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三则》晓窗分灯

9、团宠文女配觉醒后（下）

　　接风宴如期而至。

　　我穿着林夫人特意准备的礼服，漠然地看着她同众人介绍我的身份，余光瞥见林昭紧咬着下唇，神色受伤。

　　耳边是其他夫人对我的赞赏，都说我颇受林家父母宠爱。

　　受宠吗？好像也不见得吧。

　　我垂下眼帘，乖顺地笑着。

　　如果真的受宠又怎么会直到如今才想起接风宴一事，我确实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我不想和林家人共情，或许我真是他的女儿，这如出一辙的冷漠令我厌恶。

　　林夫人被人叫走，按着剧情，很快就到女主闺蜜同我示威的部分了。

　　一个容貌姣好，气势凌人的小姑娘走到我面前，手上还端着一杯红酒，她气势汹汹，趾高气昂道：“你就是林玉，欺负昭昭的贱人？”

　　真是没有教养，豪门养孩子都是这样吗？还是说，只是这个世界。

　　我不想理她，只略微瞥她一眼后就打算离开。

　　“站住！”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怒气冲冲。

　　我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她直接将红酒往自己身上倒，随即演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楚楚可怜。

　　平心而论，她的演技不错，但我不是很想被人冤枉。

　　“这是怎么了？”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转过身，就见林家大少林霄正皱眉看着我们二人，身后还跟着其他人，女主和男主也在其中。

　　在书中，这段剧情是我被女主闺蜜激怒，将红酒倒在她身上，但如今我没有被激怒，可剧情还是按着原定情节发展了。

　　女主闺蜜立即作出一副泪水要落不落的姿态，而女主林昭则是惊呼一声后立即跑到她那位闺蜜身边，满脸的心疼，看向我时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林玉，我不过说了你一句，你便要不顾林家颜面，在众人面前泼我红酒吗！”女主闺蜜气愤填膺道。

　　林霄同我那生物学上的父亲一样，向来最是看重名声，听了这话面色不虞地看向我，用命令的口吻道：“林玉，道歉！”

　　其他人也皆是窃窃私语，男主走到女主二人身边，呈现一副保护的姿态，语气冷漠：“立即道歉！”

　　我无语地看着这一切，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此事。

　　眼见男主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愠怒，林霄再次出声催促我道歉。

　　面对女主闺蜜得意洋洋的模样，我开口了：“我手上的是果汁，并且一滴没洒。”

　　女主闺蜜一瞬慌乱，但很快反应过来，强装镇静道：“你是抢的我手上的红酒泼的。”

　　不错的理由，但她似乎忘了一件事。

　　“呵！”我嘲讽地看向林霄，提醒道，“林大少爷为什么不调一下监控呢，便就这样任由别人将脏水泼到林家上吗？”

　　我指着上方正闪着红光的摄像头。

　　女主闺蜜显然没想到此事，神色躲闪。

　　而林昭，她的好闺蜜，则是一副震惊地看着她，随即抓住她的手，语调急促：“你快说，你没有污蔑她，你没有骗人！，你快说，快说啊！”

　　女主闺蜜可能是被她吓到了，留在原地，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

　　林霄此时脸色沉得吓人，我继续火上浇油：“另外，林少爷，我不叫林玉，我姓明，单名羽，我和你们林家可以说没有关系。”

　　说完，也不管他什么表情，径直离开。

　　我走到林家花园，找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后在长椅上坐下，放空思绪，也不知道林霄会有多生气，一想到他们不高兴我就觉得心中好受一些。

　　说实在的，我走丢的这些年过得不差，孤儿院条件虽然算不上好，但许是因为靠近市区的原因一直都有好心人赞助，读个书还是负担得起的。

　　可每当看见那些其乐融融的家庭时，我心中还是不免生起怨气，我不是圣母，没法做到不怨恨。

　　但没关系，没关系的，我能接受的，能接受他们的不称职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再多几年又有什么关系。

　　“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童声突然响起，面前是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看上去肉乎乎的，让人想捏一把。

　　是上次那个小女孩。

　　她到我身边坐下，紧紧贴着我，似乎一点也不怕生。

　　“姐姐，你不开心吗？”她稚嫩的声音带着好奇。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道：“没有。”

　　“姐姐，不要不开心，如果有人让你不开心的话就不要理她了，离开让你伤心的地方，去新的地方玩吧。”

　　小女孩抱住我，小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在身上，像个小大人，源源不断的热意从她身上传递过来，让人感觉暖洋洋的。

　　她的话似乎有什么魔力，让我焦躁不安的心都安定下来。

　　须臾，小女孩松开怀抱，笑盈盈道：“好了，姐姐，不要不开心了哦，我会伤心的，下次见。”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女孩便哒哒哒地跑开，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

　　总觉得她很熟悉，可是究竟在哪见过，我并不认识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小女孩的话坚定了我离开的决心，我很快就向林先生表明了意向，没有女主在家，他很快就同意了我的决定，当然，不同意也没用，他手上并无可以拿捏我的东西。

　　离开那天，女主还是没有回来，林家只有林夫人为我送行，她一脸哀戚，似乎十分心痛。

　　她有什么好心痛的呢，真是令人厌烦。

　　离开之后，我逐渐断绝了和林家的来往，既然只会不开心，那不如斩断。

　　大四那年，我因事回到林家所在城市，一回到那里便见大街小巷上都是韩市集团总裁韩缙和安家千金安昭订婚的消息。

　　我找到入住的酒店，一开电视就是韩氏集团的新品发布会，换个台就是那二人订婚的消息，又换一个便是安家找回千金的故事……

　　这里的人平日娱乐便是看豪门八卦吗？

　　我决心出门走走，路上依旧是关于他们的八卦，无孔不入的消息让我感到一丝恐惧，它似乎在催促我去完成属于自己的戏份。

　　它试图用男女主幸福的生活激起我的愤怒，进而随它心意去做它想让我做的事，成为书里那个人人喊打的恶毒女配。

　　或许是我想的太多，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但我向来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这个世界和书中那些人物的想法。

　　我没法控制自己，让自己不去憎恶他们，或许我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高尚吧。

　　“姐姐！”

　　又是那个小女孩，她同几年前相比几乎没有变化，就那样站在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这趟总算没白来，我快步走到小女孩身边，想拉着她却又停下。

　　她看出了我的想法，主动牵起我的手，热情道：“这边修了好多设施，我带姐姐去看看吧。”

　　“好。”我轻轻应了一声，跟着小女孩走在街道上。

　　不知是时运不济还是命运使然，没走两步就看见了林夫人，我生物学上的母亲。

　　显然，她也看见了我。

　　该来的总会来，我不可能躲一辈子。

　　林夫人神色激动，连她贵妇的姿态都忘记了，快步走到我面前，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像是生怕我离开。

　　“阿玉。”

　　又是这个令人厌恶的称呼，我尽力平复心绪，再次向她说明：“我是明羽，不是阿玉。”

　　比起四年前，林夫人显然成熟许多，听见我这话也不再掉眼泪了，而是从善如流地改口：“阿羽，我很想你，我们能一起吃顿饭吗？”

　　真奇怪，我还以为她会让我去参加男女主的婚宴呢。一顿饭而已，也不是不能答应，但我要先把小姑娘送回家。

　　等等！那个小姑娘怎么不见了？

　　不用想我也知道我现在的脸色不好，林夫人还在等我的答复。

　　“您方才有看见一个小女孩吗？”我问她。

　　林夫人摇摇头：“没有，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关于小女孩的事。

　　“您想什么时候去吃饭？”

　　听见我的问题，林夫人眼睛重新亮起，一连问我了许多问题，从日程到喜欢的食物事无巨细。

　　我挑着回答了，最终和她约定好三天后的中午去吃，我会到这个路口等她。

　　离开后我一直再想小女孩的事，每次见她都是剧情节点，第一次是修罗场，女主发现自己二哥对自己的想法，男主吃醋，感情升温。

　　第二次是接风宴，本该是剧情爽点和我黑化情节，但因为我的不配合导致没有发生。

　　第三次对应的应该就是婚宴，原剧情中我大闹婚宴，导致林家人彻底失望，下定决心把我送去精神病院。

　　可我已经脱离林家，还会出现在婚礼上吗？我自己肯定是不愿意去的，那会是什么原因迫使我去呢？

　　对于这个问题我实在想不出来，甚至脑子隐隐作痛，不能再想了。

　　到了和林夫人约定的时间，我顺利和林夫人碰面。

　　在我们即将前往饭店时遇上了林朗，我那位生物学上的二哥，对女主怀有心思的养兄。

　　他看见我们非常激动，主要是看见林夫人非常激动。

　　他跑过来，把我从林夫人身边拉开，神情有些癫狂，语无伦次，语序颠倒。

　　但我还是听明白了，他在质问、在责怪。质问林夫人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可以和男主匹敌的家世，责怪林夫人不阻止女主嫁给男主。

　　林夫人表情平静，有理有据地反驳了林朗，看来她真的变了。

　　可按他们的说法，男女主已经结婚，婚礼也早就办好，那为什么电视台放的还是订婚的消息，我怎么会见到小女孩。

　　难道我的猜测是错的，看见小女孩的规律并不是这个。

　　不，不对！

　　我明白了，这不是婚礼的剧情节点，是绑架的！

　　像是验证我的设想一般，天色突然变得暗沉，不知从哪开来一辆面包车，将我和林夫人母子一同绑了。

　　面包车开了很久，最后把我们几个扔在了小说常见的废弃仓库中。

　　女主已经在那了，此刻正昏迷不醒。林朗因为看见女主太过激动而被打了，血肉模糊的样子让人不愿意看。

　　绑匪将被打晕过去的他丢到女主旁边，也算是圆他的梦了。

　　我和林夫人相对配合，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多折磨。

　　林夫人小声地安慰着我，她是真的变了。

　　我没有理她，在这次回来的时候我就猜到估计不会太平安，给自己带上微型跟踪机器，又在电脑上设定了一个程序，只要三小时没打开那个软件就会自动报警并发送我的位置到警局。

　　现在已经快到三小时了，只要拖上一会就能得救。

　　没一会女主醒了，她先是看见了满身鲜血的林朗，吓得眼泪直流，小声啜泣，看见林夫人后立即可怜兮兮地哭诉。

　　出乎意料的，林夫人没有同往常一般安慰她。于是她哭了一会后也就不哭了。

　　没多久就听见了汽车轰鸣声。这么快，估计是男主。

　　果不其然，没一会就看见男主单枪匹马地走进来，在那里对绑匪进行言语挑衅。

　　而女主则是一脸感到的看着他，在二人一番你侬我侬后绑匪说出了那个经典问题，二选一，女主还是我们这些人。

　　“韩缙哥哥，你不要管我，我的命不重要，但你一定要让林玉姐姐她们活下来，这是我欠林玉姐姐的。”林昭紧咬下唇，泫然欲泣。

　　韩缙立即变了脸色，悲伤表现得面目狰狞的：“不，昭昭，我只会选你，你才是我最爱的人。”

　　“韩缙哥哥。”

　　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们表演这狗血的剧情。

　　绑匪显然也对他们很不满，突然大叫一声，然后就同经典反派一样表达了一波对世界的不满，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桶汽油，最后打火机一扔，整个仓库都是木制品，立即燃起熊熊烈火。

　　而绑匪则是撞向一旁墙壁，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反正一脸鲜血。

　　韩缙连忙跑过来替林昭解开绳子，然后含情脉脉地对视一番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果然不能对他们的人品抱有希望啊，我轻声叹气。

　　没想到林夫人竟然解开了绳子，又过来替我解开。

　　我心中复杂，没想到会是被她救了。我和她一同扶起昏迷的林朗，艰难地移动。

　　意外就此发生，一块燃烧着的木头朝我们砸过来。来不及多想，我把林夫人推开，自己则被砸到了小腿，林朗滚去一边，也不知是死是活。

　　“别过来，出去报警，找人来救我。”我朝着想往这边跑的林夫人大声道。

　　她又哭了，但听话的转身离开。果然是变了啊，这很好，她也会更好。

　　我坐在地上，静静等着结局，还是没能改变啊，真可惜。

　　就在我不打算挣扎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火光中。

　　看着她一丝不染的白裙与稚嫩的脸庞，我终于想起来了，我知道她是谁了。

　　小女孩走到我身边，灼热的感觉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清爽。

　　“好久不见。”小女孩对我道。

　　我看着那熟悉的五官，同样笑道：“好久不见，明羽。”

　　千千万万个世界的明羽，无数次拯救自己的明羽。

　　那就是我啊，我都想起来，无数个世界里明羽的记忆都在我的脑海里，我看见了她为了脱离剧情控制而做出的努力，不断回溯，不断经历这一切。

　　“这次，我们会成功吗？”小明羽问道。

　　“会的。”

　　这个世界早在那么多次的回溯中修复了法则，不再是按着剧情运转的毫无逻辑的纸片。

　　这次，不管什么剧情都不会生效了。

　　我们终将会见到明天，余下的时光像羽毛一样自由。

　　警察很快赶到，冲进仓库把我们救出来。

　　我躺在担架上，似乎看见小明羽在仓库门口站着，眉眼弯弯。

　　脑袋昏沉，我径直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护士看见了非常高兴，连忙去通知医生和警察。

　　一段时间我可以出院了，走在大街上，四处都是关于男女主的消息，可谓是闻名天下。

　　毕竟，犯法犯的这么多还这么嚣张的可不多见。

　　世界的法则得以正常运转，余下的事情便与我无关了。

　　阳光正好，我需要奔向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