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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桃都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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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洲境,孤月城。
几道阁玲珑塔内,数万把剑齐齐铮鸣,失控地在塔楼中横冲直撞。剑刃划过的地方,一道道流光穿梭不止,令人眼花缭乱。
切割与破空之声在空旷中鸣响,“咔嗒”一声,穹顶的木橼霍然断裂,砖瓦木块不住地下落,重重掉在地板发出钝重的声音。
缺了支撑,不消片刻,整座高塔左摇右晃起来,变得岌岌可危。
剑流中,被万剑拱卫的锈铁巨剑悍然落地,像刺破纸张一样轻而易举穿透层层塔楼,插入最底层的地下。
霎时间,整座城池地动山摇!
几道阁临近城主府,暴动很快便被察觉。
彼时,戚流芳正在城主府中堂议事,翻天覆地的强烈震感便席卷而来,地面变成了软绵绵的波浪,若非在场的皆是修士,只怕站都站不稳。
众人面色一变,立刻起身走出大门,剧烈的震荡中,无数屋舍垮塌,被这场灾难吞没。烟尘漫天,遍地残垣,那些来不及撤离的百姓,被压在了地下,不知生死。
看着眼前的场面,戚流芳冷着脸,沉声道:“所有门客、弟子,速速救援!”
说话间,城主府大门正对着的玲珑塔轰然倾塌,塔内所有的剑自顶部纷乱而出,飞向四面八方。
……
云州二等仙门世家凌家,位于孤月城以西,十七年前凌家家主的夫人生下一名女婴便暴毙而亡。
凌家主爱妻心切,自此视这个从出生起就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为不祥,一身恨意地将她发落至偏院,除却每月支去的修行资源,便不再管她。
失去了家主的宠爱,所有本该她得的东西都被刁奴们一层层剥削,最后落到她手里的,也只够她艰难长大。
不但如此,她在家族之中更是人人可欺,时不时便被拉出来训诫,将她列为子子孙孙的反面教材。
这一日,凌玉心刚刚被训诫到一半,便横生变故。
别看这些人平日里作威作福,张扬跋扈,可遇到了这种要命的关头,什么教养,什么规矩,什么体统,都统统被抛在了一边。
年岁最大的老夫人被她疼到骨子里的囡囡狠狠推到一边,同样的,凌玉心也因为挡了这些人的路被推倒在地。
她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的老夫人,一言难尽。
不过身为新时代青年,在这种时候也来不及考虑“扶不扶”的问题了。
她麻溜地起身,一把拽起老夫人背在身后,撒丫子向外狂奔。
她曾出生于巴蜀地界,周围地震频发,对于震中避险她可谓经验老道。
出了屋子,她熟练地转了个弯,跑到了一处空旷的庭院。
这里栽满了桃花,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双重飞檐的凉亭。
她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背后的老夫人便急促咳嗽起来,这是老人家受到惊吓的常见症状。
老夫人声音不复跟她讲大道理时那般中气十足,虚弱了许多,“玉丫头,放我下来吧。”
闻言,凌玉心走到凉亭,轻轻将老夫人放下,规规矩矩地在她面前站好,小心翼翼问道:“祖母,您还好吗?”
老夫人脸色不太好,神情复杂地看着凌玉心。
“没想到,我一把老骨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说着她便长长叹了一口气,疲累地靠坐着。
她想到了因为秦氏身死而常年孤身在外的儿子,还有这个被薄待了十几年,最后却在危难中救下她的孙女,终是取下了挂在将脖子上的一枚金锁。
“这枚金锁,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我因为跟你爹赌气擅自扣了下来,如今你也算救了我一命,我就把它还给你。”
凌玉心伸手接过,不住地在手里把玩,只觉得这个小东西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莫非是她娘的母爱?
无论如何,也算是一件很有念想的东西了,她将金锁挂在脖子上,对老夫人说道:“多谢祖母。”
谈话间,四周轰隆隆的声响没有断绝,想是邻近的房屋倒塌之声。
她踱步与院中,四处探察,仔细倾听。
忽然一道光点自远天由远及近。
她仰头,那光点逐渐变成一把锋利的剑向她飞了过来。
凌玉心不知,这是从玲珑塔逃出来的剑。
剑势快而凌厉,目标明确,大概就是奔着把她劈成两半的目的而来。
这等危险,令她不得不远离祖母,拔腿就往外面跑去,边跑边放声大喊:“啊啊啊啊!!!”
然而无论她跑得多快,跑得多远,这把剑依旧穷追不舍。
凌玉心欲哭无泪,慌不择路间,一不留神被一块凸起的黑石绊了一跤。
那剑瞅准时机,斜插而来,好在千钧一发间被她险险避过。
长剑插入地面,一声轻响,地面就像熟透了的西瓜一样裂开,紧接着,环孤月城方圆数千里之地呼应着寸寸开裂。
裂口越来越大,凌玉心起身不及,只来得及“啊”了一声便跌下缝隙。
便是在这一刹,镇守于问剑峰伏龙窟外的仙尊蓦然睁开双眼。
他的眸子如洞外终年不息的大雪凛冽彻骨,却又在下一刻冰消雪融,无端让人觉出一丝温柔。
他望向山下,身化流光,朝着孤月城的方向飞去。
跌落地底的凌玉心搅乱漆黑的地底被压制的气流,将其迫出裂隙,这就像是一道讯号,无数的裂口开始缓缓溢出黑气。
然而她并未有所察觉,摸黑前行,那道她跌进来时的裂口被完全遮蔽,慢吞吞的行进中,她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撑了不到一刻钟便倒地昏迷过去。
发觉黑气溢散时,戚流芳并没有深想,反而玲珑塔的坍塌让他颇为在意。
几道阁阁主秋重天很快前来与他汇合,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戚城主,镇压寂山魔君的封印破了。”
“什么?!”
在场所有人尽皆惊慌质问,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位寂山魔君,乃是修真界头号危险人物,不知道活了多久,只知其修为通天,好战嗜杀,一度令整个修真界闻之变色。
好在三百年前仙门出了位惊世之才霁月仙尊,以半步登仙的修为将寂山魔君镇压在孤月城,由戚家与秋家世代镇守。
可怎么会突然破了封印?
“我说秋阁主,封印在你几道阁中,出了这等大事,你们可要担起责任来!”
“说的不错!若是不能制住那邪魔,我等该如何自处!”
“依我看,还是得尽快禀报宗门长辈,向他们求援!”
“霁月仙尊呢?!仙尊若是在此,还怕他寂山魔君?”
众人一改漠不关心的态度,生怕寂山魔君的出世再度扰乱仙门。众说纷纭中,霁月仙尊的尊名被再次提及,他数百年前就能打败魔君,现在修为肯定更加精进了!
秋重天被众人问责,脸色黑得难看,这些人只知道责怪他们,却不知为了看守封印,戚、秋两家付出了多少。
他一贯是个暴脾气,当即就要反击,却被戚流芳拦了下来。
据可靠消息,霁月仙尊闭关了两百五十多年后就到达了真仙境修为,可谓半步飞升,当世无人能敌。
而仙尊向来事无大小,逢乱必出,此次若能请动他那便不必再担忧。
想到此处,戚流芳捏碎了手里的传讯符,一面试图联络霁月仙尊,一面交代众人准备撤离。
黑气很快弥漫,遮天蔽日。
撤离时,穿梭于黑气中的人们,猝然魔化,开始攻击起身边的人。
被魔化过的人顿时变得力大无穷,悍不畏死,投身于救援的几道阁长老、弟子们先遭到毒手,损失惨重。
随着时间越长,魔化人越来越多,且被打死的人吸收魔气后还会站起来加入战斗,于是护送的人越来越少,至此时已呈压倒之势。
情势大变之下,戚流芳再也无法干坐着,当即冲阵在前。
他看着身边倒下后又站起来攻向他的弟子们,一面心疼,一面怒不可遏地大声喝道:“不要恋战!尽快撤出魔雾!”
重创魔化人的身躯后,便能暂时地止住它们的行动,抓住这个机会,戚流芳与秋重天合力劈开一条撤退路线,命人快速离去。
虽然只能维持短短十息,却也减少了不少损失。
“城主,这样消耗太大,仙尊何时才能来?!”
秋重天的修为不及戚流芳,十来次清道就喘息不止。
戚流芳面色沉重,再挥出一剑,“仙尊没有回应我。”
眼见情势越发危急,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城主!我来助你!”
得到消息的明霞派妙音仙子从天而降,与戚流芳、秋重天呈三角背对之势,素手拨琴,声传千里。琴音化作清心咒在雾中震动,无数修者被腐蚀的心境渐渐安定下来。
她弦动不止,指尖洇出一抹绯红血色。
与此同时,恒道宗君子剑苏方、无相宗太微星君东方宿、无极宗七长老简行之纷纷来援。
戚流芳心中一喜,高声道:“来得正好!”
这几位,皆是云洲大陆的佼佼者,此刻因魔气泄露精诚协作,场面属实少见。几人当先站好各自方位,一身气势,令得低迷的士气立时大振。
雾中,各派门下弟子奋力施援,按照戚流芳所说能救则救的原则加速撤离。
偌大雾海,哪里有搅动的踪迹,哪里就有护体剑光为他们开道!
暗中潜伏的殷长老,脸上遍布魔纹,他的眼睛变成纯黑,分不出哪里是眼珠哪里是眼白。或许因他修为高,此时他尚还保持一丝理智,只是很快就又被暴戾的情绪剥夺心神。
如此清醒与浑噩的状态频繁切换,殷长老最终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召出剑来,如鬼魅般腾跃起身,悄无声息地来到秋重天身后,一剑刺向他的后心!
在他附近的苏方第一时间出剑格挡住剑势,剑身一侧,几无停滞地斜斩向殷长老的胳膊。这一剑意在逼退,殷长老飘然后撤,与众人无声对峙。
秋重天劫后余生,冷汗涔涔地对苏方道:“多谢剑君救命之恩!”
苏方摆了摆手,一贯从容不迫的面容紧绷起来,剑指殷长老道:“合体修为,诸位,麻烦了。”
另一边,戚流芳仍在竭力开道,只来得及瞟一眼身后劲敌,登时大惊失色,“殷长老!”
妙音仙子一边拨琴一边转过身来,亦是有些惊讶,“嗨呀!果真是城主府上二供奉!”
戚流芳咬了咬牙,殷长老是奉了他的命前去救人的,没想到行动时间太久,魔气已经入侵太深。他闭了闭眼,沉痛道:“殷长老功德无量,为人正直无私,定不想沦为魔物,诸位,请为他解脱吧……”
一方势力,得一位合体修为的高手殊为不易,要杀他便是壮士断腕,更何况,那人还是朝夕相处情同手足的友人,可以想见,若是殷长老死去,那戚流芳该有多么痛心。
简行之叹口气,多情的双眼又增愁绪,他举剑,本命法剑“红尘”紫光湛湛,他且歌且吟,剑光华美而缭乱,“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行之,送君归去!”
紫电青光有如破魔,直穿雾海,滋滋啦啦地劈向殷长老逃窜的方向。追随着电光,苏方剑意如影随形,宛若霹雳中裹挟着的绵绵秋水,纠缠着落在殷长老身上。
简行之欺身而上,横剑向敌,苏方无声落在殷长老身后,与简行之呈夹击之势。
妙音仙子的琴声紧随而来,削弱了雾气对两人的干扰,殷长老见势不利,催动法身,身形一幻,便欲借助魔雾之威挣脱纠缠,先杀妙音仙子。
感受到他的滔天杀意,妙音仙子娇笑道:“二位仙君,殷道君修为精深,你们可要保护好妾身哦。”
苏方闻言轻笑,放弃费力抓捕,索性闪身来到妙音仙子身前,朗声道:“简兄,守株待兔,如何?”
简行之在雾中叹息,收了势,缓缓走出黑雾,无奈道:“既然殷兄不肯束手就擒,便如此吧。”
戚流芳见这两人像是玩闹一般,心中甚为不满,却又因他们乃是外援,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商量道:“二位,不如与我换换,我来擒住殷长老。”
还未等两人答话,太微星君东方宿忽然伸手制止几人交谈,抬头看向北方,冷静出声,“霁月仙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