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向青山》陈木雅

1、出国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南宋·辛弃疾
　　安然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大四毕业时报名了北国一所大学孔子学院，当对外汉语教师。
　　“你考上华清大学研究生了，为什么不去？”
　　室友芦若不明白，非要把自己外放两年再回来读研是图什么。
　　北国只是华国周边的小国，明明以安然的能力，其余发达国家孔子学院通通不在话下。
　　彼时安然正在宿舍收拾剩下的物品，这是她在学校里面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天，就再也不是大学生了。
　　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
　　芦若听到动静，以为她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戳到了安然的痛处，语气有些抱歉，
　　“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
　　安然摇摇头，停下手中的动作。听芦若的话，知道她可能误会了，“因为一些私人原因。”
　　芦若耸耸肩，“好吧。”
　　她知道她这个室友性子，不想说的事情，绝对撬不开嘴。
　　安然做事一向稳妥有主见，或许这次真的是有什么难言的之处。
　　“收拾好了吗？先去把东西寄走吧。”芦若岔开话题，“过会她们也都要回来了，就该吃饭了。”
　　说起这个，两人不禁都有些喉头酸涩。
　　大学四年，六个室友相处非常不错，点点滴滴全都铺垫成了内心的柔软。
　　一时说分离，其实都有些接受不了。彼此都十分明白，从此各奔前程，很可能山水不相逢。
　　或许这是一顿散伙饭。
　　安然点点头，抱起收纳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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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啦！”
　　安然冲着高铁站外的室友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她家离学校最远，大家决定先送她走。
　　安然眼里点点泪光，依然微笑着。
　　不能哭，即便是告别，也是奔赴下一程。
　　要留下微笑的样子，算是她对所有人未来的祝福。
　　五个人也齐齐对她报之以微笑，犹如骄阳之灿烈，又如秋雨之悲怜。
　　高铁上，四周十分安静。或许毕业季在座的都是大学生，大部分都沉浸在伤感中。
　　安然从白色背包中掏出一个周边已经被摩擦地有些毛意的笔记本，写下了一段字：
　　我已从学校离开，同室友道了别，距离你，又进了一步。
　　她来不及沉浸在更多的离别愁绪中，因为疫情的原因，由下个月行程提前到了三天后。
　　“死孩子，你好好读你的研不行吗？非要去国外！这下好了，以后想见你都难。”
　　妈妈柳华一边帮着安然收拾东西，一边絮絮叨叨。
　　要不是她实在是做不了安然的主，怎么可能让女儿走。
　　“妈，我这不是去了那边有工资？能赚研究生学费呢。”
　　安然丢下手中衣服，汲着拖鞋“哒哒哒”就到了柳华身边，抱着妈妈手臂就开始撒娇。
　　“家里面还能拿不起你的学费？！”
　　柳华听这话就来气，举着手就要打她，眼看着落到身上的巴掌，却变成了对安然的抚摸。
　　一时间，两人被一种叫悲伤的东西打了个措不及防。
　　柳华当然知道这是安然搪塞的借口。
　　虽然家在小镇，可她自己有工作，丈夫安雨也开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工厂，怎会拿不起女儿的学费。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夫妻俩没本事，安然在网络上写小说，一个月的稿费就能交得起三年的学费。
　　可真让她责备自己的女儿时，又是一万个舍不得。
　　“行了，快收拾收拾。后天就要走了。”柳华装作嫌弃地推开安然，“明天你弟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好好跟他告个别。还有你爸，他对你去国外很生气。”
　　安然当然知道这是妈妈做做样子，笑嘻嘻地不离开，始终粘在柳华身边。
　　跟家人相处的时间不多了，虽然是她主动要去北国的，但是要离开爸爸妈妈，又怎么会不伤心？
　　这种心情，直到弟弟安铭到家。
　　“安然！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去北国！”
　　安然比安铭大四岁，从小两人吵吵闹闹长大，分开最长的时间也就是两人上大学四五个月不见面。
　　如今，安然一走，不知何日归家。
　　安铭又是生气又是不舍，要不是顾及着安然明天就要走，他非把她扛起来打一顿不可。
　　“我到时候带你去北国旅游啊。”
　　安然笑笑，使劲摸摸安铭的头，她又怎会不懂他，这可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弟弟。
　　“哎呀，我的发型！”
　　安铭像往常一样一把打掉安然作怪的手，头上温柔的触感没有后又顿了顿，重新把她的手轻轻拿起来，放到他刚整理好的发型上，使劲揉了揉，
　　“好吧。看在你明天就走的份上，就让你在本爷的头上放肆一回！”
　　安然噗嗤一声笑了，这还是当初小时候那个手里有35块钱，自己留5块，给她30的臭弟弟。
　　一直没变过。
　　安然笑着笑着，心里一阵酸涩，喉咙发干，眼眶控制不住红了。
　　安铭突然伸出手，从桌上的果盘上拿了一个平日作怪的柠檬，剥开递给了安然，笑了笑，“吃橘子吗？”
　　安然不似过去直接白眼走掉，而是接过直接咬了一口，而后眼里酗满了泪。
　　真真是吃了柠檬，怎么都酸到心里了呢？
　　看看安铭臭小子也没吃，光是闻到了周边的气息，也被酸红了眼。
　　安然又看看站在旁边的爸爸妈妈，看见两人也是微红眼眶。
　　嘿，不止安铭，连安雨和柳华都中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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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照顾自己。”
　　爸爸安雨自从知道安然要去国外做对外汉语教师，便一直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如今在机场，安然马上要走了，安雨内心又是生气，又是担心。
　　这小妮子，就没离开过父母身边。
　　这可怎么办啊。
　　“我知道了爸爸。”
　　安然点点头，临行前又看了一眼妈妈和弟弟，转身走了。
　　她也怕，怕多看一眼就走不掉了。
　　“姐！再见！”
　　安铭对着安然的背后挥挥手，不甚在意姐姐究竟会不会回头。
　　直到飞机起飞，安铭对着安雨和柳华说了一件爆炸性新闻，“我申请北国交流生了，就是姐姐那个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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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飞机上的安然，掏出来笔记本，郑重写下了一行字：
　　我已然离开熟悉的人或物，不顾亲朋好友相劝，只为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