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93、我的家

　　褚清卿抵达人界皇城时暮色正浓，寻到姜落桐的踪迹后他直接往那个方向赶去，最终他到了一座高门大院前，府门匾额上面写着“宸王府”三个字。

　　褚清卿眉毛一跳，她怎么会在这里？他的预感很不好，他立马穿墙进屋，然后直奔姜落桐所在院落。

　　“啊！你来了！”少女正在院子里闲逛，见他来了便小跑着来到他面前，笑嘻嘻道，“似乎比我想得要早些。”

　　褚清卿没立刻回话，看了一眼与阳，又环视了小院一圈，接着他把目光转到姜落桐脸上，问：“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的？”

　　少女摸了摸鼻子，讪笑着说：“我们追查邱言下落的途中和人界的宸王撞上了，然后便一起行动了。”

　　这就是命，褚清卿想。

　　“你该不会又生气了吧。”少女小心翼翼地解释，“这人界的小王爷人挺好的，他是一个虔诚的道徒，曾经还在仙门修炼过，对我们没有恶意的。哦，对了，他府里还有一个门客，是位法力高深的道长，道号方海。”

　　正说着，外头走进来两人，前面的人年约三十，穿一身华服，后面的年约五十，着一身简约道袍。

　　对于褚清卿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外人，他们仅诧异了一瞬，然后便镇定下来。

　　“姜姑娘休息的可还好？”宸王问道。

　　“很好。”少女笑答，然后问，“是有什么事吗？”

　　宸王颔首，说：“刚刚道长联系了静虚派的人，得知最近仙门不少弟子无故丧命，听说妖界也有妖怪失踪。”

　　“谢谢。”少女真诚说道。

　　宸王瞥了褚清卿一眼，目光又回到少女身上，有分寸地说：“你既然有客人我们便不打扰了。”

　　话毕，他与方海道长离开了。

　　目送他们走远，少女转过身来，继续朝他撒娇道：“你别生气了，我就是觉得他们让我很有亲切感。”

　　褚清卿目光划到少女身上，无力道：“你是不是看谁都有亲切感。”

　　“那能怪我吗？谁让我是一个失忆的人。”少女不高兴了。

　　褚清卿努力压下坏情绪，他知道他不该责怪她，再说刚走的那两位的确与她关系匪浅。

　　忽然，他的脑中回荡起姬芊羽的话，她说姜落桐有权知道真相，她说给他两天时间，两天后他无动作，她就会把姜落桐苏醒的事告诉她的母亲。

　　是时候了吧……他想，接二连三的遇见故人，代表着他根本无法独藏她，心里斗争做完，他开口问正在赌气的少女：“你想知道你的过往吗？”

　　“嗯？”姜落桐正在气愤，忽然听见这样一句话，便惊讶地抬头。

　　然后她看见褚清卿用一种决然的眼神望着她，“既然你想知道你的过往我便成全你。”

　　姜落桐闻言顿时慌了，褚清卿的表情太认真了，这让她退缩了。

　　“去向他们道别吧，然后我带你去个地方。”褚清卿说完面朝门口而站。

　　“我……”姜落桐迟疑着。

　　“去吧。”褚清卿催道，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无奈，姜落桐便只好向刚交的朋友辞别。

　　静夜沉沉，天幕疏星淡月，浮光霭霭。

　　离开宸王府，姜落桐被褚清卿带上了路，她斜眼观察旁边男人的表情，这一路上褚清卿沉默不语，面色紧绷。

　　姜落桐不知所措，她以往这般闹腾的时候并不少，可从没得到这样的结果，她反思今天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她最终服软说道：“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那么说了……”

　　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不安极了，脑袋里思绪纷乱，既担忧褚清卿的情绪，又有点好奇他所说的那个地方，她一会侧头看褚清卿，一会抬头看前方，眼睁睁地看着天色由黑转白，煎熬地过了许久，她听见旁边的男人冷硬地吐出“到了”两个字。

　　闻言，姜落桐身子陡然一僵，他竟然真的要送她走。

　　“这就是你的家乡，南禺山。”

　　我的家乡，南禺山，听到这句话，姜落桐不受控制地转头，然后她看见了一座郁郁葱葱的高山，山上满是梧桐树。

　　这时，一只微凉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姜落桐转回头，便看到了褚清卿的近在咫尺的俊脸。

　　他的表情很纠结，上一刻眼睛里是不舍，下一刻又变成了决绝，如此循环往复，姜落桐忽然意识到事情恐怕根本不是她惹恼了他这么简单。

　　“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蟠桃会上出事了？”她担忧地问。

　　褚清卿摇头，他的手在少女滑腻的脸上继续怜爱地抚摸着，“蟠桃会上没事，只是遇见了几个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少女好奇。

　　“嗯。”褚清卿怅然道，“她们很想念你，你的娘亲也很想念你。”

　　“我的娘亲？”

　　“嗯。”褚清卿点头，他的喉头哽了一下，“其实她以前常去魔域看你的，只是你迟迟不醒，所以后来她去的次数便少了。”

　　“如今你的样貌已经和从前别无二致了，也该让你回家了。”纠结消失了，决绝战胜了不舍。

　　朋友、娘亲、回家……一下子接收到这么多惊人的消息，姜落桐的脑子很混乱。

　　“我……”她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

　　脸上的手从一只变成两只，褚清卿凝视着她的眼睛，温柔地对她嘱咐道：“桐桐，你的过往里有很沉痛的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双手撤下了，冰凉的触感消失，催促声响起：“去吧……”

　　姜落桐愣愣地站在原地，她看了眼那郁郁葱葱的山头，又看了眼身边的褚清卿，他眼里情绪复杂，似乎既有希望她去彻底了结的决然，也有希望她不去的希冀。

　　姜落桐又看了一眼那山头，终于还是迈出了腿，她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往，也想知道和褚清卿的过往。

　　少女转身的动作令褚清卿呼吸一滞，他心中抽痛。

　　这个决定不好做，从姜落桐苏醒那一刻起他就时常在挣扎，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他忽然释怀了，安慰自己说总有这么一天的。

　　于是，他也转身了。

　　路向姜落桐敞开，她顺着山道上行，四下静谧清幽，空气里是桐木的独特清香，走了一段路，她转身，发现褚清卿不见踪影，她只好孤独地继续前行。

　　走了一会，她发现路口站着两个人，她们正眼巴巴地望着她走来的那条路，看见她，她们表情愣住。

　　姜落桐同样愣住了，她与两个女人之中年长的那一位容貌有五成相似，女人其实很年轻很漂亮，只是能从她的双眼中看出岁月的沉淀。

　　年轻的那一位看起来年纪与她差不多大，眉横丹凤、口点樱桃，她五官精致，落泪时便更显美丽了。

　　姜落桐不知怎么的，她明明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但是她就是确信自己与她们关系亲近，于是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因为情绪激动，她们没有马上走近彼此，而是隔着一段距离互望，过了好一会，年长的女人颤声唤道：“桐桐。”

　　这一声一叫出来，姜落桐哭得更汹涌了。

　　她急忙走近她们，然后叫了一声“娘亲”。

　　娘亲的情绪也失控了，一双手胡乱地在她脸上身上摸着，似乎想要确认她是否是真的。

　　“婶婶，我们带落桐回家吧。”年轻的女孩说。

　　于是，她们终于离开了路口，相互搀扶着回家了。

　　三人最终进了一栋精巧的树屋，姜落桐被娘亲拉着在桌旁坐下，招呼道：“快尝尝，这都是从前你爱吃的菜。”

　　姜落桐看了一下桌上的菜色，香酥焖肉、红烧肉、叫花鸡、莼菜汤……果然都是她爱吃的菜。

　　因为什么都不记得，她觉得受之有愧，便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宝贝闺女。”娘亲温和地说。

　　年轻女孩附和：“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姜落桐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对自己的从前便更好奇了，于是问道：“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我的事吗？”

　　“你是鹓雏族的王女，今年一千一百一十一岁了。”娘亲说。

　　年轻女孩补充道：“我叫姬芊羽，住在丹穴，那里离这里只有五百里，你年少时是在那上学堂的。”

　　“是吗……”姜落桐认真聆听，想到什么，她问，“那么我爹呢？”

　　“你爹爹……”娘亲嗫嚅，然后说，“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回来了。”

　　见状，姜落桐没有再多问，当初她苏醒时褚清卿曾说她家中有变故，他作为监护者照管她，刚才又特地嘱咐，既然不是什么好事，就没必要急着想起。

　　许是多年未见，自己又失忆了，桌上的谈话时常会陷入沉默，但没过一会又被捡起，娘亲与姬芊羽轮流来，还时不时往她碗里夹菜。

　　吃完饭，她们仨在桌边小坐，又聊了些她小时候的趣事，这种听别人讲自己不记得的事很新鲜。

　　聊到深夜，姜落桐被娘亲送到房间，房门打开的刹那姜落桐愣住了。

　　“怎么了？”娘亲关切地问。

　　“这里和我魔域的房间一模一样。”

　　娘亲闻言也愣了，随即道：“那你好好休息。”

　　“嗯。”于是，姜落桐进房间了。

　　大约是情绪波动太大了，她觉得今天很累，躺上床后便睡着了。

　　只是，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生，她做了许多梦，一段一段的，有她躺在南禺山梧桐树上睡觉的，有她坐在浮峰边等褚清卿的，梦里还有那个叫李怀逸的修士，他们在一个很美的岛上。

　　这些断断续续的画面那样美好，她渴望想起它们，然而越想头越疼。

　　挣扎间她清醒过来，眼睛睁开时发现天光大亮，她收回视线回忆着光怪陆离的梦境，心中的渴望越发强烈。

　　头像是被撑爆了一般，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最后她止不住哼出声来。

　　门外，早已等候的鹓王妃和姬芊羽听见动静忙打开门，然后她们看见了在床上抱着头□□的姜落桐。

　　鹓王妃关切地问：“桐桐，怎么了？”

　　“我头疼。”姜落桐艰难地说。

　　话音刚落，她便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