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追夫记》玉拂渊

125、跳珠？

　　这情形太熟悉了，姚千里知道自己肯定是经历过很多次的，可是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经历的，用力去想的时候，头好像又要痛起来。

　　“熟悉又记不起来的事情，想必是梦中发生过的事情，本就虚幻，自然是抓不住的。”

　　耳边好像突然响起陆离常常跟她说的这句话，在之前的很多时候，只要她凝神想一些东西想的头痛了，陆离便过来一边轻抚她的后背一边这么安抚她，后来她就越来越少会头痛，但凡有困扰的事情便不去深想。

　　平复之后姚千里又让自己再静了静心，岳华既然将她安置到这里，肯定是有他的目的，而岳华想从她身上得到的只有百官名册这一样东西，那么这里的一切，应该都只是为了让她想起与百官名册相关的事情。

　　姚千里有些明白过来，原来岳华是想通过她熟悉的事物唤醒她以前的记忆，所以这里的一切可能都会是她似曾相识的，怕是不止是刚刚那个院子和这片桃花林。

　　所以这里也暂时不会有危险。

　　想至此，姚千里急急忙忙跑回了刚醒来的屋内，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剪刀，便干脆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新的衣裳，抱着衣裳回到桃花林，将衣裳系在了狗洞附近的一棵桃树上，姚千里仰头看着粉嘟嘟的桃树上头张扬着一件红色衣裳还算显眼，便放心的往桃花林外摸索而去。

　　所幸这片林子并不算大，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已经看到了林子边缘，外头隐隐绰绰的立着房屋，似乎还有人。

　　姚千里不敢贸然上前，摸着桃树一点点的往前蹭，离的稍近些之后果然瞧见前面是一所宅子，宅子看似普通却又处处透露着精致，看起来像是哪个达官显贵掩饰尊贵的府邸，不过这个地方好像是这座府邸的后院，只能看见宅子的背后，看不清正院到底是什么模样，当中不时有下人装扮模样的在穿梭来回。

　　莫不是她太大胆了些走过头走到了别人家里，已经超过了岳华给她安排的范围？

　　正踌躇之际，有个小丫头朝这边一瞥好像看到了她，姚千里骇了一跳慌忙要逃，见势那个小丫头连忙追了过来，口中一面喊道：“小姐，小姐，你要去哪里呀，老爷正在找你呢，大公子已经被老爷罚了！”

　　姚千里并没有听清她喊的什么，只觉得这一幕更加熟悉了，比刚刚她见到的一切加起来都要熟悉，因为刚刚那些不过是些死物，现在追着她的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更要命的是就连追着她的这个人她都觉得熟悉，熟悉的诡异，熟悉到她恍惚能看见自己跟这个小丫头这样追逐了不下百十次的情形。

　　姚千里跑的惊慌失措，她是真的一点也不想被这个小丫头追上，直觉里如果面对上这个小丫头，后面发生的将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可是在这片桃花林里，这个小丫头显然比她跑得擅长多了，没一会姚千里就被追上了，整个人被这个小丫头抱住，扶着粗粗的桃树杆，再也迈不了一步。

　　“小、小姐可别再跑了，奴婢真没有力气了。”

　　听得此话姚千里眼中灵光一闪，“好，我也跑不动了，你先放开我。”

　　“好。”

　　待她应声一放手，姚千里马上又拔腿往前冲，越靠近这丫头，她心中的不安愈加明显。

　　然而……

　　“啪！”

　　姚千里扎扎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小丫头抓着她的裙摆已经哭了，“小姐果然又骗人，每次都是这样！呜呜呜，奴婢不能再放小姐跑了，小姐再跑奴婢可就不止是被罚了，夫人会将奴婢赶出府去！”

　　姚千里只觉得一阵眩晕，回头看向那个小丫头，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张口道：“跳珠？”

　　小丫头没听见似的，哭的鼻涕都出来了，“小姐快跟奴婢回去吧，小姐就算不管奴婢，难道连大公子也不管了吗？”

　　一瞬间姚千里的脑子里好像有汪洋涌入，段华卿、段夫人、段引臣、林如烟还有林殊、繁音、跳珠，一张张人脸在她眼前更迭，一时近在咫尺，一时又模糊难寻，越是想看清越是抓不住，姚千里头痛欲裂，同时还有一阵阵久违的心悸。

　　抓着她的小丫头似乎被吓到了，手足无措的去抓姚千里，“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小姐，小姐！”

　　姚千里脸色骇人，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小丫头着急的四下看了看，周围除了她们再没有旁人，又不敢这么丢下姚千里跑远了去找人，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点心，掰下一小块喂到姚千里嘴边，“小姐先吃点东西，我娘说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还能填饱肚子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恍惚间姚千里看见有人拿了个好像有点面熟的东西往她嘴里送，下意识想要推开，可是这人却莽莽撞撞的扔进了她嗓子眼，然后嘴巴被捂上，“小姐别出声，好像有人过来了……”

　　姚千里又觉得她这个胆怯的模样也如此熟悉，想张开嘴问你是不是跳珠，却发现自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姐你好些了么？”

　　姚千里已经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只是这次她却不是彻底无知觉，反而还做了个梦，梦境无比真实，桃花就打在她脸上，她几乎闻到了桃花香，姚千里噙着笑去摘脸上的花瓣，“啪”的一下，梦中没轻没重的，竟然就将自己拍醒了。

　　睁开眼睛，姚千里却再也笑不出来，因为眼前所见只情形，竟然和刚刚她梦中的一模一样，清水、白粥、小菜，连位置都没变，姚千里把手指伸进粥里探了探，温度都是梦里的温度。

　　姚千里有些害怕，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跑去镜子面前照了照，模样还是自己熟悉的模样，姚千里稍稍松了口气，努力回忆了一下梦中的经过，姚千里走到墙边的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果然有一件一样的红色衣裳，姚千里深吸口气，抱着衣服往屋外走去。

　　梦中的院子，梦中的狗洞，姚千里钻洞而过，还是梦中的桃花林，可是没有哪棵树上有那件红衣裳，是了，衣裳还在她手里，还没有挂上去。

　　姚千里的心咚咚跳，那如果她跑到桃花林外头是不是也会遇到梦里的那个小丫头，然后被那个小丫头追？可被追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却想不起来了，那个小丫头很熟悉，姚千里记得她好像说自己是叫跳珠？她却记不起自己认得一个跳珠。

　　姚千里看向桃花林深处，跃跃欲试，可是心里又有些克制不住的恐惧，两下思量，姚千里决定先回去筹划一下再做决定。

　　姚千里抱着衣服回到了醒来的屋子，刚刚她大致观察了一下那个桃花林，那些桃树都长的差不多的样子，虽然梦里是没有很大，可是也不能完全就相信梦里的东西，起码她站在洞口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万一迷失在里面可是件麻烦事情。

　　姚千里还是决定去桃花林查看一番，不过沿途得做好记号，手边也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姚千里干脆从针线篓里拿出剪刀来，把手上的红衣裳剪成一缕缕红色的布条。

　　姚千里稍微有些底气的再去到桃花林，这个林子果然比她梦里的要大上不少，她走了许久也没走出去，所幸刚才衣服剪的碎，手中的布条还有剩余。

　　微风徐徐，不知是不是在这里转了太久，姚千里觉得桃花香好像都更加浓郁了，循着花香继续往前，这四月的天里，她几乎都要走出汗来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尽头。

　　姚千里缓下步子小心的往外去，入眼是一所宅子，跟梦中所见有些相像又好像不完全一样，不过一直到她摸索到桃花林的最边缘也并没有遇到那个叫跳珠的丫头，教姚千里多少松了口气，想来也不过是个梦罢了。

　　姚千里不知道她来到这里是不是在岳华的计划之内，如果是，那她无疑已经中了圈套，可如果不是，岳华也肯定不会任由她在那个小屋子里安稳度日，与其回去等着岳华的另一个行动，不如顺势而为见机行事。

　　进到宅子的过程很顺利，桃花林跟宅子里的房屋之间并没有屏障，或许说这所宅子根本是就隐在这片桃花林里的更恰当。

　　入得内院之后姚千里忽然觉得得心应手起来，哪里可能有人哪里可以安全通过不消思考她就能做出判断，而且她总觉得这里好像有一间闺房，一间让她无比亲切的闺房，双脚也好像有自己的记忆，朝脑中所想之处一路行去。

　　不消片刻，入目所及果然越来越让她熟悉，再往前是一个小内院，边上似乎没有人，姚千里知道她要找的闺房就在这里面，迫不及待的要进去看，然将将踏出步子跨过月门，门的另一边突然也窜出来个人，两人差点迎面撞上，姚千里的心都要吓得跳出来，到底是擅闯人家的宅子，姚千里捂着心口心虚的要往一旁躲。

　　“小姐！你回来了！”来人的声音里却满是惊喜，“太好了！小姐快随我回屋清洗，少不得夫人就要过来了，刚刚派人已经传了话来。”

　　姚千里闻声面上莫名一松，抬头一看更是惊喜：“灵殊！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如烟呢，你不是与他在一起，他可也来了？”

　　“你在说什么呢小姐，灵殊是谁？小姐该不会出了门一趟连繁音都不认得了？”

　　“繁音？”姚千里疑惑的又朝她脸上仔细看了看，“你看起来是要比灵殊年幼些，可是也与灵殊太过相像了，你家中可有个姊妹叫作灵殊的？”

　　“小姐怎么连这个也忘了，奴婢自幼父母双亡流落在外，三年前就已经进府伺候小姐了，哪里还有什么姊妹。”

　　“许是你们自小走散了，等回到……”姚千里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尚还身处险境连忙住了嘴，四下看了看，带着那个叫繁音的小丫头一起往墙后避去，一面道：“此中事由日后再谈，我不小心闯入此地实在失礼，请姑娘你不要张扬，我这就离开。”

　　说着便就要走，心中只希望这个小丫头不要喊来旁人。
　　繁音见她当真要走一下慌了，连忙将人拉住，“小姐又要去哪里，夫人马上就过来了，看不到小姐肯定又要生气！”

　　“我方才不是同你说了，我不是你家小姐，你怕是跟我一样认错了人，我早已经嫁人生子，可不是什么小姐了。”

　　“小姐怎么又在说浑话，仔细老爷听见又要请家法，小姐快些随我回去换衣裳吧，七殿下马上就要过来，这回不能再失礼了！”

　　说罢也不管姚千里再说什么，拉着姚千里就往刚刚姚千里想去的那个小院走，临近的时候还冲院内喊起来：“跳珠，跳珠，快出来帮忙，小姐回来了！”

　　“来了来了！陆家祖/宗保佑，可算是回来了！”一个跳脱的声音跟一个跳脱的人影一齐闪了出来，姚千里搭眼一看，顿时骇然，眼前这张鲜活的面孔正是梦中在桃花林里就已经与她相遇的“跳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