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了反派整本书后》登徒子徒

5、澧阳城其四

　　山中的夜，仿佛黑布遮住了穹顶，四周死寂。能听见的声音，只余间歇的虫鸣。
　　青丝勾连衣袖，摇摆中扯断了横生的枝条，发出噼啪声音。草丛被人度过，在刻意放慢的脚步下蹭出轻微的擦响。
　　夏婉妤屏住呼吸，从树林深处向着光源摸索而去，那方柴火却渐渐熄灭，只余星点随风明暗。

　　“啪嗒——”
　　她停住脚步，侧头望去，不由自主向那方侧身。没犹豫多久，便抬手拨开藤蔓，利用粗壮的树干隐藏住身形。

　　“是属下办事不力。”声音被刻意压低，听不出来是谁。尾音的颤抖暴露出说话人的恐惧，让夏婉妤心中一紧。

　　“你哪有办事不力。”接话的人倒显得光明正大，一字一句慢条斯理：“你分明是办的太过周全。”
　　“大人……”

　　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女孩忽然捕捉到银光一闪，她忙侧头看去，却因为黑暗什么都没有看清。下一秒，只听见压抑到极致的呻/吟。
　　血腥味绕在鼻尖，吓得她忙扭回了头。

　　“这是惩罚。”
　　“……是。大人。”跪地的人咬着牙挤出答复，冷汗滑下，湿了整个后背。他仅剩的右臂克制不住颤抖着，却仍然单膝跪地，低着头静候那人的指示。
　　仿佛是要故意折磨他，上方久久不曾言语。

　　“你可以走了。”冗长的静默之后，终于又有了声响。夏婉妤精神一振，捕捉到头顶的树枝传来轻微的抖动，再扭头望去，方才两人对话的地方便只剩下了一人的身影。
　　她瞪着眼睛一动不敢动，脑子十分懂事的回想起了以前从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各种各样偷听被发现的场合，胸腔传来的心跳声越发剧烈。
　　周围一片死寂。虫鸣被忽略。
　　她悄无声息地侧头望去，发现剩下的那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在原地静止不动，于是也只能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僵在原地。

　　等了好一会儿，潜藏在身体里的困倦终于被勾了上来，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正准备换个姿势，余光却恰好捕捉到一旁地上极其不合时宜的石块。

　　不远处的人影敏锐地察觉到这方动静。

　　他抬眼皱眉，手持长剑向前一扔，犀利的剑锋便霎时劈来，迎面寒气让她僵硬在原地，只一瞬间，遮挡住身形的枝条便尽数被砍断，露出完完整整一个她。

　　啊这……

　　少年抬眼看着她似笑非笑：“夏姑娘。”

　　…………完蛋了。夏婉妤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近前，“啪”地一下将她抵在树干上。

　　“深夜偶遇，可真是巧的很。”

　　****

　　“……昨晚发生了什么？”

　　“唉？”夏婉妤一惊，看向说话的墨箫面露茫然。

　　“你们俩今天，”墨箫皱了皱眉，眼神扫了扫走在最后抱着剑的墨翎，张口说道：“感觉很不正常。”

　　“是，是吗？”她僵硬的笑笑：“没有啊，这是墨大哥的错觉吧……”

　　墨箫将信将疑的看着她，正要说话，却被前方霎那间的异变吸引住心神，猛地扭头望去。

　　夏婉妤随着他放远了目光，隐隐发觉，几人脚下的山路不知从何时开始逐渐混沌起来。有浓雾点点氤氲而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几息间，好似已充盈至整个世界。

　　“看来，第一处法阵已经到了。”

　　根据已经下山的猎人的讲述，昆仑山共有九门，分别布置在不同的方位，每个门之上对应着一口井，被法阵、大妖分别镇守，是昆仑山五城的必经之地。

　　无心芍药长在清濯之水，五城之中，唯有四方南城的遗迹才有流过，故而他们必须攻克眼前的法阵深入山脉，才能取得药草。

　　夏婉妤仰头望去，只见雾已越来越浓，不由得皱眉说道：“这雾越来越大，恐怕我们一会功夫便会什么都看不清，这可怎么办？”

　　“只能尽快破除阵法了。”墨箫神色凝重，话音未落，便快速向前奔去。夏婉妤紧绷了神经，也不扯后腿的跟着向前跑去。

　　跑着跑着，不见墨翎的身影。她心中疑惑，正待四处打量，却忽然感受到身后如针刺般阴森的注视……

　　“夏姑娘应该知道，你要是敢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说出去……”

　　她猛地一激灵，赶忙从昨晚的回忆抽身。墨翎昨晚含着杀意的眼神成功将她逼成了小怂包，一大早起来，她连看都没怎么敢看他。

　　不过令人松口气的是，撞破了这么大的秘密后，墨翎似乎也只是不轻不重的那么警告了她一下，居然没有杀人灭口。
　　她摇摇头，反派虽然坏，但不能将他看成是没有脑子的炮灰。昨天晚上两人距离墨箫虽不算近，但也不远。杀人这么大的动静，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
　　不如威胁警告一下，反正她无凭无据，就算说出去，也不能拿他怎样。

　　夏婉妤由衷的叹了口气。原主这没有丝毫战斗力的菜鸡身份，反派随便拿捏一下就只能老老实实的了。

　　“快看前方！”
　　墨箫的呼喊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他们走上前，发现眼前正对着的石路，两边植被分别向左右延伸合拢，并成一个巨大的圆形。

　　几人三两步进入合围的圆圈，惊讶的发现脚下的陈设不再是单调破损的石块，反而镶嵌着整齐的鹅卵石，黑白两色划一，分别占了半个圆圈。

　　“是太极啊。”夏婉妤眨眨眼睛，这在现代鹅卵石的小路上并不罕见，只是因为此处过于宽阔，太极图案并起来，足足有足球场那么巨大，看起来才颇为壮观。

　　“按理说，祭祀神庙附近的装饰都有规定的礼数，不能随意变化。这里出现这么大的八卦图案，肯定与破阵有关。”
　　墨箫用手指了指地面，两长夹两短的标记显示在太极外围。夏婉妤知道这是卦图，但具体代表什么却是一头雾水。

　　“这是离卦。”墨翎从后方绕到她身旁，垂着眼睫说道：“我们从正南门进山，没有改过方位，正对应这个卦图。”

　　“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方七个卦位，分别对应了不同的道路，只有走对了正确的路，才能找到阵眼，破解阵法。”

　　“不觉得这种情况和另一种情景很是相似吗？”墨翎问道。

　　“啊？”夏婉妤眨眨眼睛，表示二丈摸不着头脑。
　　“奇门遁甲。”

　　“啊！”夏婉妤惊叹：“生伤杜景惊死开休！”

　　“走生门则生，死门则死，其他则又见八门，周而复始。看来想要出去，并不是那么简单。”

　　几人在原地探查一番，墨翎又去其他七个方位轮番走了一遍，果然发现每一个卦象前方都出现一条道路，共有七条道路延伸至深处。
　　“七条路吗……”她神态凝重，观察观察周围，发现雾正越来越大，一丈外的人影只能看的依稀。

　　“不对。”墨翎走了回来，刚好听到夏婉妤的自言自语，张口打断了她：“是有八条路可走。”

　　他找了找，支起剑指了指夏婉妤身后他们来时的路。那条路此时也如同其他七条一样，被浓雾遮掩，完全看不到远处。
　　他张口问道：“你现在还敢回去么？”

　　毫无线索，几人便不敢乱动，只能原地休息。大概一柱香时间中，墨箫一直在辨认周围的环境，企图寻找蛛丝马迹，当然，结果是一无所获。

　　直到夏婉妤累倒，一头仰卧在边缘的草地上时，他们才发现，其实提示早已给出。

　　“喂……”少女瞪大了眼睛，张口问道：“现在……天黑了吗？”

　　“我们才刚刚出发。”

　　“可是……”夏婉妤抿了抿唇，手颤巍巍的指向天空：“白天怎么会有星星？”

　　墨翎墨箫两人一顿，一同向上看去。只见原本应当一片蔚蓝的天空此时已变得浓黑，在浓黑的底色下，无数星光布满上空，显得璀璨又美丽。

　　“这……”墨箫有些震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星星？昆仑山不是一向……”

　　“这是幻觉。”墨翎赶忙低头，从携带的包裹中翻找了起来，三两下便翻出一张地图，展开在两人面前。

　　“这一定是解阵的线索。”他伸手指了指说道：“你们看，正东、正西、正南、正北，分别对应着二十八星宿。”

　　“没错。”墨箫点点头，视线透过迷雾，在黄符的帮助下对着星空一览无余，他的神态甚至还显出几分痴迷：“但我们都不懂星象，这可怎么办？”

　　“不需要懂。”墨翎勾唇一笑，示意他们低下头来，伸手对着铺在地上的地图一指。

　　“星象图？你还带着这个？”夏婉妤惊讶。

　　墨翎摇了摇头，将布帛翻了过来，澧阳城的布局地图顿时出现在几人眼前。夏婉妤目光一顿，随即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包裹。

　　“行脚夫随身携带的这种城池图是国都发行的。每一份后面，都带着星象司的简略星谱。”他笑笑，眉间不经意上扬，打量着夏婉妤，好像在故意说给她听。

　　夏婉妤赶忙正了正身子，假装没有察觉。

　　几人对着影像图快速对比了起来，终于在朱雀七宿之中，找到了缺少的一颗星。

　　“朱雀中的柳土獐么……”墨箫笑了笑：“柳宿少了一颗星，朱雀的喙便不完整。我们昨天才路过祭祀不死鸟的祭坛，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按照九野的规矩，柳宿属南方，南方正对应着乾挂，倒是和四方南城的方向相匹配。”

　　几人于是向着南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