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蔷薇》沈未清

7、第七杯酒“桃与烟”

　　她与蔷薇7

　　“暮晓”工作室。
　　江暮来回走动，明显很紧张。她嘴里反复念叨着，她竟然给我打电话了？她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她竟然有我号码？她竟然说要来我的旗袍工作室，她竟然说要来找我？！

　　她要来我的工作室了？

　　她竟然主动来找我了？！

　　江暮一直在抚平自己的思绪，天知道刚才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时，她有多紧张。
　　说话都磕磕绊绊，一句话分了好几个字的停顿，听到她问自己，你的旗袍工作哪个位置时，她舌头都开始打结了，“你、你你要过来吗？”

　　江暮回话的时候，呼吸都开始急促了。
　　“方便的话。”对方的回应，倒是比她镇定许多，

　　当然方便啦！
　　怎么可能会不方便！

　　“那我加一下你的微信？你给我发一下地址。”

　　救命，她竟然还要主动加微信！！！
　　江暮一整个震惊住。

　　“不方便？”见她不说话，对方又接着说。

　　哪里不方便了！
　　只是她太过于惊讶，还处在没有反应过来的状态。

　　“方、方便的！”

　　又磕巴了。

　　就这样，骆落主动加了她的微信。
　　江暮秒通过，立马就给对方发了地址，还附上一句，就在上次咱们分开的那个路口的左边，往前走一点就到了的。

　　“好。”

　　就这样没有后续了。
　　江暮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到，反正就硬等。黄焖鸡的外卖到了，她都没有心情吃。
　　她现在可不能吃东西！
　　就算再饿都不行，万一骆落没吃饭呢？

　　尽管她已经饿得不行，一整天也都没有吃什么东西。
　　但是！
　　她也要等她一起吃才行！

　　-

　　骆落是在夕阳彻底沉沦后到店里来的，今天的她穿了一条黑白相间的连衣裙，很显腰身。她未施粉黛，目光柔和，跟在酒馆吧台前看到的样子不一样。
　　跟下班后见到她的模样，也有差别。

　　之前见到她的时候，总给人感觉有一种很刻意的距离感。
　　但在此刻，她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松弛感。

　　她一进店里，江暮的目光就一直堆在她的身上了。
　　骆落被她盯的有些不太好意思，虽然之前见面的每一次，她都是这么盯着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一直盯着她看，她总觉得和之前不太一样。

　　“这个给你。”她递给了她一个袋子，打破了此刻的凝视。
　　江暮愣了愣：“这是什么？”

　　骆落直言：“回礼呀。”

　　回礼？

　　江暮眉头拧了拧。
　　反应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意识到，她应该是就半个月前，自己给她送的眼药水的回礼。

　　“我不要。”几乎是脱口而出，江暮拒绝了她的回礼。

　　“嗯？”

　　“我给你送眼药水，是因为你眼睛不舒服，又不是指望着你给我回礼的。你要是不想要，觉得没用的我话，可以还给我，或者丢掉也行。”

　　而不是说给我送什么回礼。
　　那算什么。

　　江暮话语间有些置气，她觉得骆落这个举动，冒犯到她了。
　　反正就是心里特别不舒服。

　　骆落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这么大，她只是不想欠人情而已。本来想在店里等她来，再给她的。但等了半个月一直不见她人，这事就一直被搁置着。骆落习惯了事事清，想到要做的事情，没有去做的话，就感觉有什么堵在心口。

　　“我只是觉得……”

　　“所以，你主动联系我，加我的联系方式，就是为了还这个人情吗？”江暮看着她问。

　　骆落被她问的一下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尽管这是一个事实。但好像要是直接承认的话，说不定当下的情况会更加糟糕。

　　“也不算是吧……”她试图解释，但好像不太有用？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江暮还是气鼓鼓的。

　　“……”这话让骆落一噎。
　　她本来是想还个人情的，怎么感觉现在，人情没还上，好像还把对方给搞生气了？

　　“我那个什么……”现在轮到骆落开始磕巴了。
　　该要怎么去解释呢？
　　感觉怎么也说不清楚啊。

　　骆落一直在抿嘴唇。
　　这是她不知所措时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江暮也不说话，就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很突然地她的肚子冒出了“咕咕”两声。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江暮低着头，更加沉默了。

　　骆落这才注意到她放在一旁，还没有拆封的黄焖鸡外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一直没吃饭。
　　这确实是自己的问题，说要来找她，但是没说几点来，她说不定一直在等自己。

　　她试探性地问对方：“要不然咱们晚上一起吃个饭？”

　　听到说一起吃饭，江暮的眼睛亮了亮。
　　虽然刚刚肚子叫唤的是她，是有些尴尬，但这并不影响她继续傲娇一下，“那是你请，还是我请。”

　　“……”
　　她算是发现了，眼前这个人真的很爱计较唉！

　　“你请，你请，可以了吧。”骆落一边说，然后将自己手里拎着她的袋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真的是跟哄孩子一样呢！

　　江暮心满意足。
　　这还差不多。

　　请喜欢的漂亮姐姐吃顿饭，她还是很乐意的。

　　-

　　莫城本地人喜好吃辣。
　　口味都偏重，江暮在这边呆了四年多，但始终吃不惯。
　　骆落也不是本地人，她也在这边呆了很多年，但对于莫城的美食，她并未去探索。反正就是能吃到什么，她就吃什么。
　　从不刻意去寻找吃的。

　　尽管在很久以前，她也爱走街串巷，但这些年，闲暇时就喜欢独处。

　　所以当江暮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吃的时候，她说不上来。

　　行吧。
　　江暮问她吃不吃辣的，骆落摇摇头。

　　“那就是也不喜欢吃辣喽。”江暮大概了解了，跟自己的口味差不多。

　　骆落没说话。
　　而是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不是不喜欢吃辣，是现在吃不了辣。
　　肠胃不行了，一吃了辣就容易闹肚子。

　　“那我看着安排了。”

　　“嗯。”

　　关于两人一起吃饭这事，是在骆落预料范围之外的。她本来是不想欠人情，打算把东西给她后，就走人的。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就演变成了一起吃饭了。

　　而且还是对方请的。

　　怎么感觉现在欠下的人情更难还了……

　　理都理不清楚。

　　-

　　江暮选择了一家港式茶餐厅。
　　就在这条街附近，味道算比较正宗和地道的。尤其是他们家主打的全虾虾饺皇，口感饱满，入口绵密。

　　骆落很久没有跟朋友在外面吃饭了，有些不太习惯。
　　好在江暮并没有问她很多话，在询问了她的饮食偏好后，主动点单。全程不需要她参与太多。

　　骆落喜欢这样的分寸感。
　　恰到好处，不多逾越。

　　从进餐厅到落座点餐，她都很熟络。
　　骆落很久没有在外面吃饭了，做不到她这般自然，便问道：“所以，这家餐厅你很熟嘛。”

　　江暮点完单后，摁灭手机，看向她说：“还好，偶尔我自己一个人会来吃。”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她提过一嘴，关于送朋友回家的事情，所以在江暮的回话里，似乎像是在把自己的日常状态表达出来。

　　两人相对而坐。
　　骆落这才发现这个人每次和她讲话的时候，目光都会本能地看向她。

　　就好像是她的眼里，只有她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骆落感觉两人都有点不太对劲。

　　“那天我休息，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也不知道你会去，而且，我们当时也没有加联系方式，所以……”

　　“没事啊。现在我们不是加上了。”

　　“蛤？”

　　江暮直言：“意思就是，以后你休息的时候要记得和我说。”

　　嗯？
　　现在怎么是这么一个走向了？

　　她是来还清人情的，不是来再续联系的。

　　骆落顿住，不敢吭声。

　　“他们调的酒都没你调的好喝，你休息不在酒馆的时候，我就不去了。”她不说话的时候，江暮会恰到好处的开口。

　　“你这么挑的嘛？”

　　“当然了。”

　　既然在一开始就喝过金牌调酒师调过的酒了，谁还愿意去喝无名之辈调的酒啊！
　　江暮一脸，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我都看不上的姿态。

　　骆落这些年见过的人不少，她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骆落也终于自己在害怕她什么了。

　　-

　　那天两人吃过晚饭后，江暮问她要不要一起散散步。
　　入夜后的莫城没有白天那么躁动，最适合沿着街道散步了。

　　听到散步两个字的时候，骆落愣了一息。
　　在踌躇了几秒钟后，她微微低着头说：“下次吧。”

　　江暮没说话。

　　成年人所谓下次，再说吧，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话不需要追根问底，也不需要太直白。互相留一线。

　　隔了一会，江暮才开了口：“走吧，送你回家。”

　　-

　　回到店里，江暮盯着桌子上的那个袋子看了好久。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每次朝对方靠近了一步，两人都会各自退两步。

　　成年人的顾及，似乎永远比青春年少时，多的多。

　　沉默。
　　兀长的沉默。
　　相处的时候有多开心，各自分开后就有多落寞。

　　最终江暮转身。
　　她没去打开那个袋子，而是转身上了阁楼。

　　她不是不喜欢她送的东西。
　　而是这种因为自己送了对方一样东西，然后对方刻意回来的礼物，她并不太需要。

　　她对她好，想要关心她和照顾她，是因为她值得。
　　而不是图求她什么。

　　她不需要。

　　-

　　当晚。
　　骆落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脑子里好像想到了很多往事，但那些往事好像很模糊，但又好像很清晰。

　　说不上来。

　　以前她是一个很喜欢在吃过晚饭后，沿着街道散步的人。
　　她喜欢秋天，尤其是入夜后有风微凉的秋天。和自己喜欢的人，沿金黄色落叶的街道一直往前走，没有目的地。

　　那一刻，重要的似乎不是风景。
　　而是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让自己满心欢喜的人。
　　让自己觉得脚踏实地感觉活着的那个人。

　　只是……
　　那样的时光，太短暂了。
　　短暂到直到现在，她好像都感觉自己脚底是浮空的。

　　-

　　那一夜。
　　江暮依旧醒了好几次。
　　以前每次突然醒来后，她都会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但那天，她突然打开了某个人的朋友圈。

　　她的微信名是她的名字。
　　背景图似乎是秋天的落叶，没有个性签名，动态仅三天可见。看不到任何动态。
　　可即便这样，江暮发现自己看完她的朋友圈后，会很踏实。

　　像是飞在天上的风筝，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
　　不在胡乱到处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