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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若有情 ...

  •   Chapter 5

      仲夏来临,白昼被拉扯得很长很长,但黑色夜晚却不见得消失殆尽。
      一周过去,别墅庄园上上下下的佣人管家几乎都已经习惯了探员们的出现。无论是练舞房,还是餐厅,甚至是卧室楼下,他的身影都无处不在。

      无时无刻不在确认她的安全。

      盛夏里几乎在盛家山顶别墅的所有地方都见到他,练舞房门外、三楼卧室飘窗下的花园里、走廊、餐厅、琴房……

      扶着耳麦询问危险的他,朝着她淡淡点头确认安全的他,挺直背脊巡逻的他……

      有时候只是简简单单的点头致意。
      有时候是一个肯定的安全的视线。

      坐在梳妆台前,盛夏里放下笔。
      桌面上静静地躺着一张信纸,其上字迹工整,又被折叠塞入一封信封之中。

      将信封塞入某本书中,她推开门。

      终于打算踏步除练舞房以外的地方,那个庄园多年前特意打造的堪比植物园的玻璃洋房。

      门刚一推开。盛夏里就对上于咏琪柔和的眼神,她是陀枪师姐,一头利落短发,眼神也利落,一身不苟言笑、潇洒利落的精英气质。

      于咏琪也是第一次和这位传闻中的千金,近距离接触、仔细观察她那张过分精致到清冷的脸,只觉得她其实还是个小姑娘而已。

      “盛小姐……”
      她问:“你这是要去哪?我们跟你一起去吧。”

      于咏琪语气温和得真像是在对待小朋友。

      站在一旁的陈sir也看向盛夏里。

      他单手抱臂,微微靠着墙壁,一只腿微微屈起,姿态没有那么端着,给人的压迫感少了不少,反而给人一种慵懒松散的感觉。

      陈不周这人吧,很难看透。

      于咏琪和他在一起工作,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个几年了,她越琢磨吧,越觉得陈不周这人明面上冷冷淡淡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给人一种淡漠的感觉。

      但和他熟悉起来后才会发现,他不像看上去那么冷淡不好相处,其实很会观察其他人的情绪,尤其是负面情绪。

      并且很会处理这种情绪。

      看他这会儿没什么气势,都是刻意收起来的,他太懂怎么让任务对象处于舒适区了。

      “盛小姐,可以吗?”他这么问。

      他看向她,声音不高。

      陈不周这会儿懒懒散散地敞着怀,大喇喇地往身后的墙上一靠,压迫感骤降。

      俨然一副“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背景板保镖绝对没有压迫感”的模样。

      盛夏里隐约能察觉出他的松弛有度,也看向他一眼。

      他那双眼深黑得纯粹,像是能藏住一整个大漠孤烟,那里横亘千里,能抗下所有荒芜,也能看见黑夜里最亮最亮的星星。

      大概没有比他更亮的了。

      怎么会这么亮。

      盛夏里沉默一会,半晌缓缓开口,“我想去花园逛逛,散散心……如果你们想跟着的话,就跟吧。”

      这是盛小姐第一次主动同意被人跟随。

      在场的警察们纷纷露出了惊诧的表情——那惊讶不比亲眼看见男足一路高歌猛进、英勇无畏地闯进世界杯,准确无误地脚下足球射向对家球门并一举夺下冠军的惊讶小。

      毕竟这段时间他们隐隐都察觉出了这位公主很讨厌被人跟随、和人处在同一个环境里,也察觉到她的活动范围只在练舞房、卧室、花园里。

      甚至连大门都不出。

      这可是盛夏里第一次同意被人贴身跟随保护,哪怕她说完话甚至还没等他们回复就快速走开了。

      陈不周抬起脚步,隔着一段距离跟上她。

      走廊上只飘下林嘉助颇为震惊的一句:“她居然答应了唉。”

      “原来公主…咳咳原来盛小姐真的没这么难应付啊,头儿说的果然不会错。”

      -

      别墅花园。

      日光陷落。

      几瓣茶白跌落至软绵绵的草坪上,花园洋房内,大片大片粉紫色白色藤本月季爬满墙壁,如同渲染而生的油画。

      他们一行人一一走过由爬藤编织而成的月季拱门,走的路都繁花盛开。

      原来这位盛小姐骨子里是个挺有情调的人。

      她的花园内各色花卉植物都应有尽有,即便是气候不适宜的植物,也被种植在温室里。

      在盛夏里拿着园艺剪刀修剪枝叶的时候,站在花园内的警探们已经将这个堪比植物园的花园粗略扫了一遍。

      而传闻中的坏脾气富家公主在修剪枝叶时神情却很认真,动作也很细致。

      其他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真的中意植物,种植这些植物也大多都由她本人亲力亲为。

      看上去真的像个普通女孩。

      饶是林嘉助也咂舌了一下,没想到盛夏里居然自己种了这么多花花草草。

      于咏琪指着一片黑色的花,忽然问:“这是什么花?居然是黑色。”

      于咏琪其实是在问林嘉助,不过林嘉助沉思了一会。

      而她又站在盛夏里附近,距离她最近。这个问题一出现,她修剪花枝的动作一停顿,缓缓转过头看向于咏琪手指的那个方向。

      可能是提及自己感兴趣的事物。

      盛夏里仅仅是微微一顿,神色不改地抬起脸,漆黑瞳孔平静无波,难得说的话长了一些:“那是鸢尾,又名蓝蝴蝶,象征着光明和自由。”

      没料到盛夏里会接话。

      于咏琪愣了一秒。但她反应很快,露了一个笑后又紧接着问:“那角落那紫色花是薰衣草吗?”

      “不是。”盛夏里越说语气越自然,像是和朋友聊天一样再次给于咏琪解释,静静地说:“那是勿忘我。”

      “那花语——”

      垂落在鲜花上的视线终于挪开。

      盛夏里声音平静,并不太高:“勿忘我的花语是永恒的爱,比如‘请不要忘记我真诚的爱’,或是‘请想念我,请相信一切还没结束,我会归来,会带给你幸福’。”

      午后三四点、一片花团锦簇之前。

      勿忘我几乎是挨着那张白皙脸颊,粉霞缎一般的花团衬得那张白皙到发光的脸,眼睫至眼尾细细洇开,像是夏日油画中生命力极强的笔触。

      静候在她身边的于咏琪顿了一秒,才收回目光。

      这几天盛小姐都在练舞房里没出来过,就连衣着也大多都是芭蕾少女风,露出小片线条流畅干净的锁骨。

      不过今天,她没穿芭蕾修身裙,换了件银绿色挂脖式吊带。鱼骨胸衣,纤细腰身是银绿色缎面质地,不规则裙摆是浅绿色拼纱。

      第一眼睇上去似穿梭在绿野仙踪里的精灵,朦胧虚幻,灵动得很有生命力。

      她好适合“盛夏里”这个名字。

      西装制服的男人也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微微垂着眼帘,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盛夏里的神情。

      他就这样看着她的神态动作一点一点舒展。

      都说女孩子成为朋友很简单,只需要一个共同话题。

      而于咏琪又善于引导沟通,她和盛夏里两人围绕着这满园子的花花草草念叨了一个遍,像是在开展什么另类的植物学讲座。

      林嘉助站在陈不周边上,转过头,发现陈不周居然没有在出神,反而似乎是在认真听盛夏里她们说话。

      林嘉助没忍住暗戳戳戳了一下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问:“头儿,你听着不觉得无聊吗?”

      陈不周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一眼。

      语气没什么特殊情绪:“挺有趣的。”

      这回答让林嘉助大跌眼镜。

      林嘉助一直把自己老大当做二十一世纪新型酷哥的代表,闲暇时要么练练木/仓,要么拆各种电器甚至炸/弹/模型、练习拆爆——

      他哪知道有一天他的偶像会亲口说花花草草也挺有趣,那可是陈不周、陈不周唉!

      拜托!那可是他们警署的警草陈不周!

      林嘉助一脸世界观毁灭的表情。

      陈不周看他这副表情,暗暗发笑,也没再逗他。

      而于咏琪和盛夏里已经东扯西扯扯到了向日葵上了,“那向日葵的花语会是什么?阳光的爱?”

      盛夏里没有立刻回答。

      她没有养向日葵这种灿烂、硕大的植物,对此了解也不多。

      她沉默了半晌,刚想要直言自己不知,就忽然听见身后出声:“恰恰瓜子真好吃。”

      盛夏里下意识一转头。

      他背对着阳光,一身利落黑色西装,脖颈处的黑色领带有些松垮地系着,不大像传统形象里严肃板正、一丝不苟的警官。

      她没说话,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眼珠深黑,眼窝很深,眼尾自然上翘像是在笑,他鼻梁英挺,下颚线清晰分明。

      此刻姿势看上去舒展而随意。

      单手插着兜,直白坦然地应对上她的视线,松弛有度,也轻易收起身上压迫感与气势。

      大多数时候,他都站在阳光里。

      让人想起一句很应时的话:像他那样的人,即使不站在阳光里也在发光。

      隔了半晌。

      花园内才响起于咏琪半是无语的声音:“陈Sir,没想到你还挺有幽默细胞的,我今天好像是第一天认识你。”

      头号迷弟·林嘉助自然是第一个捧场,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笑得微憨:“原来头儿将冷笑话也这么好笑!”

      于咏琪悄悄看盛夏里一眼,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笑了。

      还只是个小朋友。

      “——公主笑了!她笑了唉!”

      林嘉助声音压的很低,大概只有他身旁的陈不周可以听得见:“她居然会笑唉!!”

      陈不周用眼尾扫他,波澜不惊。

      他刚才自然也看见盛夏里那有点小讶异又忍笑的小表情了。

      她平日里大概很少有什么喜悦、憋笑的情绪,表情也很少,刚才神态略微一变动,就像是一张空白的画纸忽然生动了起来。

      多笑笑,没什么不好的。

      盛夏里没敛下唇角弧度,而是低头,很浅地笑了一下,望着地面上的盆栽,缓缓掏出了一块洁白手帕给自己擦了擦手。

      盛夏里没有插入他们的聊天之中,而是安静地垂下眼睑,像是在做什么精细的活一样擦拭着手指。

      视线垂落在鸢尾花花瓣上。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陈不周就忽然收到耳麦中的行动消息,一收表情,抚上耳畔的黑色耳麦。

      似乎是耳麦里传来了什么话:

      “头儿,路口情况不大对,忽然出现了三两背着旅游包鬼鬼祟祟的人,我们要不要去查一查?”

      可疑人员。

      陈不周一扶耳麦,上前一步。

      其他警探一见他的脸色就明白了什么,身板绷直了些,有些戒备地扫视了一圈四周。

      “盛小姐。”

      陈不周的语气比平常稍稍快了些,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静,说道:“山顶别墅外可能出现了一点异常人员,安全起见,你还是先回别墅内。”

      话音刚落,盛夏里心头就一紧。

      旋即她就察觉到一阵淡淡烟草气息,不是令人生厌的浓重烟味,而是淡淡的薄荷味。

      陈不周离她近了很多,他伸出来一只手,虽然隔了一段绅士距离,但就像是保护似的将她拦在了他身后一样。

      ——那是一种保护姿态。

      他们这么一走近,她才发现陈不周是真的很高,两个人挨在一起。

      她只到他胸口的位置。

      如果想要看他的脸,还得仰起头才能看清晰。

      不过这个角度看,他也的确担得上警草一词,挺鼻如峰,轮廓流畅冷硬,此刻因为危险唇角微微抿着。

      陈不周一手扶着耳麦,一手隔着空气半环在她身前,没搭上她的手臂。

      很绅士,很有距离感。

      像他这个人本就很冷漠疏离,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只有一种沉稳的感觉:“不用怕,有我们警方在绝不会出事。”

      陈不周没有察觉盛夏里的停顿,旋即转头吩咐其他人:“Vickie跟着我,林嘉助你和季家明一起去观察一下情况,查查到底是不是‘鬼’。”

      虽然是挺危险的时刻。

      但他行动安排得有条不紊,以及他动作时带来的那种沉稳感,她竟然害怕到没有心慌意乱。

      盛夏里不可否认,他是个好警察。

      而她那颗长达数年不曾安稳的心脏,在这一刻出奇的宁静。

      “跟我走。”他说。

      盛夏里明白他的意思,反应也很快,半低下脸,看不清她的眼底神色。

      在一群警察的保护下,少女表情似乎也有些紧张,一派听话顺从,跟着他就快步往花园外走。

      看上去,似乎。

      再也没有比她好应付的任务对象了。

      而他寸步不离,没留心关注她的神色,只是环顾四周巡视危险的同时。

      一直以某种保护姿态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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