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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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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之夜,雷音阵阵如鼓。近处阴云叠叠,相携而翳蟾钩。
“要下雨了。”景沅说。
名叫黛蓝的女官搀扶景沅行至窗前,盛夏的热浪扑面而来,闷得人头脑发昏。
黛蓝笑着说:“是呀,奴婢唤人将窗子关上吧?公主吹了风,晚间再烧起来就不好了。”
“不用,下雨挺好的。”景沅吹着晚风。
大雨骤然落下,打在青砖红瓦上,很是好听。
“我告诉你的那些,你都记着吗。”
“奴婢都记得,殿下放心。”
这是景沅来到大姜成为公主的第三天。
短短数日,景沅已将一切打探明了。
原身是皇上和贵妃唯一的女儿,出生便被赐封号“明珠”,是大姜国最小、最得宠的公主。
大姜皇室长成的孩子里,有四个皇子、三个皇女。
其中,皇后孕育了嫡长子和三公主。二皇子和五皇子一母同胞,都是德妃的儿子。四皇子母妃早薨,养在太后膝下。六公主母妃原只是个贵人,是生养了她才封的嫔。
明珠公主行七,姓李名景沅,小字归月。
六日前,是原身的及笄之礼。她就是在那天离开人世的。
景沅不记得太多原身的记忆,可这一段却记得很清楚。
有人从身后推她落水,水底也有一双手死死抓着公主的脚踝。那天她才刚刚十五岁,被人拖着沉入深深池底,那该多绝望。
这样才让景沅这个加班噶了的现代都市精英魂穿替代了她。
毕竟不用没完没了的加班,景沅很愉快的接受了这个设定。不过自己毕竟占了人家的身份,自然是要帮忙报仇的。免得小孩儿走的不够安宁、不够舒心。
她已经准备好在大姜的皇宫里大展拳脚了。
入夜,夏雨未停。
“不,不要害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景沅哭着缩成一团。
永宁宫突然乱起来。
永宁宫是景沅独居。因阖宫只有她一个主子,又很是和蔼,小宫人们对她总是格外上心一些。
今日上夜的是靛青,她匆匆掀开床幔,见景沅脸上糊满了泪,心下一惊。
景沅见了人,更加不安起来,她环抱住自己,不住地抖:“不......你别过来!”
“好......奴婢不过去。”靛青只敢跪在脚踏上,不好再向前一步,只能隔着一段距离安抚景沅。
她又说:“殿下可是做噩梦了?奴婢吩咐人去熬碗安神汤来可好?”
“不!我要父皇!我要母妃!”景沅失声道,她双手紧紧捂着脑袋,不住的哭。“父皇呢!求你!求你让我见见父皇吧!”
皇上和景贵妃相携而来,见到的就是这副场面。
整个永宁殿内烛火通明,小宫女小太监们捧着烛台围成半圈,守着双手抱着头缩在墙角的景沅。
景沅已经哭过,听见动静瑟缩了一下,警惕地抬起头,望来的双眼红得兔子般。
景贵妃只随意披了件褙子,鞋袜裙摆都被洇湿了,现下看她这副模样,心都要碎了,母女两个抱在一起又啜泣起来。
“我的儿。”景贵妃替景沅擦泪。“这是怎么了,可是梦魇吓着了?”
景沅摇摇头,她的泪越擦越多,很快弄湿了贵妃一条帕子。
靛青跪拜下去说:“回娘娘,今日奴婢上夜,突然听见殿下大喊什么‘不要害我’、‘不要杀我’一类的。奴婢进来,殿下也不让奴婢近身,只哭,说要见皇上和您呢。奴婢不敢糊弄,便马上派人求见皇上娘娘了。”
“父皇,母妃。”景沅紧紧贴着景贵妃,像是找到了庇护所一般。她抖若筛糠,又把景贵妃惹的好一阵心疼。
“孩儿梦见......孩儿梦见有人要杀我!”景沅尖叫起来。“她们抓着我!抓着我的脚!”
她如今才十五岁,养的娇滴滴的人儿哭起来,那份绝望的情绪很能感染人,小宫人们也开始无声落泪。
景贵妃抱着她,看的却是皇上:“子玉......是谁要害我的女儿?那些人如今又要来害咱们的孩子吗!”
德喜听贵妃提起往事,忙搀扶景贵妃和景沅起身:“我的贵妃主子,有皇上在呢,您别着急,别担心,啊。”
打了个岔,贵妃就和皇上坐在一处去了。
她那双含情眼里如今含着热泪,依偎着皇上,又要抱着景沅。
皇上摇摇头表示暂时不知道:“景沅落水,是及笄礼那天。”
皇上记得那天,他的掌上明珠穿着绣吉服来拜双亲,他还赐了一双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后来景沅落水,镯子也不知所踪,许是替她挡灾,从死线上拉了景沅一把吧。
他们三个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在一起,皇上被挤在最里面当靠枕,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拍拍景沅的手臂安抚道:“沅儿可是想起什么了?”
景沅说:“自孩儿醒来每晚都做梦,梦见那天,我一个人在望舒池边捞金鱼。可是......”
皇上和景贵妃屏气凝神,用眼神鼓励她说下去,生怕一开腔打断景沅的思路。
“有人推了孩儿一把!”景沅哭起来用手背狠狠地抹泪。“孩儿就掉进望舒池里了!”
“啊?是谁抓着你?”景贵妃沉不住气打断了她。“好呀,金尊玉贵的公主被她们这样作践,待找出来了必定要狠狠责罚!”
“许是孩儿梦魇了说胡话呢,”景沅这时候又扭捏起来。“毕竟没见人,也不好妄定谁的罪呀。”
“哼!就是受惊了才有的梦魇呢!”景贵妃很不满,有人要害她唯一的骨肉,便是想害她。照她的想法,该找出来打死算完。
皇上默默把自己腿上那只手挪开,摸了摸被拧红了的大腿。
说:“那天,朕记得是黛蓝靛青跟着你。人呢?”
“回皇上,奴婢们在。”黛蓝靛青跪爬上前。
迎着皇上鹰一般的注视,黛蓝说:“那天奴婢和靛青服侍公主,及笄礼成之后,公主突然想吃小厨房做的凉水荔枝膏,唤奴婢去取来,奴婢便去了。”
靛青说:“黛蓝走后,六公主邀公主去望舒池撩金鱼,到了没一会儿,六公主的衣袖沾湿了,便带着雀儿回宫换衣裳去了。咱们公主嫌奴婢呆在那儿吓跑了她的金鱼,把奴婢赶得远远的......等奴婢听不见公主的声音前去探查,公主已经落水里了!于是奴婢大喊‘公主落水了’,这才惊动皇上娘娘们的呢!”
“这么说,你们二人什么也没看见了?”皇上说。
德喜很有眼色的接到:“你们可想好了,若有一句虚言!仔细你们的脑袋!”
“奴婢们绝无虚言!”
线索到这就断了,这可怎么是好。
景贵妃很惆怅,因为找不出害自己孩子的凶手。
皇上也很惆怅,因为皮肉都被景贵妃拧青了,因为找不出想害景沅的凶手。
但景沅很满意现在的局面。
她落水那天,确实没有目击者,无法强行定谁的罪。
大张旗鼓的探查是不成了,那便私下打听,慢慢摸索嘛。何况想害她的人一次不中,又知道她已经失忆,总会按耐不住有第二次的。
她不着急。
皇上也知道她不着急。
但是景贵妃很急。
她当晚就寝时,气愤地召来自己的陪嫁。
景贵妃绞着帕子道:“阿蒲,本宫要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娘娘请示下。”阿蒲看上去比景贵妃年长一些,是执掌一宫的管事嬷嬷,如今已经很稳重了。她知道,贵妃不要她跟在身边,必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吩咐。
“你去帮本宫查一查,明珠公主及笄礼那天都有谁经过了望舒池。大张旗鼓的查,最好闹得满宫皆知才好。”
“那......探查此事,总要有个由头吧?”阿蒲知道景沅的事,也很是气愤。公主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如珠玉一般的小小人儿娇养到十五岁,真龙的血脉,不是嫔妃做法时能拿来做伐的对象。但若贸然探查,只怕会打草惊蛇。
“就说......”景贵妃想了想。
皇上打断她们主仆俩,听不下去了:“就说朕赐给公主的及笄礼遗失了,是双极珍贵的翡翠镯子。叫那些小宫人若是看见了,记得带来给贵妃,必有重赏。”
“好呀,皇上,您怎么抢了我的话呀。”景贵妃详装恼怒,用帕子丢他。“好阿蒲,就这么办吧。”
“你呢,就在明面上大张旗鼓的查。朕借你的势,暗地探访,咱们这叫夫妻战术!攻无不克嘛!”
“快别贫了,明日还上朝呢,都几时了,快些睡罢。”景贵妃熄了烛火,皇妃二人相拥而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