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107、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发现背后传来动静，褚清卿抽空扭头，见是姜落桐回来了，他神情严肃，大喊道：“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出去，这里不需要你！”

　　“不，要走我们一起走。”姜落桐坚定地向他靠近，上次她单方面做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选择，这次她想要和他并肩作战。

　　“可真够情真意切的。”陆英看着他们，冷冷笑道，“既然自投罗网了，那我便成全你们！”

　　姜落桐反驳说：“最后死的只会是你。”

　　陆英闻言愤怒地冷哼一声，随即抬手操控着漂浮在虚空中的碎石，接着万千碎石从四面八方向姜落桐和褚清卿投过来。

　　褚清卿立刻开启护身罩，护住了他们两人，碎石与气罩相撞顷刻间沦为粉末，撤下护身罩后褚清卿主动发起攻击，掌力时而化水时而化冰，直奔陆英而去。

　　姜落桐也不再观望，她心念一动，唤神火于右手之上，一挥一转再一挑，随着她的动作火焰越聚越大，最后她将六尺高的烈焰打到陆英身上。

　　即便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可陆英的攻击半点没松懈，显然他抱了同归于尽的决心，招式十分难缠，褚清卿被牵制住了。

　　看着斗得难解难分的两人，姜落桐抿唇思索着该如何摆脱困局，照目前这个状态来看，要靠打败陆英再出去根本不行，不如先出去了再考虑打败他的事情，她想外面有那么多神仙、大妖和修士在，他绝不可能像上次一样有逃脱的机会。

　　抉择好了，姜落桐忍痛拔下三根凤翎，将凤翎拿到眼前对嘴一吹，顿时无数个姜落桐出现在她面前。

　　“去吧！”说着，她指了一下陆英，然后羽毛幻化而成的百来个她对陆英群起而攻之，褚清卿最终得以脱困。

　　褚清卿脱困之后如法炮制，他以气化水再以水化人，陆英顿时被数个“姜落桐”和“褚清卿”团团围住。

　　姜落桐正准备与褚清卿商量万全的脱困之策，还未来得及开口忽听见陆英嘶吼一声，转头看时见他周身笼罩着浓重的黑气。

　　她只好搁下嘴边的话做好应战准备，然而预想的攻击并没有发生，陆英行为怪异，他就像是中了□□物的瘾君子，身体抽搐，摇头晃脑，表情一下一变。

　　见此情形，姜落桐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走神，她的视线黏死在陆英身上。忽然，透过那具肉身她看见了四团气体，此刻它们正在不断地拉扯，一团白气，一团紫气，一团绿气，还有一团黑气。

　　“是邱言、降纯和森禾！”她禁不住激动地喊了一声。

　　他们的灵魂在与陆英的灵魂搏斗，三对一战况激烈，体现在□□上便显得行为怪异。

　　“我试试看剥离他们。”褚清卿说。

　　姜落桐点头，然后看着他隔空施展摄魂夺魄术，不一会她看见白色和紫色的灵魂一点点脱离了肉身，可绿色的那条却半分出不来，那颜色本就很稀薄，又被死死困住了，这让她十分焦急。

　　心底正在为森禾鼓气，耳边传来褚清卿的叹息：“他与陆英融合得太久了。”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其实姜落桐已经猜到了，可是却不愿相信，她看着绿色的残魂心生悲悯，森禾可是受百姓祈愿的神树的树灵，原该有很好的未来。

　　此时，森禾的残魂还在与陆英纠缠不休，正在神伤之际，她看见那个面容清秀的男孩对他们笑了一下，像是在诀别。

　　“走吧，不能辜负他。”褚清卿说。

　　姜落桐迟疑着点了头，而邱言和降纯的魂魄也已经彻底脱离那具□□了。

　　再看一眼搏斗的两个灵魂，她最终与褚清卿携手飞出了洞口，陆英虽已经是强弩之末，却仍旧不死心，他操纵着藤蔓，企图将他们拉回去。

　　为避开藤蔓，他们只好化形往高处飞，藤蔓再怎么攀爬，终究抵不上凤凰和应龙的速度，像是浮在水里的水草，最后它们只能无力地悬在空中。

　　“出来了！”

　　“我们赢了！”

　　地上站着的人发出激动的叫喊声。

　　见彻底摆脱了桎梏，姜落桐与褚清卿幻化成人形，然后缓缓下落。

　　这时，洞口中又飞出一白一紫两团气体，是邱言和降纯，因为陆英已经是濒死状态，此时他很难重新控制他们的灵魂，所以他们轻松脱困了。

　　姜落桐露出笑容，找了这么久，邱言终于回来了，只可惜了那叫森禾的树妖，他与陆英融合得太久了，灵魂本就难以剥离，现下原身又遭到破坏，已经无法再挽救了。

　　在一片欢呼声中冥山帝君右脚一蹬，旋即到了树腰位置，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就见一条通体赤红的烛龙盘在树上。

　　菩提榕虽高，可烛龙身长千里，此时整个龙身缠绕在树干上，他的尾巴拖到地面上，头部则在大树树梢上，树上的火与龙身上的火逐渐融合，眼前一片赤红色。

　　灵曜真君和曼倩仙君也行动起来，他们双手按地，整片土地顿时变成了铁地，伴随着一声响亮的龙啸，龙身开始用力，燃烧的大树被一点点拔起。

　　这树的根茎极长极多，连根拔起后树被扔在空中，地上所有有修为的人合力施法，一道“咔嚓”声之后，大树顷刻间化作烟尘，一代魔神就此陨落，再无生还之机。

　　姜落桐与褚清卿这时候也回到地面上，他们手牵着手看着困扰了他们百年的敌人彻底灰飞烟灭，最后消散在风中不见了。

　　少顷，冥山帝君化为人形回来，褚清卿恭敬唤道：“父亲。”

　　姜落桐也问好道：“见过帝君。”

　　帝君“嗯”了一身，然后便安然地立在一旁。

　　这场战打了太久太久，此时，战场上所有人都脱力了，他们懒散地站着，半点不想动。

　　忽然，远处有几朵祥云簇拥而来，最后只一朵云飘到地面上，其余的则停留在半空中。

　　食神带着几位仙童落地，接着她朝姜落桐走来，到了跟前揶揄地叫了一句：“见过青玉上神！”

　　姜落桐忽略她的调侃，诧异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食神指了指天上说：“他们呢是奉天帝和王母的命令来为人间降雨的，我嘛，则是来犒劳众将士的。”

　　原来如此，搞清楚情况后姜落桐将头抬起，只见几位海龙王已经化为龙身，他们正在空中游弋着，场景十分壮观。

　　弹指间，浓云在上空聚集，雷声也轰隆隆地响起来，下一刻如注大雨倾盆而下，久旱逢甘霖，空气里的干热很快便被湿凉所替代。

　　雨下透之后，百花宫的花神们施展草木之力，不多时就看见小草从土壤中钻出，花朵从绿叶中探头，一会的功夫这片荒原变成了一片茂密绿地，看起来生机盎然。

　　完成了任务，神明们终于下地。

　　“花神姐姐们好。”姜落桐欣喜地叫道。

　　领头的百花神笑对她说：“这一战辛苦了。”

　　“该我出手了。”食神笑着向前踏出一步，然后从腰间解下了乾坤袋。

　　姜落桐好奇地盯着她看，刚刚听她说她是来犒劳将士时便觉得奇怪，难不成是要现场做菜不成？

　　只见食神依次从乾坤袋里掏出三口铁锅和一个铁勺，然后将它们变了足有从前的数十倍那么大，看到这里，姜落桐已然确定，是做菜没错。

　　在她惊讶的目光之下，食神及其坐下的仙童们继续从乾坤袋里挖宝，接着就见鸡鸭鱼肉、瓜果蔬菜及调味料源源不断地被拿出来。

　　和从前无数次姜落桐在食神居观摩做菜时一样，食材被投到空中，食神天女散花般处理着它们。

　　最后那些花花绿绿的菜块落入加了热油的铁锅之中，食神以术法驭火和搅拌。

　　姜落桐看得呆住，这数以万计的大宴恐怕也只有她食神才能担此重任了。

　　由于太过惊讶，她的注意力先前一直放在食神身上，这回移目光时才发现就连席位也早布置好了，一步开外的红土路上数不清的大方桌顺路排开，绵延不绝。

　　站了太久，此时大家就近捡了位置坐下，他们一面看着食神烹饪，一面和邻座闲聊起来。

　　早已累极，姜落桐拉着褚清卿在第一张大方桌上落座，因为桌子很大，足够坐二十人，所以最后她的爹娘、人皇、冥山帝君、灵曜真君、曼倩仙君、凤帝、姬芊羽、知风、语容、李怀逸和真人等相熟者都在这一桌上。

　　右手边，爹爹坐下后欲言又止地看着娘亲，娘亲瞥了他一眼道：“有话就说。”

　　“那个……”爹爹试探着开口问，“我是因何而下凡？”

　　显然，在经历了这许多，爹爹已然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只是这个问题太沉重了，根本不好回答，只听见娘亲敷衍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好吧，娘亲果然霸气。

　　左手边，灵曜轻叹口气，看着她和褚清卿感慨道：“唉呀……事情总算圆满结束咯！”

　　“我说你可真不厚道。”曼倩仙君闻言指着褚清卿数落起来，“她苏醒的事我不知道，陆英复活的事我也不知道，要不是今日发生突变，我又要错过了。”

　　褚清卿默不作声，任由师兄责怪。

　　再旁边坐着知风和语容，这两位相处了五百年的上下级之间的气氛透着怪异，姜落桐猜这定然是因为之前的幻境，恐怕知风对语容早有意思，只是语容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姜落桐瞄一眼褚清卿，经过几次和语容打交道，她看出来语容并非真心喜欢她手边这人，估计就是受不了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所以刻意挑逗，想看看他的反应。

　　对面，坐着凤帝、冥山帝君还有人皇，三位前后辈说起话来一个赛一个恭敬。

　　李怀逸和用若真人这对师徒倒是惯常的相处方式。

　　姜落桐转着头扫了一下这场盛大的露天宴，神仙、凡人还有妖魔，这样庞大的阵容恐怕是空前绝后。

　　候了一刻钟，菜陆续出锅了，食神居的仙童们有条不紊地将菜肴分发摆上桌，宴席就此开始了。

　　这场庆功宴不止在规模上大，在时长上也拉得很长，直至午夜宴席也还未散场，吃饱了，累了，或者是醉了，他们便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就地睡了。

　　第二日，大家从睡梦中悠悠转醒，经过一夜的休息，此时所有人都恢复了精力，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眼下他们正群群簇簇地聚在一起告别。

　　姜落桐朝南面走，那里站着食神和百花宫的花神们，以及她庞大的凤族族亲们。

　　见她走来，商瑞说：“百鸟宫里事务繁多，我们该走了。”

　　杜若道：“有时间记得来宫里看看。”

　　百花神道：“百花宫也随时欢迎你。”

　　“别忘了来食神居，我再做好吃的给你吃。”食神追加道。

　　她含笑一一应过。

　　送走了天上的客人，她转向姬芊羽和凤帝。

　　凤帝目光定格在她眉心，满意地说道：“从今天起，我凤族多了一只年轻火凤。”

　　得到族君的肯定，姜落桐一时动容，折腾了这许多，她终于跨过了这一步。

　　“是啊，你逍遥自在的愿望如今已经达成了，以后记得多来丹穴找我玩。”姬芊羽打趣说。

　　姜落桐点头，旋即她走向几步之遥的娘亲，那里娘亲正在与爹爹说话。

　　“我什么时候能回去？”爹爹问，似乎急迫地想回归正身。

　　娘亲答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见她过来，二老一起把目光移到她身上，她不假思索地叫道：“娘亲，爹爹！”

　　娘亲自然地应了，爹爹则一脸无所适从，姜落桐明白要让一个三十岁年纪的人突然接受这么一个大闺女挺难的。

　　“还不打算回去？”娘亲看着她问。

　　她转头看了一眼正在与知风说话的褚清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如今好不容易所有阻碍都没了，她确实不太想现在就走。

　　娘亲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没再坚持，摆手道：“算了，再放你玩一段时间吧。”

　　“谢谢娘亲。”她露出笑容。

　　“嗯，那我走了。”娘亲说，看了一眼爹爹，她最终带着鹓雏族队伍离开了。

　　待娘亲走了，爹爹面对她，真诚发问：“我是不是得寿终正寝了才能回归原身啊。”

　　“嗯。”姜落桐点头。

　　爹爹听后，丧气地说了句“行吧”，然后便朝着人族的骑兵走去。

　　姜落桐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旋即走向与知风和语容说话的褚清卿，只听见知风说：“虽然合作的感觉很不赖，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和你做对手，有机会切磋切磋？”

　　“可以。”褚清卿爽快答了。

　　姜落桐停下脚步，光是听着，她就忍不住开始想象他们对战的画面了，不知道会不会像之前看的史书里写的那般精彩。

　　正想着，语容向她看来，说：“有机会记得来万妖宫做客。”

　　“嗯，一定。”她应好。

　　聊完了，知风、语容率领众妖离开了翠岭山。

　　草原东边，站着冥山帝君、灵曜真君、曼倩仙君，以及转世为人的东皇。

　　她随褚清卿一道走过去，大约是顾忌着东皇此时的身份，几人的问候充斥着一种与陌生人谈话的客气之感。

　　他们加入其中，两人道了句见过文帝便不再说其他了。

　　寒暄完人皇转身离开，他走向远处的人族队伍，那里她的爹爹早就在马上候着了。

　　此时，凤族、妖族和人族的部队皆已经离开，这场冗长的告别仪式终于进入尾声了。

　　“我也该走了。”冥山帝君道，说着他看了姜落桐一眼，然后又把目光放到褚清卿身上，“如今她已经醒了，记忆也恢复了，你有时间多带她回钟山走动走动。”

　　“嗯，我知道。”褚清卿应道。

　　“丫头，那我们走了！”

　　“走咯！”

　　灵曜真君和曼倩仙君告别。

　　等他们离开，姜落桐仰头看着褚清卿道：“我们也走吧。”

　　“好。”

　　说完，他们走向与阳和降香带领的魔族大军。

　　“众魔听令，回千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