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辞职开始的大冒险》羽邱

43、往事

　　“嘿，等等！”斯利普挥舞着胳膊大喊，那恳切又急躁的神情就像在劝浪子回头一般。

　　南希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回头的人。

　　“您想说什么，这位有品位的先生？”

　　斯利普念叨了两遍“有舍必有得”，这两句话虽然无法让他为了不能赚钱而痛苦得滴血的心脏得到些许安慰，但至少成功让他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堪称美丽的笑容。

　　“你们真的不打算再考虑一下吗？只要二百费克，我就可以带领你们所有人穿过森林，只要二百费克而已，难道你们为了节省区区二百费克，宁愿原路折回吗？”

　　这是斯利普的话术之一，用尽可能少的句子把重点重复三遍，这两句话的重点自然是“二百费克”。

　　“你说什么？只要二百费克？你刚才不是说要十九万费克吗？”斯黛拉第二个回了头。

　　“哦，天哪，十九万费克，那可真是狮子大开口，”斯利普笑着说，“如果我真的向你们要十九万，我成什么人了？当然不是啦，女士，我只要二百费克而已，刚才我已经说得清清楚楚。”

　　“你这个混蛋刚才说的明明是‘便宜’二百费克。”布莱克小姐第三个扭头，因为不想看见斯利普的水蓝色丝绸睡衣，她闭着眼睛。

　　“亲爱的女士，我想您一定是误会了，我刚才的意思是把我的优质服务便宜卖给你们，只收二百费克。”

　　“塔利亚，你听见这位有品位的先生的话了吗？他答应只收我们二百费克就带我们穿过森林！”

　　南希拽了拽塔利亚的衣袖。

　　塔利亚不信任地看着斯利普。

　　她不喜欢这个人，总觉得他藏着坏心思，哪怕他们真的给了他十九万费克，她也担心他会把他们骗进森林深处，然后让他们做他的奴隶什么的，更别说现在他竟然只要二百费克。

　　“不知道是什么突然让他改了念头，”汉斯低声对塔利亚说，“这个人不值得信任。”

　　塔利亚的思绪因为汉斯的话而产生了动摇。

　　斯利普没安好心，这是基本可以确定的，可是汉斯为什么会好心提醒她？他有这么好心吗？

　　如果是真的汉斯，他一定不会聪明到能觉得斯利普有问题，只会觉得斯利普真是个大好人，竟然只收二百费克就做他们的向导。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南希不满地戳了戳汉斯的肋骨，挤到汉斯和塔利亚中间，“我可是个仙女，我会看错人吗？斯利普先生一看就是个有品位的大好人！塔利亚，我们就让他做我们的向导吧！”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塔利亚的脑子里冒出了“仙女教母不会才是真正的汉斯吧”这个荒诞的念头，但很快她就把这个念头给否定了。

　　仙女教母和汉斯只是在某些方面傻到一块儿去了而已，她想。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汉斯依旧坚持他的观点。

　　塔利亚没有看向他，但心里也同意他的话。

　　“其实我也——”

　　“嘿！我们可是一个民主的团队！”

　　仙女教母叫喊起来打断了塔利亚的话，她最擅长歪曲各种理论让其为自己所用。

　　“一个民主的团队当然不能只听塔利亚一个人的，是不是？所以我建议大家投票表决，认为我们应该跟着这位先生、让他成为我们的向导的举手！”

　　只有南希一个人高高地把手举了起来。

　　“认为我们应该回到巨人村带足够的食物再穿越森林的举手。”布莱克小姐说。

　　除南希以外的所有人和狗都举起了手，就连在一旁打盹的独角兽都抬起前蹄轻轻踏了踏地面。

　　“我是仙女，而且比你们都年长，所以我个人的一票应该抵十票！”

　　“哈，我以为我们要讲民主。”斯黛拉毫不意外地说。

　　“不行，你们必须听我的，否则……否则我就不帮你们了！不出几个小时，魔法就会失灵，到时候我们的车就会变回玩具车，我们就走不了了！”

　　但大家一致认为，即使南希的魔法失灵，独眼巨人巨大的玩具车也完全可以载着他们回到巨人村，再一路前往王宫。

　　“说真的，你的魔法除了让这车的颜色更鲜艳之外，也没有其他用处吧？”

　　“蠢星星闭嘴！好！既然你们这样欺压我，我不得不强硬一些了！那么，如果你们不同意让斯利普做我们的向导，我就施展魔法把这辆车变成一个大南瓜！我虽然善良，但我的善良也是有锋芒的，我说到做到！”

　　“我对此毫不怀疑。”斯黛拉冲南希咧了咧嘴角，丢给她一个假笑，然后转向塔利亚说道，“这家伙是铁了心不回巨人村了，虽然我不介意从此以后把南希视作敌人，时刻防备她把我们的车变成大南瓜，但塔利亚，你是怎么想的？要纵容你那可恶的仙女教母吗？”

　　塔利亚叹了口气：“刚才投票的结果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原路返回，寻求独眼巨人先生的帮助吧。”

　　而原路返回，就势必要得罪南希，所以他们这一路上又要多一个敌人了。

　　等等，为什么是“又”？

　　塔利亚脚步一顿，与此同时，想起了那只带走汉斯的巨型金丝雀。

　　准确来说，在这“一顿”里，塔利亚想起了一件往事，而通过这件往事，她得出了一个结论，进而想到了巨型金丝雀。

　　多年前，她的姐姐养过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黄色小鸟，小鸟长得挺可爱的，一身黄色的柔软羽毛，头顶上的毛长长的，向后弯成一个光滑的弧形。

　　这只小鸟脾气暴躁，又特别容易记仇。

　　有次姐姐忘记喂它，它就赌气不吃东西，差点把自己饿死，这事让塔利亚印象深刻。

　　她觉得，能用绝食来表达自己愤怒的生物都很不好惹，所以此鸟绝非善类，还是不要惹它生气为好。

　　所以，塔利亚小时候都是能躲着它就躲着它，尽量不和它有目光接触。

　　但她还是招惹到了它。

　　那是一个雨天，在街上工作一天的她顶着大雨跑回家，开了门就往里跑，冷不丁听见“叽叽”的声音，但已经太晚了。

　　一滴巨大的雨滴——不知道是从她衣袖上还是头发上甩出去的——像枚导弹一样精准地向姐姐养的小鸟飞去，然后“啪”的一声，也许实际的动静没有塔利亚听到的那么大，但她太害怕了，所以在她听来，雨水在击中小鸟时发出的声响是结结实实一声“啪”。

　　从那以后，这只小鸟就和她结下了仇，看见她就扑过来又咬又叫，还会在塔利亚经过它身边的时候（他们家太小了，所以这种情况实在无法避免），故意掀翻自己的水碗，虽然造成的伤害可以忽略不计，但到头来还要塔利亚去收拾狼藉。

　　塔利亚也万万想不到自己会被一只鸟霸凌，但事实就是如此。

　　而且这只鸟十分狡猾，当姐姐在场的时候，它就立刻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飞到姐姐的肩膀或是手上，撒娇地用脑袋蹭她姐姐。

　　她姐姐就像个昏庸的君王宠信宦官一样宠信它，因为这，塔利亚没少和她吵过架，塔利亚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没有姐姐纵容，这鸟也不会如此嚣张。

　　她才不相信自己亲姐姐从未发现这鸟霸凌自己呢，只不过她舍不得小鸟，不愿意赶它走，只好装不知道，让做妹妹的受折磨。

　　但塔利亚也没故意赶它走，甚至默默忍受这它对自己的霸凌，因为姐姐喜欢它。

　　它虽然对塔利亚充满敌意，但它毕竟只是一只小鸟，而且是一只挺可爱的小鸟，它的到来让冰冷的家热闹不少。

　　后来，这鸟在几年前某个夏天的早晨失踪了。

　　门窗都是关着的，但她们家的房顶漏雨，漏雨的洞足够一只小鸟飞出去，而且墙角有老鼠洞，地板上也有洞，所以如果小鸟想走，有多种路线供它选择。

　　塔利亚和姐姐两个人在外面找了一天，直找到傍晚时分也没有找到。

　　姐姐哭了一场，在接下来的半年里每每想起它的时候，就又会哭一次，之后再想起小鸟的时候，姐姐还会落几滴眼泪。

　　就在小鸟失踪后半年，她们的父亲母亲终于放过了她们两个，相继去世。

　　塔利亚很开心，完全不为自己是因为自己父母死掉而开心而感到惭愧。

　　她的姐姐也很开心，这份喜悦稍稍冲淡了失去黄色小鸟的悲伤。

　　扯远了，塔利亚晃晃脑袋，总之，以她与小鸟相处的经验推断，鸟类很记仇。

　　小鸟是这样，那么像岛上的金丝雀那么巨大的鸟，可是有足够的大脑和心脏来储存仇恨的。

　　几天前她和南希去救汉斯的时候，骗了那只巨大的金丝雀，虽然之后他们安全回到了巨人村，但金丝雀现在一定发现自己被骗，气得火冒三丈，说不定正扇动着翅膀到处找他们。

　　想到这里，塔利亚打了个哆嗦，就像金丝雀已经来到她身后，展开翅膀，用复仇的冰冷的阴影笼罩了她。

　　绝对不能被它找到。

　　相比之下，南希这样的敌人，倒是不像金丝雀那么可怕。

　　在那不足一秒的短短的停顿里，塔利亚想到了这些事。

　　斯黛拉不知道她想了这么多，但她注意到塔利亚脸色有变，所以轻轻拍了拍塔利亚的肩膀。

　　“你还好吗，亲爱的？”

　　“我没事，我很好，”塔利亚笑了笑，抬步继续走，“走吧，我们原路返回。”

　　除了南希，其他人都往车靠拢过来，汉斯看了塔利亚一眼，眼睛里流露出询问的神色。

　　现在没时间处理汉斯的问题，所以塔利亚暂时决定就由他去吧，哪怕这个家伙是个隐患，也绝对不会比巨型金丝雀更加危险。

　　塔利亚点点头，然后看着汉斯走到独角兽面前，握住了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