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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朱唇含雪(五) ...
清晨白雪皑皑的一片,堆积一层厚雪。
红墙绿瓦甬道间,张长清提灯走过,几个将将擦身而过的女官停住脚步,朝她端正行礼,为首的笑道:“张令人这般早就要去当值,提着灯是要去东华门吧,昨日我们也不敢得罪吴慧妃娘娘,就没帮那小女官,说来惭愧,奴婢竟违背良心做出此事。”
张长清回笑道:“无事,怕是应该的,既无其他的话,我就先走了。”
女官眼见她转身就要走,喊住了她,为难道:“昨日吴慧妃娘娘宫中被打的女官是奴婢的妹妹,名叫杨兰,丢了份差事是小,都怕娘娘报复回去,还请张令人能帮忙照付一下,奴婢杨姝感激不尽。”
“不必对我说感激的话,去忙吧。”
“谢令人。”
杨姝微微弯下腰,眼里有泪花,她抹了抹泪,目视张长清离开,摇摇晃晃的灯到了尽头,消失在视野里。
提灯悠悠慢走,瞧雪落雪扑簌。
张长清想着杨兰要到哪里去最好,尚宫那边倒是个好去处,只需求求胡尚宫,要拉下面子去求,也许胡尚宫会觉得人都这么大了,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她站在东华门前拢了拢袖子,伸出一只冻得通红的手,吹吹热气,稍微暖和一些,再低下头整理一番衣裳。(1)
远处走来一个人影,雪雾中身形高大,张长清拿灯照亮,看不太清面容和身上的衣裳,是太监还是大臣更是看不清,直至那人都到跟前,喊了一声长清丫头。
沉闷的声音响起,这分明就是张二叔张輗,张长清欣喜地搓搓手,像个孩子一般喊:“二叔!”
欣喜过后,她张望四周,把张輗拉到角落,问:“二叔不该在南皇城那边巡逻吗,怎么有空来东华门,是脱队逆行来的?”
张輗点点头,替她抚去发顶的雪。
张长清见到了二叔,嘴就忍不住说个不停,道:“纪纲可有为难你们,别放在心上,他执意是死意纠缠,就打他个措手不及,说承诺空口无言,需白纸黑字才算数,懂了吗?”
再过两年,纪纲就被处死了,只要撑过这两年,第一步棋就下好了。
张长清心中盘算着什么,张二叔心里门清着,他也多多少少替大哥养过三个孩子,大姐妙华胆小心细,二姐妙梅胆大爱玩,三姑娘……心眼子多得可怕。
她既然能把人耍得团团转,就能给纪纲下个大套。
“好,我让下人去英国公府告诉嫂嫂,你且慢等,二叔叔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张輗拍拍她的肩膀,又扫去了大半的雪,笑起来倒不像个纨绔。
“有二叔这句话,侄女就放心了。”
她长长舒一口气,继续说:“我娘她近日可好,归京倒是归京,可我总是忘了她。”
张輗说:“嫂嫂近日都好,听婆子说,能喝一大碗粥,吃两块糕点了,以前走路都喘,现在也不怎么喘了。”
这是好事,李氏身体越好,张长清的心就少一些提心吊胆,她笑道:“此事劳烦叔叔,还望能让姨娘她们照顾好娘,叫她不要为此事多劳心,她本就身体不好,再劳心就要倒下了,快走吧,一会儿就来人了。”
张輗听了掉了几滴泪,连说三个是,承诺一定做到,他瞧见灯笼亮堂堂的晃来晃去,好奇地问:“今日怎么来东华门当值,你是太子妃娘娘的令人,不该来东华门。”
“替女官当值,不碍事的。”
张輗心下了然,笑道:“见你如此活泼,都交了友人,我这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二叔走了!”
他今日是来当值的,不宜多聊,听了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长清从角落走出来,遇到东皇城巡逻的禁卫,他们是只顾看好宫门,又不能长出四只眼睛来盯着,与她擦身而过,张輗也是这时跟上了队。
时辰刚刚好,东华门敞开,姚广孝和一名略显年轻的人走了进来,他们披着大氅,站在东华门前抖落一身雪,气哈在空气中,像是站在雾里。
两人抓住彼此的手,找到雾中亮光。
张长清道:“奴婢见过两位大人,雪里不宜多留,还请慢步快走,移步文华殿中!”
一阵风吹来,两人的官袍乱飞,三人忙里忙慌找了一处角落躲风挡雪,张长清喘着气,轻轻抱住灯笼,生怕一点风雪把火灭了。
等风平浪静,姚广孝叹口气,瞧见张长清,对年轻人介绍道:“这是张三姑娘,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机灵的姑娘。”
他脚步稳健走出去伸个腰,不急不躁地往文华殿方向走去,剩下的俩人一通跟上,年轻人挨着张长清,从脚到头打量了个干净。
他问:“张三姑娘,是个好名字,我已经好久没听到过张三这个词了,上一次还是在上一次哈哈哈哈。”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张长清没答,姚广孝转移话题。
“陛下明日就要亲征瓦剌了,太孙也要跟着养养锐气,太子殿下眉头几日都伸不开啊,这打仗要不要银子,白花花的银子都拿出来哦,明日我就清闲许多了,只需在庙中诵读经法,好不快哉。”
年轻人斟酌道:“太孙妃的人选,在下已经敲打过了,胡尚宫的妹妹胡氏,胡荣的女儿,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可惜胡氏已有一个女儿进了宫,也就是胡尚宫,再进一个是否有些不巧呢。”
“哦,胡氏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此人贤名在外,就不知太孙会不会中意了,他对孙氏女有不一样的情愫,太子妃倒是不满意孙氏女,就连彭城伯夫人也不肯见一见,此事都闹到了陛下那去了。”
“此事你我二人也只是说几下,起不到什么作用,还得看陛下和太子的意思,胡氏虽好,但孙氏太孙更喜,也不是不可,只是这婆媳的关系,不好了。”年轻人把手放在大袖里取暖,走得也越来越慢。
话落语止,他们二人只顾着走路,时不时说一句话,张长清低头听着,耳朵尖红红,一动一动。
她想,胡尚宫之妹胡氏,就是胡善祥吧,但年轻人的语气和说出口话,像是把胡善祥推出去,只是随口一提。
冬日的清晨就像夜晚一样,看不到初阳升起,四处黯淡无光,唯有一盏灯在夜里亮着,发出微弱的光。
还有几步就到文华殿,年轻人皮笑肉不笑地盯了张长清一路,堪堪收敛了目光,悄声问:“张三姑娘,听了我们这么多话,应该被做掉,然后埋在山里,就没人知道这些了,是不是?”
张长清的背影怔愣一下,连忙转身行礼道:“奴婢没听到,奴婢耳背耳聋眼瞎。”
“别唬她了,再把这孩子吓坏了!”姚广孝大笑,指了指年轻人,笑道,“这是钦天监监正,宋槐荫,陛下极为信任之人,是个年纪不大的人,你和他应该有不少话可讲。”(2)
张长清抬头对上年轻人的视线,看清了他的脸,那张脸苍白无力,身体瘦弱无劲,身板如松一样挺直,周身环绕一股死气,毫无生机勃勃的样子。
她笑道:“大人莫要在开玩笑了,当心脚下的路。”
一只脚伸向宋槐荫脚下,他被绊倒在地,兜兜转转爬起来,用手指着张长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气笑了,用力咳嗽几声,身体不停摇曳,险些再次摔在地上,就像一只病弱的蝴蝶被捏死在手中一样易碎,这是张长清偷偷瞄他多眼后的感觉。
他说:“好好好,好啊,没听见就没听见喽,那我就放你一回吧,若是让我碰到第二回,就真要这样做了。”
那人笑着像个坏心肠的,张长清停下脚步,再象征性地伸脚,把宋槐荫吓得躲去了姚广孝身后。
张长清站在他们身边,无所谓地笑笑,等文华殿门大开,宋槐荫里走前还要嘴一句,道:“三姑娘可要完事小心啊,期待与姑娘下一次再见?”
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如果是现代,张长清就脱下鞋子给他后脑勺一下,但现在是明朝,她只能咬紧牙关,把头低到最低,整个姿态都放到了最低。
等他们走进文华殿,张长清直起身体,快步往咸阳宫走去,雪上结霜结冰,路十分难走,寒风凛冽刺骨,呼啸而过,她佝偻起身子往前走,走啊走啊走啊走。
沈宫令早在咸阳宫外等着,等她到了宫门,两颊通红,眼睛通红,沈宫令一看便知是风雪吹的,严肃道:“让我摸摸,这么凉,快到屋子里来。”
她拦过张长清的肩膀往里走,屋子里的热气一烘,双颊顿时又红了起来,被热红得。
太子妃坐在桌子前,数了数桌上的菜,道:“一盘,两盘,三盘……”
少了一盘,她皱着眉头问:“怎么少了一盘,小厨房怎么做的。”
一旁的小女官立马回话:“那一盘送到小厨房热了,刚刚太子妃与太子讲话,那道菜凉了。”
太子妃捂着头,咳嗽两声,道:“你瞧我这脑子,咳咳,都忘了是去热了。”
她夹起一筷青菜塞进嘴里,嘀咕着没味,又夹起一块小鱼塞进嘴里,摇了摇头,再夹起一块猪肉尝了尝,面色凝重。
太子妃沙哑着嗓子说:“沈宫令,快,本宫的头好痛!”
咸阳宫顿时乱作一团,张长清的手刚暖和过来,顾不上打伞冲入雪里,一路小跑到太医院,抓住一个手脚哆嗦的老太医,问:“何人是赵太医,赵太医!”
老太医咳嗽两声说:“是下官,可有……”
他像是刚给娘娘看病回来,手里还提这药箱,张长清顾不上别的,揪住他往外跑,边跑边说:“赵太医,太子妃娘娘头痛不已,提上你的药箱快跟我来!”
“好好!”
赵太医都有些上年纪了,去的路上未免有些滑过头,走得急摔得狠,咬牙说:“臣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等赵太医提着药箱来,太子妃已经躺在床上,两颊红彤彤,喊着头疼了。
赵太医也顾不上请礼,坐在桌前铺纸,道:“太子妃娘娘是受了风寒,起了热烧,近日要多注意身体啊。”
药方写好他颤颤巍巍站起来回太医院,说是要亲自去抓药,就照他来回走的摔跤程度,张长清都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走,吩咐小女官跟着他。
赵太医摆摆手,道:“老夫身强体健,好得很啊。”
身强体健指,摔倒在地还能爬起来,且摔得尾巴骨也能走路。
“长清,长清……”太子妃哭起来,睁着两只雾蒙蒙的眼睛,一张脸成了苦瓜,张长清快步走到床榻前,握紧她的手。
“太子妃娘娘,怎么了?”
“你坐。”
张长清坐在榻边,为她擦泪,捂热两只手,太子妃哭道:“我在老家的日子里,爹不疼娘不爱,唯有祖母爱我,我想她了,想她给我捂手的日子了,长清,祖母是个好人,她还给我换了名字,换了名字,绾雪绾雪,绾青丝见雪落,她喜欢弹琴,但那个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就把琴卖了换粮食,她哭了好久,我想回家。”
就像王老夫人一样,张长清都快被说哭了,仰起头见沈宫令一脸心疼地看着,眼角的泪滚落。
太子妃抬眉,眼底能见到一个鲜活的背影。
门外风雪悄大,有人愿意赏雪,愿意走在红墙间细数被困在宫中的过往,也有人在病时,哭着说想回家。
宫外,街市一辆马车疾驰。
看着马车像是英国公府的,那里面坐着的人,便是二叔叔张輗和小叔叔张軏,俩人罕见得一同回了家,从见了就不对付,你一句我一句吵到了门口,又碍在脸面,没吵到嫂嫂李氏面前。
“长清的算计,都到了那纪纲身上了,哎呦哎呦,我就说她聪明吧,大哥还不信,都比我聪明了,还有啊,她居然找你说了这事,你也不见得比我担事。”张軏激动地握住自己二哥的手,却被嫌弃地抽回。
“你聪明就你还聪明,你管什么用,你若是能担一点事,张长清也不会找我了,说到底就是你不行罢了,哼。”
此话侮辱性极大,气得张小叔火冒三丈,阴阳怪气道:“就看上你能成事,我告诉你,你也是个不成事的,要不是大哥给你兜着,你迟早要完!”
“你!”
张二叔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伸手就要给自家弟弟一巴掌,障扇外的车夫都听到了,连忙阻止道:“英国公府到了,两位爷。”
张二叔没好气地撇了弟弟一眼,撩起障扇走下车,站在府门前拢了拢衣袍,迈开步子走上台阶。
“张大人且慢!”
远处跑来一批马,听声音是纪纲,张小叔把撩障扇的手放下了下去,默默坐在马车一动不动。
纪纲下马走到台阶上拍了拍张二叔的肩膀,问:“张軏呢?”
马车里传出来一个闷闷的声音,道:“大人,下官在这。”
英国公府里。
“你还不知道纪纲是个什么人嘛,他多大了,二十五、六岁了,舔着个脸去要人家年轻姑娘,他安的什么心!”
赵姨娘一早就叉着腰站在院子里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早起来吊嗓子要去唱戏呢,身边的小姑娘拽住衣袖,狠狠一拉,哭笑不得道:“小娘,别骂了。”
小姑娘正是赵姨娘十月怀胎生下的四女,张辅回信取名,长文。
张长文是个面皮薄的姑娘家,经常被赵姨娘戳着脑门说,你骂回去,都把他们骂跑了!
院子的石桌前,吴姨娘夹起一块米糕,津津有味地吃着,身边的婢女小声问:“吴姨娘不去拦着赵姨娘,别惹出什么事。”
吴姨娘咽下米糕,一笑道:“我可管不了,这嗓子都要把我唬住了。”
一名老妈子来说,二爷和小爷都回来了,还跟着纪大人。
赵姨娘止住骂声和吴姨娘对视一会儿,理了理衣裳,用手一撩发,气势冲冲走去前堂,两位姨娘各怀心思,平日里不怎么对付,这几日好得和亲姐妹一样。
纪纲坐在前堂的椅子上,擦了擦嘴巴,咂咂嘴尝茶味,他做得笔直,像是要给岳丈一家留下好印象。
吴姨娘和赵姨娘行了礼,坐在了对面,刚刚骂得正欢的人顿时气焰消了一大半,谁能见到绣春刀不消气,她赵姨娘敬他是条汉子。
赵姨娘用帕子捂住小半张脸,委婉哭道:“我们家就三姑娘一人能光宗耀祖,还指望着她当个大女官,再给英国公府添砖加瓦呢,纪大人要是娶了三姑娘,这女官也当不了几年,我们也没什么盼头,干脆死了得了!”
她哭得情真意切,就连坐在身边的吴姨娘都信了一半,纪纲气得拍桌子,道:“是三姑娘答应的,我才来提亲!”
“这亲事需请示父母,纪大人难道不知?哎呀那还真怪不了大人,可能也没上心,不把我家三姑娘放在心上,当小猫小狗打发了,若只是口头答应,恕我直言不讳,英国公府不嫁,大人请回!”
赵姨娘最会的便是拿腔作调,一副被欺负了模样,让人还手不得,纪纲是无恶不作的酷吏,他能被此吓到?
“你一个姨娘,这英国公府何时能轮到你说话,管家的人呢,李夫人为何不来见她的未来女婿!”纪纲拍案而起,脸皮厚的程度让赵姨娘这种老谋深算的也自愧不如。
张妙梅听不下去了,从屏风后走出来,干笑了两声,道:“母亲身体不舒服,民女便是管家的,纪大人大人有大量,就冲着我来吧!”
婢女在一旁倒茶,眼看有请客离去的话头,这茶倒也是不倒也是,干脆只给两位姨娘倒了茶。
纪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握着刀柄青筋暴起,张二叔眼看不对,走过去给他抚了抚心口,小声说:“长清说了,等她出宫还有几年,出宫之后就立马嫁过去。”
二叔给两位姨娘使了个眼色,两位姨娘也连连称是,与张家人交情好的人都知道,一家人从老到小,心眼子比藕里的窟窿还多。
但纪纲知道吗,他不知道,他还沉迷在张三姑娘要嫁给他的喜悦里无法自拔,殊不知他成了一步棋。
赵姨娘得意洋洋,暗骂了他一声蠢货。
(1)之前在前面的章节也出现过东华门,东华门是东门,文华殿和东华门挨得近。
(2)钦天监:官职,编制历书、测定日月交食、测验日影(即日影的长短)、计算星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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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朱唇含雪(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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