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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海风 ...

  •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对于陈则初来说,活着似乎只是为了完成十八年前夸下的海口:挣大钱,为了饱受家暴的母亲,也为了沈霜。
      十几年来,钱似乎成为了他衡量一切都标准,人也只分两种,能帮他搞钱的,和妨碍他搞钱的,前者即使是再不如他意又或是令他不耻的,只要有钱,再怎么样他都能保证笑脸相迎,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总不能和钱老爷过不去。
      但多少钱算大钱?陈则初从最早跟着沈老做事起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除了日常流水账面的钱,无非就再攒两份钱,一份给母亲养老,另一份给沈霜,至于数额那她是出国也好结婚也好,是后半辈子都能衣食无忧的数字。
      沈老多年来盘踞着大半临川市的各种门路,靠做白手套起家,虽然如今靠着陈则初的操持基本都摆在了明面上,可手里实际上还是有不少产业堪堪停留在灰色地带上。沈老常说自己福薄,操劳大半辈子就得了独子一个,却也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只留下孤零零的沈霜,连同偌大的家业一起交到了陈则初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手上。
      陈则初这边,自父亲去世,母亲再嫁,得了个继父却像是笼罩住天的乌云,清醒时就去赌钱,喝醉了不是对着陈母动手就是拿陈则初出气,硬要说陈则初这辈子除了钱以外还有什么想做的事,那大概只剩对付他这位继父了吧。
      只可惜似乎世事总是不能全都遂人愿,有的事,已然偏离了他的预设轨道。
      这天的夜黑得出奇,连北极星都瞧不见位置,陈则初穿过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走出灯红酒绿的夜场,脱离弥漫着不可感知的腥臊臭气的社交饭局,关上车门的一瞬间,那副社交场上的笑脸也消失殆尽。或许是应酬里的真话假话说的太多了,只他一个人时候他是不爱说话的。陈则初漫无目的地开着车驶向未定的终点。
      他摇下四扇车窗,任由风肆意地吹着。空气中隐隐透出咸味来,他侧目,却看不见海岸线,一切都被吞没在黑暗之中,天也好、海也好。
      陈则初在栈桥前停下,一条短信提示音打破了寂静,他看着发来的入账提示,果然只这一笔,加上这一笔,钱就可以说是挣够了,至于这一笔究竟是正常收来的欠款还是替人办事的佣金,他不在于,也不太需要在乎。陈则初这些年将沈老留下的成分盘算得很好,哪些禁得起查哪些不会被查早就规划妥当了,再加上多年来身边的亲信,某种意义上陈则初已经可以完全撒手了。
      下车走向栈桥,手里的手机响起振动:未知号码。
      “喂。”陈则初冷冷地接起。
      “好。”电话那头的人只简单说了几句,陈则初答了两句就把电话又放回了口袋,但没过两秒就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王忠权死了,你带人去处理一下…我妈那边我来说。”陈则初原本打算在钱的问题解决好之后再料理继父王忠权的,可疗养院来电话了,说他是突发心梗去世的,还宽慰他“老人家没遭什么罪”。
      陈则初眼前是分不清边界的海和天,手里拨弄着佛珠,口里念的却不是往生咒。他脑海中那些有关于王忠权的回忆像是走马灯一样快速翻动着,他将衬衫的纽扣从头解到尾,海风吹起衬衫的一角,露出狰狞的纹身,明明已经过去多年,暗藏在颜料下的疤痕却在冰凉的海风下隐隐发烫。
      陈则初点了一支烟,看着那点点红光,在尼古丁和焦油的影响下,一切似乎都像那团烟一样,被吐掉了,也就没什么意义了。王忠权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死了?
      钱也好、王忠权也好,似乎这么多年支撑着他的两件事,在一天之内都达成了,即使不是以他所想的方式,风能吹散烟,却吹不散他心里的迷雾,就像是陷入沼泽,仿佛四肢都被定住,只剩双眼还能凝视这一切或荒诞或虚无的景象。
      一步步,他走向栈桥的尽头,那里原本好像是有一座灯塔的,只是不知道那年那月又拆掉了,倒显得仅剩的围栏更加缥缈,站定的那一刻陈则初只觉得仿佛那些脑海中的、身体上的已经尘封许久的通感数罪并罚了一般,凭空生出一股海风都吹不散的哀愁来。
      海风也许做不到,那海水呢?那一秒,只那一秒,他的左脚都已经离开了残损的栈桥木板。
      “嘭!”下一秒,只那一秒,沉默的夜被炸出缺口,平静的海亦翻起波涛,混合着散落的烟花粒,陈则初似乎又看见了北极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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