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平川》金岱

1、摆烂仙鹤

　　谢昆玉刚接好咖啡，打开电脑，就听见前面有一男一女在讨论领导。

　　见他坐过去，两人就收了声。

　　但他大概知道了，这个组的领导不好搞。看来越大的公司越是如此。

　　谢昆玉叹气，打工果然是有难度系数的，怪不得岑芮那疯丫头干不下去。

　　好在同时期入职了一堆人，都在四周坐着。谢昆玉本是个孤僻怪，但外出打工，还是得跟各处搞好关系，尤其是要和同一批新来的搞好关系，以便抱团取暖，互通有无。

　　反正上午的工作也搞完了，谢昆玉正想摸摸鱼，却听到门廊那边一片哗然。

　　谢昆玉也摘下耳机，问对面女生小婷：“诶，什么事儿啊那边？”

　　小婷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说是这个集团的少东家来了，被一群人围住了。”

　　“哦，少东家，来这儿视察啊？”

　　“说是因为他在外面太浪荡，所以被他老爸勒令来公司熟悉业务。说是熟悉，也不过是溜两圈，做做样子。”小婷答道。

　　“哦，那关咱们啥事儿？那些人围上去干嘛？”谢昆玉摆了摆手。

　　小婷镜片的小眼睛亮了一下，略微站起身凑近他道：“因为攀上孙允川，就胜过打大半辈子工了，他对小情人都不薄。”

　　“哦。”谢昆玉答了一声，目光从人群中收了回来。

　　这孙允川各种风流浪荡，男女不忌的传闻没进公司他就知道了。不过这跟自己好像也没啥关系，该打工还得打工。

　　正好上午的活儿做完了，这会子人群的注意力又在那少东家身上，谢昆玉干脆摘下耳机，闭目靠在椅背上养养神。窗外的阳光给他右侧面渡上一层金，好像他现在是在竹林里假寐。

　　呼吸之间却嗅到一股清香，像是水果皮的味道，清甜中夹带一丝丝酸涩。是哪个同事喷了好闻的香水吗？他睁开眼，目光循着香味去，却见到一个身着漂亮浅色西装的背影。

　　是刚才被群芳拱之的孙允川，香气是从他身上来的吗？衬他的背影，好像香气也不违和。

　　突然，那个背影转了过来，略歪了头，冲他一笑。

　　映着明亮的玻璃，那个浅色的身影好像是一团白乎乎暖洋洋的光。谢昆玉一下子呆住，自己竟盯着人家的背影看了这么久。他脸腾的红了，然后垂下了头。

　　浅色西装人见他有些呆，倒是大大方方地笑了几声，再掉头离去。

　　谢昆玉转过头拿起耳机听培训课，心思却飘忽了。该死，就算被发现看人家，也可以大大方方打个招呼嘛，怎么就突然呆住了。

　　中午谢昆玉见大家还在看培训，想着提前几分钟开溜，免得届时电梯拥挤。

　　果然午休前的电梯就是好等啊，电梯门一开，谢昆玉就秒速蹭上去。

　　一进去就正面见着那个浅色西装的人了。

　　电梯门一关，那人身上的清香气也一并由淡转浓了。

　　“孙总。”谢昆玉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该死，这下早退被抓了个正着了。

　　孙允川倒是大方笑笑：“这么着急呀？饿了？还是约了女朋友？”

　　谢昆玉尴尬笑笑，然后诚恳地道：“没，没有女朋友。只是想躲过电梯高峰。”

　　孙允川勾了勾唇角，开阔的眼角也随之勾了勾，这回笑得没有那么得体和客气，而是带上了传言中的那股放荡气：“哦，那要一起吃饭吗?”

　　啊？

　　谢昆玉愣住，这...是个啥意思？这传说中允华集团的少东家这是看上我了？

　　或者临时起意随便约个小员工吃饭？

　　电梯到了，孙允川看谢昆玉还一副分明震惊，还要强装游刃有余的样子实在可爱，噗嗤笑了声：“不空就算了，下次吧小朋友。”

　　说着孙总就步子优雅地迈出了电梯，刚走到门禁处，就迎上来一对漂亮的年轻男女，勾着他就出了大楼。

　　呵，传闻不虚。

　　谢昆玉在周边商场地下美食城吃完快餐，看看时间还有一会儿到下午上班时间，他可不想上去和大家一块儿卷。

　　打个工而已，这些人卷生卷死就很容易失去自我。所有的时间都浸在工作里，这才会真的跟社会脱节，不知自己所来为何，只知道光阴去了。长此以往就成了傀儡。

　　谢昆玉才不要这样。

　　春夏之交，外头阳光正好，谢昆玉走在阳光下，摊开手闭目仰面，晒太阳。

　　眼睛好像被楼上酒楼的玻璃窗反射了一下，他眯了眯眼，打算换个位置。

　　那反射光好像又没有了。谢昆玉朝楼上望去，一望不打紧，又瞅见那身浅色西装，浑身罩着暖光的人，甚至透过那窗户，都能嗅见那人身上的香气。

　　那人不仅浑身罩着暖光，身侧还有年轻男女作伴呢，笑得又是一派温煦得宜。

　　呵，这些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就该让他们下基层打打工。

　　但谢昆玉还是敬业地给出了社畜微笑，朝那边挥了挥手。

　　孙允川也笑笑，这小子长相是俊美挂，他倒是挺喜欢。尤其是明明看着也就毕业没多久的年纪，但却一副社畜老油条的样子，被撞破了也不装，倒也有两分意思。可以上手玩玩。

　　谢昆玉回到工位，先看邮件，再打工。

　　大公司，好前程，大家都珍惜得不得了。

　　除了谢昆玉。

　　该死，这活儿好像不能摸鱼。

　　谢昆玉假装接水又走到窗边站了会儿。

　　大好春光，却在格子间打工。

　　谢昆玉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

　　终于快下班了。

　　谢昆玉却听到工作群消息通知声。

　　看还是不看。

　　谢昆玉知道别的同事是会看的。

　　但他通过这两个月的工作可以判断这个岗位没有太大的价值。干上一两年也学不到什么核心的东西。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不打算为工作时间外的工作内容花费额外的心思。

　　于是他关掉了电脑。起身，提了小挎包和还埋首电脑的同事们告了别，然后离开了。

　　果不其然，他刚走一会儿，小组长就过来了。

　　看大家都还在埋首电脑，中年秃顶男领导欣慰地点了点头。但扫视了一圈，这个兢兢业业的领导就皱起了眉：“谢昆玉又下班了？”

　　小婷点了点头：“嗯。”

　　她犹豫了两秒，还是抬头看了一眼领导，补了句：“他今天的活儿都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