办?”
      昨晚的那个机枪手站在尤绩身后,看来他参与了抓捕与殴打尤绩的行动,扯着他的嗓门喊:“上面早说过了!就地枪毙嘛!这都没就地了,得给了他多大面子了!”
      “对呀!枪毙呀!”
      “怎么着?谁打?”
      “咱营长呀!还能谁打!?”
      秦司雄看了看他眼前躁动的人群,挥了挥手,“三十军棍!”
      于是人群中一个兵喊道,“就是的嘛!枪毙便宜他咯!就他那个骨头十军棍就打成窝头啦!三十军棍能不解气吗?!”
      “好!军棍!三十军棍!”
      “好呀!好得很!”
      尤绩在激动的人群中被推搡着,他始终低着头,任由他身边的人的热烈的讨论着他的死法。
      秦司雄看来想要离场了:“军棍用得着这么多人吗?阵地不用守了?该干这个吗?看热闹的功夫让人打死啦!”
      秦司雄与尤绩擦肩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等尤绩辩解点什么。而尤绩还是一言不发的低着头,秦司雄不免气结,抬起头深呼吸了一下,说:“四十军棍!”
      秦司雄快步的走开了,剩下原地的人们讨论起来。
      “四十?咋成四十了呢?”
      “四十不更好吗?就四十呗!”
      “对!四十!揍不死他丫的!”说这话的人又给了尤绩一肘子,尤绩被捅的闷声咳了一下。
      于是尤绩又挨了一顿打,“哼唧什么?我让你哼!我让你哼!”
      秦司雄坐在尤绩棚子里的草上,和尤绩住一个屋的兵手足无措的贴着墙站在一边。
      秦司雄抬头看了看那个兵,心不在焉地问:“怎么不去战壕守着?”
      “前天我受伤了,军医叫我再等几天。”说着他站不稳的晃了晃身子,轻轻拍拍自己的腿。
      秦司雄才看见他腿上的血污和厚厚的绷带,于是赶紧说,“那你快坐下!倚着个墙能休息?”
      他见那个兵还在犹豫,就说,“啧,快坐下!这是命令!”
      那就坐下,那个兵拘谨的坐在一边。
      秦司雄问:“吃饭的点儿我来着屋看了看,没见着你,光见着尤绩那一件烂衣裳了,你上哪去了?吃饭了吗?”
      “我……我也不能让他们给我送饭,我自己出去吃的……”
      “哦,那好……对了,知道尤绩在挨军棍吗?不想去看看?”
      “不想。”
      秦司雄有点悻悻:“嗯,你叫什么?”
      “我叫周同品。”
      “好,同品,你好好休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关键是秦司雄坐在那不打算走。
      “营长。”
      “什么事?”秦司雄停止了玩弄自己手指头的动作,抬起头来。
      “其实我知道尤绩要走……”
      “什么!?”秦司雄碍着他那条伤腿没有冲上去勒着他的脖子好好问个清楚,他更多的是惊异并非愤怒。
      “他说害怕,说他不想打仗,说想逃,我就说那不如就逃。他们都骂他,一开始我也骂他,我不想跟他住一个屋,可是我跟他住在一起以后,我才知道,他是真的不适合这样的地方,可是现在已经到处都是这样的地方了。我是个粗人,没上过学,我说我想认字,他就从一根扁担条开始教,我说我想家,他就帮我写信,帮我辗转,最后好不容易寄出去又好不容易盼到回信,结果他家也来了封信,我们的信一块被寄来了,他爹死了,但他还一边儿哭一边给我念我爹给我写的信……还有我的腿,受伤以后他比军医还勤快,军医太忙,很难管得过来……绷带都是他洗的,也是他给我换的,有时候我都错乱了,你说这人是不是其实是个女人投错胎了?我今天自己去吃饭是因为他走了,没人能帮我捎饭了……他人不错,真的,他是个好人……要说错,我也有错,是我怂恿他走的……”
      周同品看看自己的腿,搓了搓自己的鼻子,看了看秦司雄。
      秦司雄也在注视他,他冲他硬扯了个安慰的笑。
      这时候门外的兵进来,“报告!四十军棍打完了!”
      “抬进来吧。”
      “营长?都断气了吧,还抬?”
      “抬!哦对了,把军医叫过来!”
      “军医?”那个兵奇怪的问秦司雄。
      “看什么?你以为治个半死的尤绩?给周同品治腿!别耽误!”
      那个兵伸头瞅了瞅坐在里面的周同品,便回答“是!”
      秦司雄回头对周同品说,“给你治腿,也给他看看。”
      周同品了然的笑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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