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兰祈

25、第二十五章

　　夏凝想起盛许之前说过的话，说盛野偏心。
　　当时她一笑了之，没把它放在心上。

　　此刻却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欢喜。

　　夏凝清楚那可能仅仅只是盛野的待客之道，而不是出于偏心，可她心底依旧开心得不行。

　　明知不可为，偏生控制不住。

　　或许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姐姐？”
　　一道稚嫩声音从前方响起，夏凝抬头看，几人已落座，剩她站在原地不动。

　　夏凝快步朝小豆丁走过去。
　　盛野拉开他身旁座椅。

　　夏凝脚步顿缓，方向改变，心跳加速走到盛野身边，看也没看他，低头落座。
　　桌上有汤，盛野撇开浮油，顺手给她盛一碗带着菜和肉的汤。

　　夏凝低声道谢。
　　她有留意到，他给许阿姨和小豆丁盛汤时都注意撇开浮油，唯独他自己，随意舀了两勺，舀到不能吃配料，亦没有放回汤里重新舀过一勺。

　　平白无故，夏凝又恍惚想起盛野那句“我怎样都可以”，心微微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就好像是夏夜热风，不经意从脸颊掠过，留下炽热触感。

　　没有任何停留，却使人难以忘怀。

　　“小夏，怎么不吃？是菜不合胃口吗？”许曳开口问。
　　夏凝猛然回过神，疯狂摇头：“不不不，不是，只是在想事情。”
　　“阿野说你喜欢吃海鲜，”许曳笑着说，“多吃点，别客气。”
　　“好的，谢谢许阿姨。”

　　夏凝悄然瞥一眼盛野。
　　有些困惑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吃海鲜。

　　盛野神态自若拿过大盘白灼虾，戴好一次性手套，不太熟练地剥虾。
　　一开始动作有些缓慢，剥掉两三个之后，逐渐熟悉起来，速度陡然飚升。

　　夏凝汤还没喝完，盛野就已经剥完所有虾。
　　他摊一半到她面前另一碟菜面前，把菜往她面前挪了点，方便她夹吃。

　　盛许见状，将碗推过去：“哥，我也要。”
　　盛野管都没管他，剩下的连盘推到许曳那边——

　　一只也没盛许的份。

　　盛许急得哇哇大叫：“哥，你偏心！”
　　怎么她们有份，他没份。

　　被指责偏心的盛野眉梢微挑，语调漫不经心：“偏心？”
　　长臂一伸，径直捞过放在盛许跟前的澳洲大龙虾，放到夏凝面前，嗤笑出声。

　　“这才叫偏心。”

　　桌上共有三只澳洲大龙虾，盛野不爱吃海鲜，除去他之外，每个人前边都有一只。
　　盛野拿走盛许的给夏凝，她就有了两只。

　　盛许知道他哥是在逗他，没生气，小声吐槽：“偏心哥哥。”
　　他声音不大，清晰传进每个人耳朵。

　　盛野不置可否：“人心本来就是偏的。”
　　“哼。”盛许气呼呼喝汤。

　　夏凝莫名烫了耳朵，把一盘澳洲大龙虾推回去给盛许：“他逗你的。”
　　“谢谢姐姐。”盛许露出甜甜的笑容，眼神得意洋洋望向盛野，“哎呀，姐姐怎么分给我，没分给哥哥呀？果然我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那个吧？”

　　夏凝尴尬得连忙将另一盘挪过去，挪到一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截住她动作。

　　“不用，我不吃海鲜。”

　　盛野淡淡看盛许：“一个月。”
　　沾沾自喜不到半分钟的盛许笑容僵在脸上。

　　一个月。

　　一个月没有棒棒糖。

　　盛许表情瞬间由眉飞色舞变成可怜兮兮：“哥，我错了。你才是那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人。”

　　“一个半月。”

　　盛许闭嘴了。
　　他就不该去挑衅他哥。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他一定选择当老大。

　　让他哥知道谁才是拳头最硬的那个。

　　甭管盛许心里怎么想，面色不露分毫，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试图想办法挽回狠心离他而去的棒棒糖。
　　他瞥见夏凝面前剥好的白灼虾，顿时有主意。

　　投其所好。

　　他哥既然偏心，他跟着偏不就好了？

　　这般想着，盛许把盛野面前放着的一碟红烧排骨移到夏凝面前：“姐姐，吃排骨，我妈的拿手菜，可好吃啦！”

　　刚想夹排骨的盛野换方向，正要夹红烧狮子头，盛许又将它端到夏凝旁边：“还有这个，姐姐，你尝尝。”
　　盛野笑气岔，放下筷子，靠椅背坐着，挑眉看盛许献殷勤。

　　许曳瞧见这一幕，笑得差点憋不住笑声，肩膀抖个不停。
　　夏凝尝试阻止，也没能阻碍盛许的“热情”。

　　很快，大部分菜被挪到夏凝面前，盛野那边搬空得一干二净。
　　做完这一切，盛许悄悄给盛野伸出五根手指。

　　他要五颗棒棒糖当奖励。

　　盛野懒散嗤笑。
　　让他吃空气，还想要棒棒糖？

　　想得到是挺美。

　　吃过饭，许曳提出让司机送夏凝回去。
　　夏凝不好意思麻烦别人，而且都这个时间点，她哪能让司机加班，连忙拒绝：“谢谢许阿姨，我自己可以搭公交车，不用麻烦司机叔叔或阿姨。”

　　“大晚上，你一个小姑娘......”许曳还想劝，盛野忽然出声。
　　“我出去买点东西，我顺路送她。”

　　许曳觉得行：“直接打的，别搭什么公交车，女孩子太晚回去家里人会担心。”
　　“好。”盛野应下，转头看夏凝，“走吧，送你回去。”
　　夏凝跟许曳和盛许挥手道别。

　　两人并肩走出别墅大门。
　　盛野拿出手机约车。

　　夏凝迟疑须臾，抿唇：“你......要去买什么东西？”
　　一阵夜风吹过，夏凝听见树叶摇晃的声音。

　　盛野约好车，退出软件，锁屏手机：“棒棒糖。”
　　夏凝轻“哦”一声。
　　原来是给他弟弟买棒棒糖，并不是专程送她。

　　她尽量忽略心底异样，笑着说：“你是个好哥哥。”
　　盛野没说是与不是，而是闲聊般说道：“手链挺好看。”

　　夏凝顿了顿，左手无意识往右手手链处摸去，触碰到，又霍然缩回去，睫毛不断扑闪：“我、我在精品店随手买的。”
　　才不是，她当时挑了好久。

　　“很衬你。”他淡淡夸一句。

　　夏凝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拼命克制住弧度：“还好啦。”
　　心底雀跃抑制不住飞扬。

　　她用指甲掐了掐他看不见的手臂侧面，才让自己心情稍微平缓下来。

　　“我以为你不会注意到。”夏凝说道。
　　他不轻不重看她一眼：“为什么？”

　　夏凝没留意到他眼神，仍然沉浸在喜悦之中。
　　“不是说直男不会注意到女生变化吗？”她笑着说。

　　“我不会。”
　　“啊？”

　　夏凝困惑不已。

　　盛野解释：“我不是直男。”
　　他只是不会去注意他不想注意的事情。

　　夏凝点点头：“也是，你很细心。”
　　路灯细碎穿过树梢，斑驳投落，他浅浅看她一眼，眼里的光掩藏在微弱光线里，教人看不清。
　　“或许吧。”他单手插兜，不咸不淡说了这么一句。

　　两人步行到小区门口。
　　出租车停靠在他们面前。

　　盛野拉开车后门，手抵在车顶，防止夏凝磕碰到头。
　　“上车。”他对她说。

　　夏凝收回想往副驾驶走的脚，抿抿唇，钻进车。
　　盛野轻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上车。

　　他并没有坐得很靠近。

　　密闭空间里，他的气息还是不断侵袭着她。

　　夏凝觉得有点热，降下车窗。
　　夜风冷然倒灌，挟卷一片落叶，闯入车内。

　　夏凝伸手接。
　　树叶稳稳当当落于她手心。

　　夏凝展露出开心笑颜，把树叶捧到盛野眼前给他看。

　　盛野眼神柔和几分。
　　她跟小时候没什么区别。

　　仍是喜欢跟他分享她的喜悦。

　　盛野从她手里拿起树叶，语气惬意：“喜欢接树叶？”
　　夏凝毫不犹豫点头：“从小就喜欢，小孩子嘛，比较容易感到快乐。”

　　“小时候我每次接住树叶，都会感觉自己接住了一个世界。”

　　她难为情地挠挠脑袋：“是不是很幼稚？”

　　“不会，”盛野语调轻松，话锋一转，“小朋友那叫童真童趣。”
　　夏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拍他手臂：“你才小朋友！你全家都是小朋友。”

　　盛野笑着躲。
　　夏凝追扑上去打。

　　打闹间，不经意撞入他怀里。

　　她着火似爬起来，正襟危坐，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个不停。

　　前方突然有车追尾，司机刹停车，避免撞上去。

　　夏凝身形不稳往前扑，盛野伸手扶了她一把，制止她撞上前方座椅。
　　待车停下来，他松开手。

　　夏凝低声道谢。
　　被他握过的一侧手臂隐隐发烫，似火灼烧。

　　她垂眸朝窗外看。

　　比起不经意扑到他怀里，他扶的这一把，似乎更让她心动。

　　夏凝心想，她的心一定是生病了。
　　不然怎么会如此鲜蹦活跳。
　　像是快要冲出胸膛。

　　前面的车子连环追尾，堵在红路灯十字路口斑马线前，后面的车子没法通行，亦无法调头。
　　两人坐在车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要下车。

　　不知过了多久，马路终于通行。
　　出租车开到夏凝家附近。

　　耽搁不少时间，盛野给出租车师傅额外打赏钱，点了五星好评。

　　盛野送夏凝走回去。
　　抵达楼下。
　　夏凝刚想开口道别，冷不防想起些什么。

　　“棒棒糖，对！”她连忙催促，“你不是要买棒棒糖吗？超市现在应该关门了，小卖铺没有。”
　　“之前我带你去看猫的那个小卖铺，记得怎么走不？”
　　“算了，我们一起去，快，不然等会要关门。”

　　盛野没动。
　　夏凝急得扯他衣袖：“走呀，快。”

　　“不急，”盛野低头看她，“你先上楼休息，很晚了。”
　　“可是......”夏凝纠结了，“你不是专程出来给你弟弟买棒棒糖的吗？”

　　盛野神色淡然：“我没想着给他买。”

　　夏凝不可置信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