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情深一人》古疏

2、第 2 章

　　“陛下到底也是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不过或多或少，或亲或远罢了，这情啊，若是时机和人都用得好，没准陛下就开心了，这一开心什么事都是小事。”
　　宫里的人有一个不好的特点，就是怕说出去的话授人以柄，所以啊，总是绕圈子，哪怕是给主意也总是不说破，等你去悟。
　　冷玉忧心温羽，一时间心烦意乱，难以静下心来琢磨，只得再次发问：“冷玉愚钝，不知陛下如何才能开心？”

　　“平日里见你挺聪明的，陛下亲近喜欢谁，自然谁就能哄陛下开心。”
　　凝香低头看她，意有所指，“欠下的，终归是要还的，端看你舍不舍得让他拿命来还了。”

　　冷玉猛地想起，还有一个人可以救下温羽。
　　后宫之中最受宠的贵君——花辞。
　　他曾经受过她的恩情，更重要的是，花辞喜欢她。

　　“多谢凝香姐姐指点。”

　　凝香不应她的谢，只讥笑一声，感慨：“冷玉，你的心真狠啊。”

　　冷玉低头沉默，事关温羽的性命，她顾不了那么多。

　　一个时辰后，碧泉宫的大殿门口。
　　温羽低垂着头跪在地上，他的头发和衣裳凌乱，脸上有掌心，嘴角还带着血痕，宽大的衣服虚虚罩着身躯。
　　也不知道身上受了什么伤，但是袖口却还在往下渗血，一滴一滴粘稠地绽放在雪地之上。
　　他刚刚过了情期，身体本就虚弱，是最不宜侍寝的时间，再加上墨玄霜的虐罚，此刻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整个人都在颤抖。

　　冷玉即便是说动了花辞来救温羽，却不能直接换人让墨玄霜看出来，所以这一轮罚，他还是得挨着。

　　温羽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一头乌发染上了白雪，唇色苍白，眼神也黯然得让人心疼，仿佛随时都会晕倒过去。
　　冷玉藏着宫袖下的手捏得紧绷，这样冰冷的雪地，再跪下去，即便人不死，他的腿怕是都要废了。
　　她冲着身后做了一个手势，站在角落的一个小侍悄然退了出去。

　　这时，大殿的门从里推开。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外殿守着的人纷纷跪下行礼。
　　墨玄霜摆了摆手，凝香传令让他们起身，最后目光落在冷玉身上。

　　墨玄霜也正看着她，她抚摸着手上的镯子，余怒未消。
　　“那一群老妇人滚回去了吗？”

　　冷玉跪下道：“回陛下，朝臣大都已经回去了，只有王大人还在跪着。”
　　为了讨墨玄霜开心，冷玉直接下令廷杖，甚至打死了一个领头闹事的五品官员，今天这一场她们回去了，明天说她欺上瞒下，谄媚奸臣的折子怕是要满天飞。

　　朝臣的不满已经积蓄了许久，这一次，怕是墨玄霜都不一定能够保下她。
　　进，可让她做刀，杀了叶家满门，墨玄霜对外宣称奸臣误道，再杀她以平息朝臣之怒。
　　退，可借她做台阶，对外称听信谗言，释放叶家，即保全了女帝的颜面，又给了朝臣一个交代。
　　坏人都让她来做了，把路给墨玄霜铺好，只求她饶温羽一命。

　　墨玄霜瞧着并没有想那么远，只觉得朝臣走了就是好事，对她的举动很是满意。
　　“那群老妇人妄谈什么以身殉道，结果一个个还不是贪生怕死回去了，你做的不错，起来吧。”
　　“多谢陛下。”

　　墨玄霜心情好了，看向温羽时，目光依旧冷漠，戾气却散了不少。
　　宫侍全都屏息静气，恭敬温顺地低垂着头。
　　女帝的脾气一向不好，心情好不等于放过温羽，尽管他已经在大雪之中跪了两个时辰。
　　众人心里都想着，他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冷玉比他们更要紧张，生怕此刻墨玄霜一时兴起要杀了温羽。
　　她呼吸乱了些，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忽然，温羽跪着的身躯晃了晃。
　　墨玄霜眉头轻皱。
　　冷玉心头一颤，终于忍不住，双膝一弯，朝着墨玄霜直直跪了下去。

　　墨玄霜侧头看向她，眯了眯双眼，语气极度危险：“冷玉，你干什么？”
　　冷玉牙齿咬着嘴里的软肉，勉强维持冷静，寒冬腊月的大雪天，她后背生生沁出了冷汗。

　　墨玄霜眼神有些玩味，她冷笑着：“你要为这个贱人求情？你信不信，孤砍了你的脑袋？”
　　要不说她喜怒无常，刚刚夸奖冷玉做得不错，现在因她一个求情的举动，忽而又要翻脸了。

　　冷玉规规矩矩给她磕了一个头，恭敬道：“冷玉眼里只有陛下一人，至于他，不过是想着留一口气，免得死了扫了陛下的雅兴。”
　　墨玄霜无声地盯着她，眼神阴翳。

　　冷玉知道自己刚才求情的举动做错了，她面上冰冷，将情绪全部收起，捡着墨玄霜喜欢听的话说：“他跪着着两个时辰了，也是无趣，不如陛下让他绕着勤政殿爬一圈，一个侍君却像狗一样爬着屋子绕圈，岂不是好玩得多？”

　　一圈的时间，花辞足够把她的注意力带走了。
　　墨玄霜无暇管温羽，她最后的话是罚他爬一圈，冷玉届时再插手送人回去，谁也拿不到把柄。

　　墨玄霜略一颔首，看戏地笑：“爬吧，让他一边爬，一边大声喊自己是贱狗。什么侍君，不过是一条贱狗而已。看着他爬十圈，一圈都不能少。”
　　冷玉知道此刻她应该叩谢圣恩，喊出“陛下英明”四个字，只是嗓子突然卡了一根针似的，难以出声。

　　温羽已经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没有体力再爬十圈了，他会死。
　　冷玉垂下眉眼，心中焦急。

　　墨玄霜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嗯？还有事？”

　　“无事……”
　　冷玉叩首，“陛下……英明。”
　　她余光瞥向温羽，只觉得一颗心疼得窒息，生生逼红了眼尾。

　　不多时，小侍拿着鞭子上去，像是嫌温羽的动作慢，踢了他一脚，一鞭子打下去，“还不赶紧爬，愣着干什么！”
　　这深宫之中，上赶着讨墨玄霜喜欢的人数不胜数，能爬到御前的，更是明白她想看什么，于是一个个可着劲推打温羽。
　　冷玉仿若置身事外，恭敬地站在墨玄霜身后，只是低垂的眼睑，遮住的目光中略过转瞬而逝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