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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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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天边已经隐有微光，月已沉，日将升。
在这个四面环海的潮汐岛上，只有看着太阳升起落下，才能判断出东南西北，否则，就像在宇宙中流浪的地球一样，上下左右皆茫茫。
岛上靠近北面，有一处山坳，山坳下有一个天然蛇窟，潮汐岛上的天气炎热潮湿，只有这里阴凉多雨雾，比其他地方低了好几度。
景逍和黄禹坐在崖壁上，望着脚下黑沉沉的凹地。
半个小时以前，两人同时施压，以潮汐力化作实力，向窟地底压去，盘据在此数百年的成千上万条蛇，瞬间被压得脑浆迸裂，全部死于一旦。
淡淡的腥臭味渐渐飘散上来，被岛上的海风吹散。以后这里不再是蛇窟，不再会有人被重罚于此丧命。
可那些曾经被强迫投于此的，无论经历过怎样的痛苦、惊恐与绝望，都只能永远地留在窟底了。
经过这一番发泄，黄禹心底的愤怒稍稍淡去一些，他这十几年来，虽然对亲生父母只有疑惑没有渴念，但在听说他们因为如此荒唐的原因而死去时，还是感到了难以抑制的愤恨。
这荒唐的岛！荒唐的岛规！
“我猜岛上有这个规定，最初是为了保护岛上的人。”
看着脚底的血腥深渊，景逍轻声向黄禹解释。
“这个岛的自然环境你也能感觉到，适合日潮汐体质，月潮汐体质会体弱，不能修炼，而普通人，在这样的环境里活不长久。”
“那个很早之前漂流到此的人，就是疾病缠身，早早故去了，景正华这是因为意外提前离开了，如果一直留在岛上，他的身体也慢慢会出现问题，活不久的。”
黄禹已经能够冷静思考这一切，他想到了生活在地下十几年的云熙然。
“既然日月潮汐体质结合，就会变为普通人，你为什么不告诉云熙然的妈妈，让她给云熙然找一个月潮汐体质的女孩当老婆？”
景逍扭过头看他，古怪地笑着道：“找谁？我吗？”
“当然不是！”黄禹立时大声反驳。
“日潮汐体质的虽然不多见，月潮汐体质的女孩子却很多。凌医生就有很多这样的病人。为了健康地活下去，她们肯定能够达成一致，接受这种方式。”
“想得简单。”景逍摇头，“人类世界，自古以来就是强权的社会，以云家的财势，如果知道了这个方法，你以为他们会拎着礼物，去与女孩子的家长和气平等地商谈吗？”
“以前那些买女孩子来给有钱人家冲喜的，道理是一样，只不过治的是女方家的穷病，而不是身体上的病而已。”
“你信不信，如果我告诉了云家，首当其冲的目标，就是我和小葫芦？我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黄禹沉默，良久，道：“我倒是没想到这些。”
“因为你的成长环境吧……你父母都是军官，职位高，你从小到大应该没受过什么欺负和委屈，想像不到强权的无情。”
“是，我还要多谢斯宁姑姑将我救下来，带出去，甚至把我交给我爸妈抚养，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因果循环，也是因为你生父救她养她在先。”
黄禹叹了口气，“这岛上，有多少身不由己的命运，发生过多少悲惨的事，我和你，能从这其间逃脱，简直是个奇迹。”
是的，之前那些生死死，但凡有一个意外，他们俩人都不会活在这世上。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想逃离，”景逍叹道，“你看，即便是岛上占据强势地位的日潮汐者，也想远离这里，跑到外面去看花花世界。”
“花花世界也未必如他们想像中的好。”
“至少没有族长和族规的束缚，他们想挣脱的，不是这个岛，而是这些约束，这些历史和宿命强加给他们的无力感。就算是族长，你说他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曾想过离开这个岛呢？”
太阳已经从东方的海天一线中升起，就那么一瞬，就跳到海平面上，光芒渐次铺过来，映得山顶的一片林木金光耀眼。
黄禹望着那片璀璨出神。
景逍忽然道：“我们把这个岛拿下来吧！”
“嗯？什么？”黄禹好像还没有从晨光中醒过来，没听清景逍刚刚说的话。
“我说，”景逍严肃道，“我们占下这个岛，既然规则由强权的人制定，那我们就来做那个强权。”
黄禹眼睛一亮，向身后望了望，犹豫道：“可是这个岛是月潮汐力的风眼，我们现在是刚到岛上，并不明显，日子久了，只靠我们两人，不一定能压制住他们。”
“我刚刚试了一下那几个长老，包括之前肖肖与你的对抗，我猜他们很可能只会打斗、力量型的潮汐舞，涉及到人的神识控制，几乎不会。”
“那我们就不必一直呆在岛上，”黄禹反应快，一说即通，“只要通过潮汐舞将掌权的几人控制，继续管理这个岛，我们偶尔过来就行，这样也不会对修炼影响太大。”
“对，如果没猜错，这两天岛上会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大乱，已经走了十二个日潮汐者了，显然老一派的人已经压制不住了，我们从外面进来，肯定会激化年轻一派的情绪，等他们双方对峙起来，我们再出手，我们只有两个人，要一击即中，展示最强有力的威慑。”
黄禹觉得景逍的反应有些不寻常，她对斯宁和景正华都没什么感情，不会是为了激愤才想要改变这个岛、掌控这个岛。
“你……你想要这个岛，用来做什么？其实我们可以不必管他们，过去未来，让他们自己折腾，我们回岚海，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已经来不及‘井水不犯河水’了，”景逍叹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的毁灭的文明吗？就是现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文明，我之前想不通，这文明怎么会毁灭在潮汐族手里，这世上的潮汐体质的人，除了我和你，都不可能活得过二十岁。”
“但是知道有这个岛，来到这个岛，我有点明白了，这个岛，这岛上的人，可能就是灭世的根源。我还不知道那些出去的人会做出什么，也许他们不会做什么，但是他们的下一代呢？再下一代呢？这世上需要一个束缚他们的地方，既然本来就有，那就让这个地方继续存在。”
“岛上原有的权力组织，无论是族长还是那几个长老，显然已经无法做到这一点了，他们压制不住，那就由我们来接手，不让他们再轻易取人性命，但也不能让他们无法无天，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但有些事要做在前面，要防患于未然。”
如景逍所料，甚至比她料想得还要早，天亮后不久，岛上便闹腾了起来。
年轻一派有近百人，聚集在长老堂外面喊话，要族长说出通道所在，允许岛上的人自由出入。
以前都以为岛上没有出路，出岛的人在茫茫海上必死无疑，但现在不停地有人出去进来，这已经足够说明，这个岛不是一个孤岛，是可以与外面的世界畅通的，那么族里有什么理由圈着他们，不让他们离开去闯荡？
族长这边的人数也不少，除了族长和长老们，以及他们身边的管理层与跟从者，还有很多岛民是发自内心地不愿潮汐岛与外界相通的。
他们几代人习惯了岛上的生活，只想平平安安地一辈辈过下去，虽然也会因为外面人的到来而感觉新鲜，却不希望因此打扰打乱他们固有的人生。
年轻的这一方，领头人叫星扬，是星云的弟弟，自从星云离开后，他就一直没消停过，不断在年轻一辈中游说，短短时间内便组织起了将近一百人，与他一起与族里的老旧派对抗。
两边一开始还是唇枪舌战，互相叫嚷争吵，很快，年轻人中便有沉不住气的，与族长这边一个中年人打斗起来。
一对一的打斗很快便发展为群战，景逍和黄禹远远看着，不禁摇头。
这族长真的是不太行，怎么能让这么多的年轻人暗地里串通起来，而他和长老们却一无所知，任事态发展到这样两败俱伤的地步？
很快，长老堂前飞沙走石，两边都是日潮汐力，力与力的对抗引起空气中的力场波动，天色变得昏暗，狂风乱卷，月族人都吓得躲进海边的岩洞里，怕被这乱象波及，不敢探头去看。
这种情况下，景逍和黄禹两人若想出手制止，也并不是没有胜算，但是却空耗功力，也起不到景逍所说的震慑作用。
两人商量一番后，各占据岛中一处高地站定，由景逍起势，跳起两人在深海中演练过的乾坤舞。
乾坤舞如果使用多人方阵，全部展现出来，可以天翻地覆，但即便只有景逍和黄禹两个人，也足够引起岛中巨大变化，使岛上人震惊。
只见原来在长老堂上空乱卷的风流，忽然拔地而起，在岛的正上空形成一道飓风，飓风由透明变灰，渐变为黑色，从长老堂正上方卷至岛北的山头。
飓风成型，声势浩大，群战中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仰面朝天上望去，远处隐有惊雷的巨响传来，脚下的地也在微微抖动。
站在长老堂台阶上的族长和长老们，由于位置高，迟疑交集中抬头看向飓风，同时也望见了站在高处正在起舞的景逍和黄禹。
他们都是修炼多年，知晓更多族中秘辛之人，只两人便能舞出如此惊天阵势的，不作他想。
“乾坤舞！”
“天！是，是乾坤舞……”
几个老家伙浑身颤抖，异口同声地喃喃出这个名字。
仿佛市井百姓看到了天兵天将自天而下。
乾坤舞只在潮汐岛一辈辈口口相传中听说，却没有人见过舞谱，也没有人会跳，乾坤舞的威势在潮汐族至高无上，岛上每一个族人都自小耳闻乾坤舞的传说，也以为传说只是传说。
可是如今，传说在岛上上演，他们在惊惧之下，心中满是景仰、崇拜、渴盼、叹服，以及有生之年居然有幸能得见此舞的惊叹与自豪。
年轻那一派听到老一辈念叨着“乾坤舞”，也不由心中狂震。
所有人就这样胸怀复杂难辨的情绪，仰着头，看着那飓风如一个黑色的巨大漏斗，卷过岛北部最高的那座山头，整座郁郁葱葱的山，顷刻间，最高处向下三分之一的山头，被飓风卷得无影无踪，整座山像是被砍了头，矮下一大截，露出黑黝黝的岩与土。
飓风在空中越拉越大、越卷越长，一直卷至岛外，连通岛北的深海，通天柱一般的海水，带着巨啸声与几乎能感受到的扑面而来的水气，像一条纵横天地的水龙，直灌山坳。
哗哗的海水从天而降，好似天空漏了一个无比大的窟窿，曾经存在了数百年的坳底蛇窟，在黎明前变作死窟后，又在此刻化作一处深潭。
随着景逍和黄禹的动作渐慢，横在潮汐岛上空的飓风渐消渐散，大量的海水在潭底激荡，还有一部分从半山腰向下倾泄，岛上的每一个人，无论潮汐族还是月族，都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在飓风消失后的沉寂里，那水声，格外清晰，格外惊心。
所有人都呆怔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从天而降的两人一舞，颠覆了他们对潮汐舞的全部认知，对天地间潮汐力的认知。
景逍和黄禹以力场将全岛笼罩住，每个人的耳膜都受到激荡，所有杂音都被隔绝，只有景逍清亮悦耳的声音，如同敲在他们的脑海里。
“有哪些不自量力的人想要出岛见识外面的世界？”
“我，就是外面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