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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四章:两个世界的距离(下) ...


  •   两位教授并没有加入采访的意思,这让玛阿塔和妮可感到万分庆幸。虽然能跟古德教授坐在一张桌子前喝喝饮料聊聊天是件听起来十分诱惑的事情,但是利弊权衡,她们还是宁愿舍弃这个机会。

      原因?原因是大家都不希望这次来之不易的小聚会演变成维达的个人演讲秀!

      玛阿塔他们现在把位置转移到了一个昏暗的角落,桌上,油腻的蜡烛半死不活地燃着,五个年轻人团团围坐,看起来足像一个非法集会的小团体。而不远处的吧台边上,护送黄河来的两位教授坐在那里,维达含糊的声音正滔滔不绝地传递过来——

      “我看这回……谁知道这是不是明智的做法……好吧,反正一切到了明天……斯欧,你完全没必要……是啊,我已经注意音量了!”

      “可怜的古德教授。”妮可把探出去的身子正回座位,一脸同情地摇摇头:“先是欧威尔,现在是维达,一晚上他得忍受两个变态,这怎么受得了?”

      “是三个。”玛阿塔无奈地看着她的小红帽,那家伙已经快在古德教授脖颈旁边变成贴画了。关于这个,她不是没有做过努力,但是努力的结果不过证明了一下小红帽对于主人口令的抵抗能力。

      “平常欧威尔老板也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对咱们学校的教授有些偏见。”银月简单地作了个解释,然后他端起盛满红茶鸡尾酒的玻璃樽给桌上的每只杯子倒上,轮到黄河那杯时,特意多来了些。

      “嗨,”他微笑:“能把你叫出来真是幸运。适应这里一点了吗?”

      黄河在座位里挪动了一下身子:“我……还成。其实虽然很受刺激但我还是觉得这个地方挺好的,你们老师很负责任同学也热情,都愿意好心的帮助我,所以我想……我来自外星,我……我我我靠!”

      “呼”的一声,靠墙的位置上,影血一个失手把点烟的小火苗燃成了一团火球,他瞪着眼睛匪夷所思地看着黄河,任半截烟支上青烟阵阵。在他旁边,妮可表情僵硬地拽了拽玛阿塔:“亲爱的,据你所知,那个记忆夺取有什么后遗症吗?”

      “黄河……”银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听我说,采访还没开始呢,而且开始了也不是这样的……你能先放松下来吗?”

      欲言又止,黄河尴尬地点了点头。

      氤氲里头,他显得比白天瘦一些,也更苍白,焦虑的关系,似乎连头发也变得干枯枯的缺乏精神。但是……好歹,他的眼睛还是明亮的。当它们左右闪动时,玛阿塔很欣慰地读出了些迫切而好奇的味道。

      “有问题要问对吗?”她决定替他打开这个头。

      黄河吃了一惊,黑眼睛畏缩地看了看她:“对,那什么……”

      三双眼睛带着问号,银月从口袋里抽出一支闪闪发亮的银色记忆笔来,轻轻点了下头:“说吧,要是能帮忙,我们一定。”

      “——那个欧元是怎么回事儿?!”受到鼓励,黄河的问题立刻像颗炮弹一样冲口而出,突如其来的速度和力度震得偌大酒吧一阵肃静。吧台边上,古德教授若无其事的声音飘了过来:“曼尼,音乐声其实可以再大一点。”

      见到自己造成的效果,黄河尴尬地重新把头窝了下去。

      “嗳,没关系的!”妮可最先反应过来,她拍拍黄河的肩,热情地比划道:“欧元,那是我们的流通货币。你看,当物质交换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一种货币形式,就是说……”

      “钱!我知道,”黄河急得头上直冒汗:“可为什么叫……靠它怎么不叫人民币呢?!”

      妮可愣了一下:“钱币的演变?难道你想让我从原始社会讲起……”

      在黄河痛哭流涕之前,玛阿塔终于听出了问题的关键:“你是说名字的由来?”她试探地说。“那是因为欧威尔船长。我们以他的名字命名我们的货币,表示敬意和怀念……这样解释行吗?”

      “欧……威尔?船长?”片刻震惊,黄河的目光眼看着往吧台的方向滑了过去。

      “库索斯啊,你在想什么?当然不是这个欧威尔!”发现苗头不对,妮可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吐血地解释道:“听着,这是个姓氏,神树院没规定别人不许姓它。但是你得知道,我们说的是《库索圣典》上记载的欧威尔船长,是他给世界带来了科学!这跟咱们后面倒酒的那个家伙,完全、一点儿联系也没有!”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跳起来狠狠翻了一阵裤兜,最后扯出一张浅橙色的纸币拍在黄河面前:“看看,是这个人,比某人可帅多了!”

      那是一张面值十欧元的纸币,四角复杂的纹饰中央印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头像——略长而微卷的头发,脸消瘦,有着沧桑的眼角和深沉的笑容。欧威尔船长,这是几千年来,人们对他敬爱而又亲切的称呼。

      有那么一会儿,黄河好像听呆了,又好像失望得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剩下。玛阿塔疑惑地望过去,她不清楚他到在底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但是对于妮可极力撇清的两位欧威尔的关系,他显然没有什么兴趣。

      盯着钱币看了一会儿,黄河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妮可的话:“科学?”

      “对,这个也要解释么……”妮可无力地看着他。

      黄河摇了摇头,一点点失落的骄傲:“科学我们那儿也有,也……挺发达的。”

      “但是,听你提过,你生活的世界没有魔法?”银月把记忆笔的顶端触在额头上,用尽量不伤害他的语气问到。

      黄河闷闷地“嗯”了一声。

      妮可难以置信地张了张眼睛,只依靠科学带来的动力生活,在她而言自然是件没法儿想象的事情。

      “一方面的失衡会迫使另一方面急速进步。看来这是咱们两个世界各自的规律,很难说哪个更优越一些。”银月很有余地地分析道,记忆笔上的水晶飞快亮起两颗。“黄河……”他抬起眼睛,“能告诉我们,那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吗?”

      沉默了一会儿,“圆的。”黄河伸出手来,用两手的拇指和中指围成了一个圈。

      “呃?”

      “地球是圆的,五分之四是海,森林沙漠什么都有,那么一球儿……不是,这让我怎么说呢,我不清楚你们这儿是怎么回事儿,这儿……离太阳系有多远?”

      “黄河,”银月抱歉地摇摇头:“是这样的,我们不讨论星球说,这个概念千年之前就已经消失了。”

      “为什么?!”黄河惊恐地瞪起了眼睛[请相信,此刻在这个男孩子心中,焚书坑儒、火烧哥白尼、文字狱等惨烈场面正汹涌闪过]。

      “哈纳克的意思。”角落里,影血随手将烟蒂按灭在桌案上,“什么事情都要利弊权衡吧。它认为有些事情研究得越详细就越深入误区,所以,禁止了。”

      “然后就真的没人研究了?!”黄河难以置信地倾过身子。

      “当然。”

      觉得这个回答的语气未免太冷了些,妮可堆起笑容来加以补充:“科学与魔法的平衡嘛,你知道的,要是星球说钻研得太深入,那我们就不得不放弃星象占卜了——这个损失可未免太大了点儿。这是哈纳克的选择,所以……”

      “为什么!这什么人?一个学术领域说禁止就禁止了?!”黄河烦躁地激动起来:“我有可能能坐着你们航空母舰回家啊!如果一千年前你们那研究不停下来的话……占卜?我服了你们了……”

      一阵让人尴尬的沉默,玛阿塔与妮可面面相觑,银月则不动生色地又点亮了一枚记忆水晶。

      “听着,”他旁边,影血靠回自己的坐椅里,银色的眼睛淡淡一闪。“没这个可能,首先你就不是坐着什么‘母鸡’来的。而且,哈纳克是我们的大地意识,想要回去,你就必须得听听它的意见。”

      “什么?”这句话让黄河紧张起来。“大地什么?”

      “——意识。”银月蹙了蹙眉头:“怎么,你不知道?你生活的地方难到没有这个吗,或者说,它是以别的形态存在着?”

      黄河愣愣地摇摇头。

      “那怎么可能?!”半口水咽下去,妮可震惊地噎了一下:“那你们怎么跟世界交流?”

      “我们……不交流。”看到大家惊讶的表情,黄河决定再找补一句:“那什么,我们有地质学家……你们是不是这个意思?”

      “库索斯啊……”妮可摇摇头,重新喝了一大口酒。

      玛阿塔当然也是惊讶的,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黄河:“如果你们遇到了问题面临选择,又或者,你们的行为无意中伤害了自己的世界呢?谁来提醒你们?”

      “我们自己知道。”黄河强硬地说。

      “你确定?”影血笑了笑,眼睛里面是直锐的不以为然。

      黄河苍白的脸色一瞬间涨红了起来。

      “哦,得了……”妮可嗔怪地看了影血一眼。“黄河只是不了解,这没有什么的,要是咱们也碰到这种事情……另一个世界的文化呀,你想想吧!”

      片刻沉默,然后是“叮”的一声响,影血的手臂越过桌面碰了碰黄河手里紧捏的玻璃杯。

      “继续吧,你们的世界。”

      “……”黄河支吾了一下,他抬头看看身边的大家,叹口气,放弃什么似的,把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很美。以前我不觉得,每天每天看都看腻味了。但是想想,她……很美……银月。”他忽然吸了口气:“你是叫银月吧?这话忒俗,麻烦你写稿儿别写进去。”

      银月安静地点了点头,把笔端从额头上移开。

      “我不知道你们这儿,我们那儿是有四季的,每一季那景色都……对了,真正看风景不能在城市里看,得去郊外,要不然去更远的地儿旅游。好玩儿的地方太多了,高山,湖,海,还有草原沙漠。我去过草原,那种大,苍茫到没有自己了,震天震地。还有,我也看过海,我……”黄河停了下来。

      “……我还有好多地方没看过。”

      玛阿塔闭了闭眼睛。她不是同情。不仅仅是同情。这沙哑的声音响进她的心里去,一瞬间那些记忆汹涌而来。

      是的,他的世界,如此美好。

      “黄河,听我说,”银月胸前的校徽微微绽亮。“我们两个世界的距离是很近的,你明白吗?她们这么相像,差异也许只在形成与背景上。别难过,黄河,总会有办法的,听见了吗?”

      顺定人心的心理治疗。黄河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他孩子似的点点头。

      玛阿塔感激地望着银月。“谢谢。”不由自主的,她轻轻地说。

      “好吧,”银月微笑一下,语调轻松:“现在来告诉我们,关于这些,校长先生有什么看法吗?”

      妮可和影血同时把眼睛翻了上去。

      提起水黦芫,黄河的紧张是显而易见的:“他、他脑袋上的包还没好利落,所以没搭理我,一直是你们那两个老师——”他抬手指了指古德和维达所坐的位置,“跟我在一起来着。也没说别的,他们……没问我这些事儿。”

      角落里,水蓝色的影子一动,影血似乎挑了挑眉毛。

      “那么?”银月鼓励地看着黄河。

      “他们问我要不要换身儿衣服,想不想吐,暂时想要住哪儿……这些。我一问他们我怎么才能回去,他们就说,到时候就有解释了。我想他们是不是……像你们说的,要去问问大地意识?”

      黄河清了清嗓子,期待地看着大家,玛阿塔则一下子紧张得胸口发疼。

      “他们有没有跟你说,你的记忆有……我是说,残缺的地方?”深吸口气,她掐着自己的手心把这句话问出来。当然,她早该有这个准备了,面对阿卡尼亚的教授,这么明显的意识空洞根本就别指望被忽略过去!

      “对。”黄河想了想,然后一点头:“红头发的老师说我是受了太大刺激,可能有间歇性的失忆,不过他说,这样也好,我反而更容易接受一点儿。”

      “是……这样?”一瞬间庆幸与罪恶感的交错,玛阿塔茫然看着黄河,刚要尝试开口,手却被身旁的妮可一把按住:“他是对的!”妮可坚定地朝玛阿塔眨了眨眼睛:“听着,他是对的,不要怀疑维达的意见,虽然平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那家伙可是校医主任啊。”

      “我知道,但是……”

      “向神树院申请批示,水黦芫会这么干的,毕竟这件事情可不算小。”另一边,影血不动生色地接过黄河的话头。银月在他身边会意地笑了笑,补充到:“到时候哈纳克会作出决定,告诉大家你的去留,还有怎么做才能回去。放心,我们的大地意识是仁慈而睿智的,它一定能帮你回家。”

      黄河感激地点了点头。“那什么……我有个问题啊,你们说它是意识,它怎么说话?怎么告诉别人它想的什么?还有神树院,我听你们说过几回了,那是你们政府?”

      “对,政府。”银月笑了笑,润泽的眼睛里面一片宽容。“在我们首都的神树广场,说不定过几天你就能亲眼去看看了呢。”

      “那样的话,你第一眼会先看见一颗巨大的树!”妮可在一片兴奋地说道:“天啊,不亲自去瞧瞧你怎么样也不可能想象得出来!那才是美极了,你知道,它是我们一整个世界生机的展现!”

      黄河聚精会神地盯着她。

      “说到神树院,好吧,如果你愿意管它叫政府,长老团里有十二位长老,那可能就是你要见的人。他们的办公机构在广场下面,对,我是说地底下。”妮可伸手比划了一下。“天啊,我开始羡慕你了,那个电梯谁也没坐过,除了神树院的长老和工作人员!黄河,到时候你得告诉我们地下是什么样子!”

      “下去之后,你就可以看到哈纳克了。”银月微笑地说。

      “看到?!”黄河吃了一惊:“可你们说那是意识……”

      “是的,但是它需要一个表现媒介不是么?”银月说着把自己的右手握成了拳头,比给黄河看:“它是这个形状的。当然,比这可大多了。就在神树的正下方,我想想,大概四十米左右?它被包裹在神树的根系里面,从神树院议会厅的房顶上延伸下来,每个月长老们会围着它开一次会。所以,你知道为什么神树院的办公室会在地底下了?”

      黄河的表情就像一脚踏进了一个满天掉糖果的童话世界里。半天,他张张嘴,用手指着自己:“那,那我要去见它?它能听懂我的话么?”

      “用不着,跟哈纳克交流,有心就可以了。”阴影里,影血忽然勾起了嘴角。他把目光从吧台的方向收回来,朝玛阿塔一偏头:“看不出来,那只小鸟还挺能干。”

      “啊?”玛阿塔愣了一下,一秒钟之后,她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库索斯啊,不要!”她惊恐地跳了起来,与此同时,维达教授颤抖的尖叫声瞬间刺穿了酒吧内所有客人的耳膜——

      “噢噢噢,住嘴!你这凶残的猛禽,快放开我的小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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