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年》莫洛

1、第十五年

　　　沈致买了回家的机票，他伸手把柜子上面的航空箱拿到地面上，“小圆”　一只毛茸茸的大狗，从房间里跑出来，扑到沈致的身上。
　　“诶呦”沈致笑着把小圆搂在怀里，把脸贴在小圆热乎乎的头上蹭了蹭，“我们要回家啦”。
　　让小圆自己进了航空箱，沈致坐到沙发上，拿起手机打给了詹松。铃声只响了三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小致”声音听起来和五年前没有什么区别，“你，你还好吗”。沈致手抖了抖，清了清嗓，“还好”，沉默了一会，或许察觉到了气氛中的尴尬，小圆刨起了航空箱的门。
　　“小圆！”听见主人叫自己的名字，小圆逐渐安静下来。就电话那头的詹松开口“一转眼，小圆都七岁了吧”。
　　“我要回国了”沈致突然说道。“明天下午的飞机，到青山机场”。沈致料到了电话那头的詹松要问什么，抢先回答道。
　　“那我可以接你吗？”詹松小心翼翼的开口，“接你回我们两个的家”。
　　“好”
　　听见沈致的回答，詹松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办公桌上的绿植，舍不得挂断电话，但还是开口“路上注意安全”。
　　然后听见沈致温柔的说了声好的，就挂断了电话。
　　这是他们相识的第十五年，也是他们近五年里唯一一次联系。
　　沈致挂断电话，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出神，生病的这些年，他总是无法长时间集中注意力在一件事上，就连打电话都会忍不住的走神。
　　听到敲门声，他站起身用手揉了揉酸痛后脖颈，快步走去开门，物流公司的人进来，搬空了沈致住了五年的家。沈致摸着装着小圆的航空箱安慰小圆，因为小圆年纪大了心脏不好，所以不能和沈致一起坐飞机。
　　沈致关上了房门，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家，突然意识到今天晚上自己已经把家里的所有东西都邮寄走了，只能蜷缩在沙发上，期待着天亮。
　　时间过得比想象中快很多，沈致已经坐上了回青山市的飞机，在登机前，他无数次在逃走的念头中挣脱出来，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年的事。在听到机场的登机提示时，他像逃跑一样逃向登机口。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才确定自己没办法逃走了。他松了一口气同时更加紧张了，他知道自己总该面对的。
　　取到行李后向出口走去，沈致远远的就看到了詹松站在出口，他这五年变得成熟了很多。
　　直到沈致走进，詹松才敢向前走一步，伸手拉过沈致的行李箱，向停车场走去，一路无言。
　　看着街边越来越熟悉的街道，车驶进了熟悉的小区。詹松把车平稳的停在了停车位上，沈致突然开口“想你了”。
　　詹松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伸手搂住沈致的“小致，欢迎回家”。
　　沈致从敞开的房门向里看，房间里的一切都保留着五年前的样子，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物流的人说小圆已经被送到楼下了，其他的东西明天才能到。两个人立刻一起下楼去接小圆。
　　在沈致看到小圆的一瞬间，他就觉得小圆的情况有些不对。
　　詹松和沈致开车前往最近的宠物医院，医生带着小圆进了检查室，沈致和詹松被拦在了外面。沈致注视着监察室的门缝，面无表情，詹松却感觉到了沈致的异常。他想牵起沈致放在椅子上的手，冰冷的温度让他得手向后缩了一下，又用力的把沈致的手攥住。
　　“小圆会没事的”
　　沈致想被打开了开关一样，他轻轻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好像一不小心就被其他人的气息震碎，“小圆不会离开我”。
　　他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像在祈祷。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上帝没有让小圆立刻离开他。
　　医生说小圆的心脏问题并不是很严重，主要是检查发现，它的脑子里长了肿瘤。
　　“究竟是良性还是恶性还需要进一步检查，但是你们主人要做好准备。”
　　詹松应了医生，发现沈致愣在了原地，沈致站在那里，满脑子都是小圆要离开他了。他的小圆，要走了。
　　小圆住在了医院，沈致和詹松回到了家里。沈致蜷缩着躺在沙发上，詹松没有打扰他，去衣柜里翻出一张薄毯轻轻盖在沈致身上，回到房间轻阖上门。
　　第二天下午，医生确诊了小圆的恶性肿瘤。
　　医生建议没有治疗的必要了，小圆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再加上心脏的问题，很可能下不来手术台，不如回家在最后陪伴它一段时间。
　　沈致坐在小圆的笼子旁，看着输液的小圆，一下午没有说话。刚刚下班赶到宠物医院的詹松站在沈致的身后。沈致察觉到了詹松得靠近，“我们接小圆回家吧”说着他右手扶着笼子边，一条腿跪在地上，因为太久没站起身，微微晃动一下。詹松上前扶住他，“我们一起”。
　　小圆和他们一起回家了，家里还留着小圆小时候的狗窝和玩具。小圆的后腿因为脑内肿瘤得压迫已经变得有点坡了，但他还是察觉到了沈致的心情不好，想找他玩拔河游戏，逗他开心。
　　沈致摸摸小圆的头，抱着它痛哭出声。詹松站在他们身后默默流泪。
　　小圆走了。
　　它好像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要到尽头了，赖在沈致的床上不肯下去，沈致抱着它，感受着它的呼吸慢慢消失，身体逐渐变得冰冷，他把被子盖在他们两个的身上，他把小圆搂在怀里，他亲吻着小圆毛茸茸的额头，但是小圆再也没有给他一点回应。
　　沈致的病在小圆走后好像变的更加严重了，他回到青山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有勇气面对曾经的一切。但是他失去了他的小圆，同时也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
　　噩梦每天都在缠绕着他，纠缠他，让他喘不上气。
　　他停了药，他不想睡觉，他讨厌一天一天变得越来越昏沉。
　　他讨厌这个没有小圆的世界。
　　詹松一直陪着他，但是詹松除了陪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在昏昏沉沉中，走向了楼顶。
　　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