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104、断情

　　就在妖族做客神宫的第二日，前线传来急报，神族又一座城池失守了。

　　连星遥虽然没有出去，但是光从府内的氛围中她便感受到了情况的糟糕，大家人心惶惶的，都在担忧或许哪天连神可能也会守不住。

　　下午，连星遥收到神宫送来的传信，神后约她去宫里喝茶。

　　娘亲看着随纸鹤一同消失的文字，一脸凝重道：“这个时候要你入宫，准没好事。”

　　这连星遥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她没办法推拒，所以她还是赴约了，驾着鹓雏她来到日月神宫，然后在仙侍的陪同下进了神后的寝殿。

　　跨入殿中，见神后正悠然自得地坐在桌边喝茶，她急忙欠身问安：“见过神后。”

　　“嗯。”神后露出和蔼的笑容，招呼道，“快过来坐。”

　　于是她遵命坐下了。

　　宫中侍女端来一碟点心，接着又替她倒好一杯热茶，随即便匆匆退下了。

　　待只剩下神后和她时，神后拉起她的手说：“唉呀……有些时候没与你好好说说话了，突然叫你过来，没打扰到你吧？”

　　“不会。”她回答。

　　“嗯。”神后满意地颔首，随即问她，“对了，昨天郁仪回来后你们有好好聊聊吗？”

　　她照实说：“宴后聊过一会。”

　　“唉……我这儿这半年来一直在战场，连我都时常见不着。”

　　连星遥知道神后想听什么，便顺话说道：“他也是为了神族。”

　　“是啊……”神后叹息一声，朝她看来，“昨天的消息你看到了没？”

　　“听到了。”

　　“收到消息后，他父君便和妖王在书房里闭门磋商，然而始终没有找出万全之策。”神后说，“妖王重利，性格谨慎，做事喜欢权衡利弊，仅仅是战略合作，并不能够让他爽快出兵。”

　　连星遥没有搭话，她安静地等待着神后继续往下说。

　　“要是神族能与妖族缔结姻亲关系，他们同咱们便是真正在一条船上了，你说是不是？”神后端量着她。

　　从收到邀请的那刻，连星遥便猜到了神后请她入宫的目的，也难为这位贵妇人与她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此时才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连星遥心底在冷笑，面上却乖顺极了，附和说：“神后说的对。”

　　“嗯。”神后满意地笑了，态度比刚才更好上几分，连星遥的心却越来越冷，她终究成了利益交换的牺牲者。

　　之后，神后又拉着她聊了些其他的话题，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她才被放行。

　　走前，神后亲自送她到门口，还很体帖地告知说：“郁仪应该还在与他父君谈公事，你若想见他，等一会便好。”

　　“我知道。”连星遥应道，说完，她转身走了。

　　她没有去找祝郁仪，而是直接离开了日月神宫，站在鹓雏背上，她深深地望了一眼这围城似的壮丽宫阙，然后便毫不留情地转头了。

　　罢了，牺牲就牺牲吧，她还可以比他们期待的再彻底一点，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回家了。

　　鹓雏在院中落地，连星遥一回到家，爹爹娘亲急忙迎了过来。

　　爹爹关心地问道：“神后到底找你做什么？”

　　娘亲冷哼一声，回答说：“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希望她大度点，能妥协与妖族的和亲。”

　　“那你怎么回的？”爹爹问。

　　连星遥看了自己的爹娘一眼，然后在他们的注视下回答说：“我同意了。”

　　“你——”娘亲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连星遥将没说完的话补上：“他们既然要我顾全大局，那我便顾全大局，那神族太子妃不做也罢。”

　　“好。”爹爹赞许地点头。

　　娘亲恢复笑容道：“你能想通就好。”

　　连星遥没机会伤心，因为隔天她的师父和大师兄便来了，为了不让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为自己担忧，欢迎客人时她始终保持着微笑。

　　师父和师兄他们极少出山，这次外出一来是想采买点法器和仙草，二来是想借机来看望她。

　　爹爹娘亲对待他们很热情，似乎是觉得有他们在身边，可以改善自己的心情，连星遥也是这么想的，为了招呼好师父和师兄，她根本没机会想其他的事。

　　直到那条消息传到了她耳朵里。

　　那日，吃过午饭后他们移步到了湖心亭，像从前在山里一样，她和师兄轮番与师父对弈。

　　三盘两胜制的规则，她最终以两连败退场，接着师兄接替她上场，两人先是一比一平，最终师父赢下了最后一局。

　　棋子分捡完，师父好心好意地收了手，让她与师兄对阵，自己则回屋去打坐了。

　　新的棋局就此开始，虽然局势要比刚才好上许多，但是她依然是败的那一方，就这还是师兄放水的结果。

　　整个下午都在输，这一局棋结束后她便没了兴致，于是两人起身离开了湖心亭。

　　半路上，他们碰见两个在花园里闲聊的侍女。

　　一侍女道：“你听说了吗？神帝今晨赐婚了，太子不久就要与那妖族的郡主成亲了。”

　　“真的吗？那我们小姐可咋办呀……”另一位侍女叹息起来。

　　听见她们的谈论，姜落桐的脚步骤然顿住，竟然这么快的吗？虽然早就做了准备，奈何心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泛着酸意。

　　“小姐！”

　　“见过小姐！”

　　说悄悄话被发现，两位侍女受了惊吓，连忙矮身问候。

　　连星遥没有追究，只对她们说：“你们去忙正事吧。”

　　等侍女离开后，连星遥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想让师父和师兄担心，近两日一直遮掩着，可眼下却让师兄见到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

　　“来时我和师父便听到了些许传闻，”师兄主动开口，安抚她道，“虽然你隐瞒得很好，可是咱们认识五百年了，我很了解你。”

　　“让你见笑了。”听到这话，连星遥恢复如常，同时心里一阵轻松。

　　话说开后，他们继续往回走。

　　还未到院门口，便见贴身侍女小跑着迎过来，着急地说：“小姐，太子来了，正在偏厅里坐着。”

　　“嗯，我知道了。”连星遥好不容易转晴的心情在听见这话之后一下子又恢复阴沉了。

　　聊天的兴致因为意外来客被打断了，她与师兄没再说什么，两人只沉默地前行。

　　当连星遥走到院门口时，她看见了院落里站着的那长身玉立的男子。

　　师兄道别：“你既有客人，那我便回屋了。”

　　“好。”

　　连星遥点头，等看着师兄走远了，她才转头面向祝郁仪，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见他，但是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才好。

　　“星遥。”男人叫她。

　　她没应，而是直接越过他进屋了。

　　男人见状急忙转身，然后走近她道：“星遥，赐婚的事是父君越过我直接定下的，我也才刚得知，你放心，我会劝他收回成命的。”

　　连星遥将他的手拉开，不信任地看着他，质问说：“前几天你说会劝神帝改变主意，结果却来了赐婚的圣旨，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

　　“星遥，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你走吧。”连星遥不想再听，心里有她有什么用。

　　“星遥，别放弃我。”祝郁仪乞求地望着她。

　　她受触动，几乎就要心软，最后到底还是强硬起来了，这么多年她真的受够了。

　　“别放弃你，所以要我做妾吗？”她冷笑一声，祝郁仪因她的话脸色苍白，她却没有停下来，“告诉你，我不仅不会做妾，也不会做妻了，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做无用功，如今正好出现了一个改变的机会，我当然要把握，诛灭魔族和放下执念，这对神族和对我来说是两全其美的事，我为什么不同意。”

　　“星遥！”祝郁仪如同揪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揪着她的衣服不放。

　　连星遥挣脱了两下，见挣脱不开她直接自断衣袖，强行拉开了他们的距离，然后便决绝地走了。

　　隔天，晨起后连星遥便一直待在房间里，她哪里都没去，直到一阵敲门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还未来得及开门，师兄李屿阔已经推门走进来，面对着她抱手质问：“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把客人晾在一边？”

　　“我……”连星遥自知理亏。

　　话还未说完，她被强行拉起来，李屿阔说：“陪我去外面逛逛吧，我还从未逛过神都呢。”

　　她起先想拒绝的，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师兄将她带出家门，她想决定是她自己做的，如今郁郁寡欢确实不像样，有机会出去逛逛也挺好。

　　于是她从被动转为主动，带着师兄在集市里穿行。

　　集市十分热闹，稀奇玩意数不胜数，走到某处，她听到神都子民站在街头热议，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兴头特别足。

　　有人说：“唉……没想到太子竟然会这么早成婚。”

　　另一人附和道：“我也没想到，而且对方还是一只妖。”

　　“听说那位妖族郡主长相美艳。”

　　“诶，不都说太子和那南翼府的大小姐关系匪浅，她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的人选吗？”

　　见说到自己，连星遥没法再若无其事下去，她直接走开了。

　　李屿阔追上来，安慰说：“别难过了，世上的男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连星遥笑了，做出表示道：“别担心我，我马上就会好的，要知道是我放弃了他。”

　　悲伤的气氛被调笑给驱散了。

　　“你真的要和他成婚？”正笑着，一句质问飘了过来。

　　女人回答说：“你和我说没用，这是神帝和父君共同的决定，我无法左右。”

　　“才见过几面就托付终身，你清楚他的为人吗？”男人焦急地问道。

　　“他风流倜傥，威名远播，这还不够？”

　　“这都是传闻，谁知道真假。”妖族太子越说越气愤。

　　或许是察觉到了注视，玉簟郡主和玉京太子朝他们看过来。

　　愣了一愣，玉簟主动开口：“那天好像在宫宴上见过你。”

　　“见过太子、郡主。”连星遥礼貌地问候道。

　　话毕，她便转了方向。

　　后面，玉京太子的声音飘了过来：“我知道她，听说她和祝郁仪关系匪浅。”

　　“是吗？”玉簟郡主不以为意。

　　原来竟然是拆散了两对情侣吗？算了，怎么样都与她无关。

　　“对不起，本来是想带你出来散心的……”旁边，追上来的李屿阔抱歉道。

　　是啊，她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听人家议论婚事也就罢了，还直接和新娘子撞上了，这一趟实在太过糟糕了。

　　“没事。”为了不让师兄自责，她说道。

　　尽管她表现得足够体面，可是她怎么可能真的没事，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人，想到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尤其在梦里。

　　梦里她浮浮沉沉的，脑袋里一会记起从前他们在揽月亭游乐的场景，一会又冒出祝郁仪为她作羹汤的场景……虚假与真实的画面交替出现，每一幕都那样美好，这令她的心一阵阵抽痛。

　　“桐桐，姜落桐！”忽地，她听见一个声音在叫她。

　　“桐桐，快醒醒。”他一声接着一声，一声赛一声嘹亮。

　　“桐桐是谁？”叫得多了，她呓语着发问。

　　只听见那声音回答说：“是你。”

　　“不，不是我，我叫连星遥。”她否认。

　　“不，就是你，你就叫姜落桐，连星遥根本不存在，因为你在一个幻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