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蔷薇》沈未清

18、第十八杯酒“相约金宵”

　　她与蔷薇18

　　也是那天，江暮才知道，原来作为调酒师的她，对酒精过敏。
　　江暮很惊讶，明明调酒技术那么娴熟的她，对每一种鸡尾酒口感的把控，都那么精准。很难想象，她竟然酒精过敏。

　　“完全看不出来呢。”

　　她苦笑着说：“进入这一行，纯属意外，机缘巧合吧。”
　　以前她也没有想到过她，自己酒精过敏，还能成为一名调酒师。但关于人生的抉择和方向，总有出其不意。

　　江暮听后没有说话。
　　因为她知道，她来莫城，包括她成为一名调酒师应该是跟她的前女友有关。

　　“虽然是巧合，是意外，但现在成为调酒师的你，也很棒的呀。”能有几个人可以成为金牌调酒师呢，还备受欢迎。
　　反正对于江暮来说，关于她的所有，都是好的。
　　她总是无条件地信任她。

　　“我也没有想到今天会给你打电话的。”骆骆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江暮感觉今天的她很不一样。
　　她身上有平常看不到的破碎感，她像是要碎掉了，但却还一直在强撑。

　　“你是不是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啊？”江暮问。
　　她摇了摇头：“没有。”

　　她的身体没有不舒服。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当下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状态。

　　“可是你看起来……”

　　“我也不知道。”

　　她低着头。
　　坐在沙发上，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

　　不知所措。

　　江暮见状满眼心疼，一个想要上前抱抱她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她想抱抱她，给她力量，给她依靠。
　　空气很安静。

　　江暮小心翼翼地走向她，屏住一口气到她跟前，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的。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骆落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安抚了。
　　她鼻子一酸，委屈的眼泪，从眼里滚了出来。

　　过了很久以后，骆落突然明白，自己那天的情绪为什么会那么低落了。是因为她好像突然意识到，她内心里的另外一个自己，好像已经不复存在了。

　　过去那个受了伤，躲在角落里疗伤的小姑娘，好像真的不在了。她所有的拧巴，不安，倔强，好像也在那一刻消失了。
　　现在的她，是真的要勇敢迈出那一步，勇敢地和过去的人道别的，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她难过，是为过去的自己难过。
　　整整一千多个日夜，她都不肯放过自己。拒绝社交，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不肯让任何人加进她的生命里。她独自疗伤，她和所有人说自己没事。

　　她留长了头发，她也开始变得冷漠。也学着断舍离，丢掉了很多东西。甚至一度想要丢掉过去伤痕累累的自己，但唯独舍不得丢掉，那个人留在她这里的东西。

　　所以当那个人回来，开口要她过去放在自己这里的东西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过去很期待的一件事情，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一点都不期待了。

　　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她曾无数次幻想，她那么喜欢的几件旗袍放在自己这里，她要是她回国，会不会想起这事，然后两人重新建立联系？

　　她确实幻想过。
　　在分开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她都想过的。

　　但直到她真的回来了，骆落发现，自己就不那么想了。对她不再有任何期待，不论是好，是坏，她的事情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突然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骆落发现自己莫名很难过。

　　她好像亲手杀死了过去的那个自己。

　　她很冷淡地告诉她：“什么旗袍，我早就丢了。”

　　对方说，我不信。

　　我不相信你会这样对我。

　　骆落没在回应。

　　再次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的瞬间，她整个人就崩溃了。哭到不能自已。她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只知道，她很难过。

　　难过到没办法呼吸。
　　难过到想要当一只乌龟，只要把脑袋缩起来了，就可以不用去想面对现实中遇到的事情了。

　　可她已经做不了一只乌龟了。

　　她已经逃避了三年，过去的三年，她一直在回避这段感情带来的伤害。她以为只要自己不说，把那些事情压在心底，就算过去了。可直到某个瞬间，情绪反扑时，她才知道，那些事情其实一直都没过去。

　　鬼使神差地她竟然给江暮打了一个电话，她害怕万一要是何温来找自己……
　　何温有时候很疯狂的。

　　骆落大病一场，刚恢复了一些精气神，怕难以招架住她，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想见到她。

　　但那种感觉，她知道，不是害怕。
　　就是本能地排斥跟不想面对。

　　她想，要是何温真的来了，江暮在她身边的时候，会不会好一点。

　　江暮在接到了她的电话后，二话没说，也没问什么事情，立马就到她的住所了。

　　她总是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只要骆落需要她。她都会坚定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向她。

　　-

　　进门后，江暮没有任何询问。
　　她带了新鲜的水果，她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水果，就都买了点。

　　她来的时候，骆落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状态。
　　即便如此，但江暮还是有所察觉。

　　那天，骆落私下给她调了好几杯酒。
　　日常私下调酒的她，跟在酒馆里调酒的她，不太一样。酒馆吧台前调酒的她，清冷有距离感。但此刻的她，却是随意，散漫，很有松弛感。

　　甚至在调完一杯酒的时候，她还会很自然地挑眉笑一笑。
　　心情非常愉悦。

　　今天这杯酒是蓝色的。
　　像是蓝色海域。

　　江暮开玩笑道：“你总算给我调一杯别的颜色的酒了。”之前的每一次，她给她推荐的酒，都是跟红色有关的。
　　这是第一次，见她给自己调其他颜色的鸡尾酒。

　　随意搭配调了一杯酒后，骆落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她迎合道：“怎么，你不喜欢？”

　　江暮立马握住酒杯，“怎么会，我很喜欢。”她调的酒，她哪里敢说不喜欢。

　　“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江暮看向她说：“好奇之前的每一次，你给我调的，都是红色的鸡尾酒。”

　　这次江暮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道：“因为红色赤诚热烈。”像已经逝去让人怀念的青春一样。

　　“所以这是形容我的？”

　　骆落不置可否。

　　“那今天这杯呢？”江暮喝了一口杯中如蓝色海域般颜色的鸡尾酒问道。

　　骆落问：“你喝完后感觉如何。”这是今天临时调出来的，她还不知道什么味道呢。

　　味道淡淡的，什么都是淡淡的。
　　就像给人一种，在日常生活中平平淡淡是幸福的感觉。

　　“你要不要试试看？”毕竟是在调酒师跟前，江暮不敢在班门弄斧。
　　骆落莞尔：“我说我酒精过敏，你信吗？”

　　“啊——”
　　江暮听后，立马说，“那你还是不要喝了。”

　　“我来喝，我来喝。”

　　-

　　连续喝了几杯，大多都是以威士忌和金酒为基酒调制的。江暮酒量一般，没过几杯也有点晕乎了。

　　骆落问她，还好吗？
　　今天她的灵感爆发，想要调的酒有很多。以前都是她自己调了，然后自己喝。喝完后，吃一粒氯雷他定，然后昏睡。

　　今天江暮在，基本上所有调好的酒，都是她喝的。

　　一喝完，她就及时跟骆落汇报酒的口感。

　　骆落会根据她的反馈，然后再做调整。
　　全程两人并没有其他的交流，氛围很好。
　　江暮不会打扰骆落调酒，她很安静地坐在她的对面，双手撑着下巴，欣赏着坐在她对面的人。骆落也会及时记下她的反馈，认真听她分析。

　　每次江暮说完，都会补上一句：“我是个门外汉，只是我个人口味啊。”
　　骆落鼓励她：“可是你给的意见很重要的。”

　　“真的嘛？”

　　骆落：“当然啦。”
　　“而且你也是顾客，对于一家酒馆来说，顾客的口感，是最重要的。”大多数人到酒馆喝酒，都是一知半解。喝的是一个氛围和口感。
　　只要氛围和口感上还过得去的酒馆，生意都不会太差的。

　　听她这么说，江暮也慢慢自信起来。
　　毕竟是中意的人对自己的肯定，会给她增添很多信心。

　　“那我就再喝喝看。”

　　谁知道，就这么喝喝看，一口气就喝下了十几杯。

　　等沉浸在自己调酒世界里的骆落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暮脸都喝红了。但只要骆落给她酒了，她就?喝。
　　也不多问。
　　喝完了就给反馈。

　　等骆落注意到她的反应时，询问她的状况。她摇着头说没事，但头已经开始晕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

　　江暮嘟囔着说：“不嘛，人家还想喝。”

　　“不行。”骆落拒绝了她。
　　江暮可怜巴巴的：“可是人家好不容易才来喝一次呢……”声音虽然很小，但骆落还是听到了。

　　“下次有机会的话，再来喝就行了。酒哪里是一次喝的完的呀。”

　　听到这话，江暮的眼里立马闪过一道光，“真的可以吗！”她真的可以再来？

　　“是是是。可以可以。”

　　骆落的心情已经完全好起来了。

　　她一边收拾桌子上酒杯和酒瓶，一边去想晚上应该出去吃点什么，就在她抬头去问江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子瘫在了桌子上。

　　显然，已经醉的不行了。

　　这家伙，旁边就是沙发，也不去沙发上睡。

　　骆落走到她跟前，准备喊她去沙发上睡一会时，她忽然意识到，她好像开始在意她了……

　　而且对她也慢慢放下了防备。

　　骆落怔在原地良久。

　　-

　　江暮睡的迷迷糊糊。
　　感觉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说，“江暮，我们去沙发上睡觉，好吗？”

　　她喝的有些难受。
　　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脑袋上，她哼哼唧唧：“脑袋重，起不来，呜呜呜，起不来。”

　　“晕。”

　　“要抱抱才行。”
　　“重重，起不来。”

　　“要抱抱——”

　　骆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