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你日日平安》c苏童

1、我又做了那个噩梦

　　远远空气中扑面而来的，让我看不清楚，空气中掺杂的浓浓的土味。
　　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随我一步一步往里走声音由远而近，那声音踏得大地都在颤抖。沿着一直熟悉的小径慢慢踱步，我心里却阵阵不安。渐渐的，我看见了，我看见震碎的不知名的花瓣在路边洋洋洒洒，更吹落，如风如雨。我看见了道路尽头出现的的人山人马，鲜艳血红的阩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他们的铠甲闪着我从未看到的凌冽寒光。
　　天空瞬间黯淡下来，一辆紧接着一辆的囚车关押着的遍体鳞伤的人缓缓走进我的视野，我拼命的挣扎的想跑去前去想看清他们的样子，无论我多么努力的向前奔跑，他们跟我的距离丝毫未动，视野里模糊泥泞，我心里暗暗发问:他们究竟是谁？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来到我的梦里，他们到底是谁？
　　尘土滚滚涌动，面前的情景变得越来越扭曲模糊，好像如我幼年时差点淹死窒息般的河水冲进我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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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要！”我惊呼。
　　“醒过来，醒过来！”大声的呼唤将我从一个黑色的空间中猛的拉了回来。
　　我张大眼睛，李祈安的脸就像特写一样放大在我的面前，我一身的冷汗，衣服都黏在了皮肤上，两只手狠狠的抓着他的胳膊大口喘着气。
　　“怎么了？”李祈安像是被我的样子吓住了，脸色都变了。
　　我还在惊魂未定中，按着心口摇摇头。转眼看了下窗外，天都已经全黑了。
　　“我马上叫府上的医官来。”他放下我冰凉的手，就要走出去。
　　“不，不用了我只是做了个噩梦，真的没什么的。”
　　他眯着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猜疑。
　　“我真没事，就是跟之前一样，做了个噩梦而已，比较可怕的梦……”我回想梦里的情形，心口愈发紧。
　　“好，芙芙，别怕有我在，再有月余我们就成亲了，我们成亲之后我一定不会在让你做噩梦，每晚我都会抱着你，我要让你每个晚上都睡个好觉。”
　　正当我身体僵硬的时候，李祈安已经坐在了下来，拉过我的双手，将两人的手都塞进了被子里。
　　“祈安……”
　　“你身子凉，别动了。”
　　一股莫名的酸楚从我喉咙深处蔓延上来，我几乎要控制不住。
　　自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李祈安，之前我的记忆就仿佛随着往事灰飞烟灭了，虽然偶尔我还能记起一些碎片，但是那些碎片并不像我经常做的噩梦一样那么不堪可怕。
　　醒来的时候，他就站在我的旁边，那时我第一次看到一个跟我碎片记忆里仿佛不一样的男子。他身形修长高大，能从身形的轮廓看出他的健硕身材。他穿着黑色的长袍，袖口绣着银色流云边的图案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的腰带。乌黑的头发被一顶小银冠束起，乌黑的长发与他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相称，他的眼睛冷傲弧清，我却能看出一闪而过的温情和胆怯。
　　依稀还记得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我问他是谁，虽然我还有好多的问题都想问他，但是他只是用他的食指抵住了我的嘴唇，轻笑的告诉我不要着急，以前的事情他都会慢慢讲给我听。陌生的环境里，他身上的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心安。
　　据府上小厮们说李祈安是当代大祈护国大将军，如他的名字一样，他们家族以护国安危为世代荣光，辅助大祈长治久安。而我江家是当代有名的文学世家，两家百年交好，从小我俩便定下婚约。
　　我跟他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直到十几年前我家因一场变故所剩无几，于是在我几岁时，我就以义女身份被李家收养，具体什么变故，李祈安每次都说都过去了，我也不必知道，况且我的头部在几日前因意外遭受过撞击，李祈安说正好借这个机会我可以忘却之前那些糟糕的回忆，每每他跟我讲这些我总是嘟囔着说不公平，因为好事我却能一并忘却了，可见我的童年是不是过的一点也不值得记忆。
　　“嘶，李祈安你头发太凉了，往那边靠靠好不好”李祈安的头发滑过我的肩膀，我瞬间感受到一丝凉意，喜暖的我便要嚷嚷的爬起来，并用双手使劲推了推李祈安的胸口。
　　“芙芙别乱动。”李祈安腾出一只手就轻而易举的把我的小骚动按了回去，他伸手轻抚我的脸颊，在清冷的月光下，他的眼眶深潭中出现了一团光芒，就好像是一条金色的锦鲤从最深的水里跳出一现。我很清楚那是什么。他轻轻低下头，吻了下我的嘴角，我的脸整个都热了起来。
　　“李祈安！我不许你又咬我，不许……”
　　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谊的吻里面，彼此会贪地搜取对方的气息，这一夜竟是好眠。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李祈安已经不在了，身边还残留着一丝丝的檀香。
　　一直身旁服侍我的丫鬟拂冬闻声缓慢走了进来，将窗帘拉开，让温暖的阳光撒了进来
　　“小姐你醒了，现在要不要起来梳妆，今日晌午咱们将军要带您去会见老夫人老爷，商讨婚礼事宜。”
　　“嗯好，李祈安呢？”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昨天竟然是我今日以来睡的最好的一觉，我这么贪睡的人要不是今日有正事肯定是谁来我都要赖到晌午都不肯起来的。
　　拂冬想贴身扶我下床更衣，我摆了摆手让她不用这么贴心伺候我，因为一直以来我视她如亲妹妹，本身我自己的亲家人就几乎消失殆尽了，当然要扩大我的亲人亲脉！她要不是被好赌的父亲卖了，她现在肯定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得亏李祈安外出任务回上京的时候他救下了拂冬，对此听到这个事情的的时候我对李祈安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想不到李祈安也有柔情似水一面呢。
　　我一边伸着拦腰一边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凳上。
　　“小姐，咱们将军早上进宫面圣去了，昨日傍晚我去书房给将军送点心的时候，恍惚听到将军喃喃自语说什么大雎，我也不敢停留太久，可能是近来的战事吧。”
　　“大雎……大雎我记得祈安说过，应该是边疆一个小国家吧，他说大雎是很美丽的国家，他好像之前还跟我去过呢。”
　　“那真的应该是很美丽的国家了，可惜拂冬不懂这些。”拂东一边嘿嘿的傻笑，一边又在桌台上的首饰盒中寻找配得上我今日服饰的珠钗耳饰。
　　在李祈年告诉我过我大雎是很美丽的国家后，我便心血来潮想去翻阅一些李祈安的一些书，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介绍大雎景色的典籍，但是我竟然很多字都不认识了，想到这里我就更加痛恨之前那场让我头部受伤的意外，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外能让我现在变得对外界一点事情都不知情，得亏之后李祈安见我愤愤然的样子给我讲了讲边境的情况，要不然我定要问他个水落石出！
　　大雎跟别的边疆小国不同，他不像大朔、大鄧一样。
　　大鄧是靠重要的边境与内陆的必经之路经营丝绸、瓷器贸易，所以大祈与其就一直有丝绸的商业往来。大朔是一个比大鄧还要大上一倍的地方，这个国家运输业虽说不发达，但是人民靠着肥沃的土壤跟充足的粮食过的很富足，所以大朔更是对大祈而言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大祈以百年停战的条件向大朔收取他们每年粮食收成的的一半作为条约，两国平安至今。大雎是一个经营畜牧、驰骋草原的游牧民族国家，他们生性豪放洒脱不拘小节，但是据说在壹月前因意图勾结大朔垄断大祈农粮而被当今圣上下令出兵铲除，而这场战争大祈的主帅将军便是李祈安。
　　“好啦小姐，你这身打扮将军看了一定欢喜！”拂冬的话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转了转身，不经感叹这衣料的绝美，又感叹自己现在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生活，还好李祈安他疼爱我，虽说我失忆后对他之前应该存在的爱意也一并抹除了，但是我如今不讨厌他，并且对他还是有好感的，我自己也思量过，如果他对我好，嫁给他未尝不是我最好的选择。
　　李祈安的阿母似乎对我有一种特别的情感，因为在我昏迷醒来的第二日他李老夫人来看过卧床的我，当时她看到我的神情有几分怀疑和不可置信:“你是江芙？短短几日不见怎么瞅着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回头一定好好吩咐府上的小厨房多做些你爱吃的！”
　　此时从窗户折射进来的阳光正好，不禁让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