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辞职开始的大冒险》羽邱

62、老板

　　也许是因为雪山的信号不好，哈力的声音混着很大的杂音，但南希他们还是努力听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命运之神新的来信里说，当年因为疏忽，祂错把我和南希要去的地址写反了，也就是说，南希应该去考派陶做玛德琳的教母，而我本应该做塔利亚的教母。”

　　这个消息过于劲爆，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似乎甚至能听见他们疯狂转动脑筋的声音。

　　“所以，”哈力笑着看向塔利亚，“不介意的话，请和我详细说说你过去的人生。”

　　塔利亚闭上她因为震惊而张大的嘴巴，然后又张开，又闭上，又张开。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的讲述。

　　一番说明之后，哈力把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满意地叹了口气。

　　“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塔利亚住的地方长年下雪，冻死街头的可能性就非常大，而玛德琳住在考派陶，十九岁这年国王会为了给王子相亲而举办舞会。对玛德琳来说，去参加舞会就像饭后去公园散步一样简单，不需要像塔利亚那样提前两个月从家出发往这边赶。”

　　“命运之神这么不靠谱吗？可他是命运之神啊。”魔杖那边的布莱克小姐不解地问。

　　哈力笑了笑：“这很正常，命运之神本来就是不靠谱的神，致力于让人们的命运扑朔迷离，无法轻易被预言家们猜中。与其说祂是出于一时疏忽才写错了地址，不如说祂是敬业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而且我根据你们提供的信息猜测，也许命运之神这样做，正是为了阻止塔利亚老板的阴谋。”

　　斯黛拉揉着太阳穴，哈力的话里承载了太多的信息，她现在感觉自己血压有点高。“天哪，如果哈力是塔利亚的教母的话，她大概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敏锐的南希立刻察觉到，很快大家就会开始对她进行针对性的控诉，所以她急忙把话题往回拽了拽，问什么时候可以去皇宫洗纹身。

　　哈力说：“我对塔利亚和汉斯的老板比较好奇，想去调查一下。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魔法洗纹身机在哪里，最好尽快去试试能不能把诅咒去掉。”

　　“不用你说，我就是这样想的。”感觉自己被小看的南希气鼓鼓地说。

　　“那好，如果我查到了线索，就再联系你们。”

　　布莱克小姐他们表示也要跟着哈力继续查线索，南希挂断魔杖后，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晚上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溜进露天戏台的仓库去用魔法洗纹身机。

　　“我还是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命运之神，而且是你的顶头上司，而你自己却不知道！”斯黛拉震惊地说。

　　“这又不是我的错，我只知道有人会定期给我寄信，要我完成信里交代的事，报酬是金丝袜子。那可是金丝袜子啊，谁会在乎寄信的人是谁呢？”

　　最终大家一直决定，有些事还是不要深入探究比较好，因为他们并不像哈力那么聪明，也不像哈力那样有足够的资金去做研究。

　　于是话题又回到魔法洗纹身机上来。

　　虽然知道了魔法洗纹身机的具体位置，但皇宫戒备森严，塔利亚他们几个人目标太大，不能像罗尼一样轻轻松松躲过守卫的巡逻，所以只好用调虎离山的计策，把守卫引开。

　　引开守卫的重大任务就交给了南希。

　　他们兵分两路，南希在皇宫门口放烟花吸引守卫的注意力，塔利亚、汉斯和斯黛拉则往露天戏台狂奔。

　　皇室成员们都喜欢看戏，于是在皇宫中建造了又高又宽敞的戏台，高得像座塔，宽敞得像一朵云，每次有戏上演时，演员们的声音都能传出很远，远到在艾登特缇城外都能听见。

　　戏台下面的仓库也很大，塔利亚他们按照罗尼画的地图穿过长而复杂的走廊，最终来到一扇锁着的铁门前。

　　门锁锈迹斑斑，上面落了一层灰尘，看来是许久都没人打开过了。

　　“交给我吧。”斯黛拉撸起袖子说。

　　一声巨响之后，“咚”的一声，门锁掉在了地上，门开了。

　　“您有这本事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把街对面那家店的锁给砸了呢？我们就不用大老远跑来这里找洗纹身机了。”塔利亚不解。

　　“那可不行，在鬼知道大街做生意必须遵纪守法，绝对不能砸锁。不过在皇宫就不一样了，只要不被抓住就没事。好了，快进去吧，我们时间有限。”斯黛拉说着第一个进了仓库。

　　这间仓库不算大，但堆了不少东西，有当年让睡美人陷入沉睡的纺锤，亲吻过青蛙的公主的金球，还有曾经压在几十层床垫下硌得公主睡不着觉的豌豆，看来国王陛下也是个童话爱好者。

　　他们顾不上欣赏这些古董，绕过它们寻找魔法洗纹身机，最终在角落发现了它。

　　魔法洗纹身机也和仓库里的其他古董一样蒙了厚厚的灰尘，厚到仅仅靠嘴吹吹不掉的灰尘。

　　塔利亚脱下斗篷，用它擦拭机器。

　　根据灰尘守恒定律，机器干净了，但斗篷脏了，她怀着沉痛的心情把斗篷放到一边。

　　“安息吧，斗篷，你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斯黛拉调试了一下魔法洗纹身机，机器太久不用，内部零件生锈了，运转的时候发出了不小的噪音，但幸好还可以正常使用。

　　“给汉斯洗纹身比做内科手术还要困难，还是先把你的纹身洗掉吧，塔利亚。”斯黛拉举了举手里的仪器，这仪器像支大号的钢笔，它的一端与洗纹身机相连，让塔利亚想起牙科诊所的钻头。

　　塔利亚点点头，躺到魔法洗纹身机上，露出胳膊上的火焰标记。

　　“会有点疼，你得忍耐一下。”

　　“有多疼？”汉斯问。

　　“唔……比纹身时的疼要轻一些，但也挺疼的了。不过你们的纹身比较特殊，兴许洗掉的时候比洗普通纹身更疼。”

　　“没事，我受得了。”

　　塔利亚抓紧扶手，转过头不去看斯黛拉洗纹身。

　　她小时候怕打针又不得不打的时候就会把胳膊伸出去头扭向相反的方向，还要闭上眼睛。

　　她闭着眼睛让斯黛拉开始，但先感受到的是自己抓着椅子扶手的手上一暖，大概是汉斯握住了她的手，之后她才感到胳膊上一阵剧痛，就像是有无数根烧得滚烫的针在来来回回扎她的皮肤。

　　也许刚刚过了十几秒，但对塔利亚来说这几十秒漫长得就像过了几十年，疼痛终于减轻了，机器运转的声音也停了，塔利亚放松了肩膀，这才意识到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紧绷着，额头上也被疼出了汗。

　　“奇怪，怎么洗不掉啊？”

　　斯黛拉摸了摸塔利亚胳膊上的火焰标记，这标记完全没有褪色的迹象，甚至比刚才更鲜艳了。

　　“为什么会这么疼？这正常吗？”塔利亚问。

　　“现在还疼吗？可是我已经把机器关了呀。”斯黛拉低头敲了敲手中的大号钢笔，又俯下身去去检查机器。

　　刚才机器运行没有问题，这也的的确确的魔法洗纹身机，她的操作也很规范，不应该洗不掉纹身。

　　她正纳闷，忽然听见有个滑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瞬间，整个仓库里好像充满了油污。

　　“哎呀，你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都牵上手了。”

　　斯黛拉急忙挡在汉斯和塔利亚身前，直觉告诉她来人不是普通守卫，因为普通守卫不会在乎汉斯和塔利亚有没有握着彼此的手，更不会用这么轻浮的声音说话。

　　“你是谁？”斯黛拉问。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他们两个认识我就行了。”油腻的声音说。

　　“他们两个？”斯黛拉回头看了一眼，见汉斯和斯黛拉都是一副紧张又严肃的样子，“难道你是——”

　　“不错，我就是他们的老板鲍斯，不过没人叫我的名字，所有人都尊称我为老板。”

　　鲍斯说着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穿了一身黑色格子西装，打了条黑色领带，领带上画着数条红色的龙。

　　“嗨，塔利亚，让房东太太帮你定期寄同情给我，可真是聪明的一招啊，和汉斯拜托外婆定期寄给我冷酷一样聪明。”他说。

　　斯黛拉看了汉斯一眼：“外婆知道你的事？”

　　“当然，我们出发的那天晚上，我单独和外婆道别的时候拜托她帮忙敷衍老板，冰箱里有很多备用的冷漠，只要每周给老板寄去一些就可以了。”

　　“我们竟然想到一起去了。”塔利亚说。

　　“我想这就是默契吧。”汉斯笑着说。

　　鲍斯不耐烦地打了个响指：“我承认你们这招是挺聪明的，但猜猜谁比你们更聪明？答案是，啊！”

　　“让我用我名贵又奢华的手表看一眼时间，”他说着举起左手，他手腕上的金表闪闪发光，“哎呀，真是巧，马上就要到午夜了。塔利亚，我作为一个关心下属的上司，就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了。”

　　“你们老板平时说话也这么做作吗？”斯黛拉扭头问塔利亚。

　　塔利亚摇头：“不，他平时很凶，可能他在得意的时候才会换成现在这样的音色。”

　　“你怎么在这儿？”汉斯问。

　　“当然是等你们了，我前几天还担心你们不能按时赶到，那样就麻烦了。”

　　“你知道我们要来？”

　　鲍斯掏出手帕擦了擦肮脏的门框，然后倚靠在门框上，摆了个特别欠揍的姿势。

　　“我当然知道，否则你们以为，就你们两个的小伎俩能骗得过我吗？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这里施展不开，我们去戏台，那里宽敞，走吧。”他说完转身就走，又油腻地扭头看向塔利亚。

　　塔利亚他们三人都没动，鲍斯扬了扬嘴角，抱起胳膊看着他们。

　　“你们不会还想用那台老古董把诅咒洗掉吧？那东西的型号太老，早就淘汰了。我给你们用的是新型色料，洗不掉的。别再挣扎了，跟我走吧。”

　　“等等，我姐姐是不是你杀的？”塔利亚问。

　　鲍斯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当然不是了，你怎么会这么想？时机尚未成熟，我怎么可能提前杀她？实话告诉你吧，我原计划本来打算用她和汉斯的，你只是备用，是你姐姐自己不愿意活，可不是我害了她。”

　　“你这个家伙！”塔利亚松开汉斯的手冲了出去，鲍斯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被激怒，话还没说完就跑出了仓库。

　　汉斯和斯黛拉也只好追了出去，他们跑过长而曲折的走廊，爬上一层层陡峭的楼梯，登上了露天戏台。

　　戏台上空空荡荡，只有一座高大的大理石雕像，雕像头戴王冠，左手举着天平，右手的剑插入地下，显得威严而肃穆。

　　“这位是忒弥斯，古希腊掌管法律与正义的女神，”鲍斯高举双手说道，“今晚的审判就由这位伟大的女神来主持！”

　　他疯狂地笑起来，笑声随着风飘过来，让人毛骨悚然。

　　“他是怎么把那么大一个雕像搬上来的？”斯黛拉不解地问。

　　“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塔利亚说。

　　“不知道。”

　　鲍斯大声笑着，好像恨不能把内脏都笑出来，但受到了阻碍，兴许是连他的内脏都听不下去了，想让他快点停，总之他笑着笑着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塔利亚他们三个并排站着，不耐烦地等鲍斯的咳嗽声渐渐低下去。

　　“所以你到底要干嘛？”汉斯问。

　　“十九年了！”鲍斯猛地转过身来面对他们，神态像个站在剧场里大声背诵角色心灵独白的演员，“我等了整整十九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为什么是十九年？”塔利亚问。

　　“不要打断我！”鲍斯咆哮一声，一拳打在空气上，又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握紧双手，表现出极大的戏剧张力。

　　“你的计划就这么随便吗？我姐姐死了，你就用我代替，可我和她的生日都不是同一天啊。”

　　“这没关系！你出生那天是大凶日，更合适！”

　　“我怎么不知道我生日那天是大凶！”

　　“我说哪天是大凶，哪天就是大凶！”

　　“你这个可恶的唯心主义者！”

　　鲍斯又开始疯狂大笑，然后咳嗽。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计划整整十九年吗！”他咳嗽完后大声问道。

　　“我有预感，这家伙要开始诉说自己的沉痛过往了，我打赌他的过往一定很长。”斯黛拉低声说。

　　汉斯举起双手呈喇叭状大喊：“不知道！”

　　“我想你们一定都听过英雄柏宁的故事吧！柏宁是我们镇有名的大英雄，他曾经为镇子铲除了恶龙！”

　　塔利亚扭头问汉斯：“你听说过英雄柏宁的故事吗？”

　　汉斯摇头：“不会是他瞎编的吧？”

　　“我没有瞎编！柏宁被人们奉为英雄，在中央广场上还有他的青铜雕像呢，别告诉我你们两个不知道这事！”鲍斯生气地说。

　　可是塔利亚和汉斯真的不知道，他们在镇子上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去过中央广场，塔利亚甚至不知道镇子上还有个叫中央广场的地方。

　　“总之！”鲍斯大手一挥，“英雄柏宁被封为英雄，他的后代也跟着沾了光，自以为高人一等。我十六岁那年和柏宁的后代在街上起了冲突，他叫来许多人把我揍个半死后扬长而去，留我一个人自生自灭。

　　“我向路人求救，但他们因为忌惮柏宁的后代，都不敢出手相救，连医院都拒绝给我治疗。我心里恨，凭着这股恨意，我努力爬出了镇子，爬到了镇子外的山上。就在我快要死去的时候，山里被柏宁囚禁的恶龙救了我，但它为了救我也奄奄一息。就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刻——”

　　“还有多长啊你能不能快点说重点？”斯黛拉不耐烦地说。

　　“闭嘴！我说到哪儿了？哦，恶龙，对！就在恶龙生命的最后一刻，它留下了一个预言——龙之预言，”鲍斯闭上眼睛，伸开双臂朝向天空，“我诅咒这充满罪恶的城镇，当火焰熄灭、冰封大地之时，就是我复活之日。到那时，我会引发猛烈的火山爆发，让充满愤怒的烈之岩浆毁掉整个小镇！”

　　“这听起来更像个诅咒，不是预言吧？”

　　“闭嘴！恶龙将龙之预言托付给了我，我必须帮助它找到两个承担火焰与寒冰的人，让他们分别收集炽热的同情与冰冷的冷漠，然后在预言开始前，将收集到的同情与冷漠放到天平上称量，如果冷漠的重量超过同情，恶龙就会复活，降下复仇的岩浆毁灭整个小镇！”

　　塔利亚和汉斯互看一眼，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

　　他们都知道，收集冷漠比收集同情容易太多了，汉斯这些年来收集到的冷漠一定远远超过塔利亚收集的同情。

　　他们转身要跑，却跑不动，而且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忒弥斯雕像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塔利亚感觉胳膊上的火焰标记开始猛烈燃烧，而汉斯则感觉到一阵痛彻心扉的寒意从心脏处向外扩散。

　　鲍斯抬起胳膊看了一眼他名贵而奢华的大金表。

　　“午夜已经降临，审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