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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抚养弟妹的老实人大姐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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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保二十九年,二月中旬,南河村。
天上小雨淅沥沥下个不停,然而此刻一群人却不顾寒风细雨,聚在一处山坡上,个个神情严肃,不时伴有哭泣声。
一名上了年纪的老者负手而来,向人群中的半大少女问道,“大丫,你以后怎么打算?”
其他人不禁竖起耳朵,少女身后的两个孩子也同时看向她。
少女算不得好模样,只是胜在年轻,然而此刻满脸憔悴,活像一个饱受沧桑的妇人。
听见老者的问话,少女不为所动,她不是曲大丫,她是曲词,一抹游离三千世界的残魂。
这一次她穿成了曲大丫,一个很寻常的农家姑娘,不寻常的是曲大丫这一生的经历。
眼前是曲大丫她爹的新坟,原本的发展里,曲大丫当着众人面发誓照顾好一双弟妹,她也确实做到了。
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每日起早贪黑干活,把自己当牛马使,好不容易把弟妹养大了,又被哄着带弟弟的孩子,一生未嫁,最后老了却被白眼狼弟弟泼上虐待侄孙的污水,赶出家门冻死破庙。
曲大丫奉献一生却不得善终,气极恨极,她自有一股韧劲,死后这股怨气凝而不散,引来了曲词。
【我要报复那两个白眼狼,我不要受三叔公的挟迫,我想有一种全新的人生!】
【如您所愿。】
少女沉默的太久,众人有些不耐了,曲词感觉衣角被人扯了扯。
她没有回头,但身后仍然传来小女孩怯怯的哭音,“…大姐,我好怕…”
那是曲大丫的妹妹,曲小妹,素来会装可怜。
三叔公眉头皱的更深,“大丫你……”
话未说完,他眼前一花,少女摔在地上人事不知。
如今形势比人强,还有什么比装晕更有效的法子。
众人愣了片刻才上前把人扶起来,又掐人中又拍脸,可少女仍然双目紧闭。
一名妇人迟疑道:“三叔伯,怎么办。”
“去请大夫。”三叔公冷声吩咐。不然曲老二前脚死了,后脚曲大丫也没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众人默默往回走,怪曲大丫晕的不是时候,好歹应下族老的话再晕。
一般家中双亲亡故,孩子又未长成,多是由近亲接过养大。
但曲家情况特殊,曲老二上头有个大哥,曲老大年轻时候被征兵,去了就没回来,过了几年衙差给曲家人送来一笔抚恤金。
曲家老两口拿这笔钱给二儿子娶媳妇,日子过得美满,渐渐的忘了曲家还有个早死的曲老大。
后来曲家老两口老去,没两年曲老二他媳妇儿病故,如今连曲老二也去了,村里人便忍不住多想。是不是曲老大心有怨怼,才带走了曲老二。
不过这种事没影儿,村里人也就心里嘀咕。不过因着这个原因,没人敢把曲家三姐弟带家里。
最好的法子是让曲大丫担下抚养弟妹的责任,这样他们面子上也过得去,之前在曲老二坟前,三叔公一再逼问便是为此。
众人心思各异,不知不觉回到曲家破烂的院前,族老叮嘱几句就转身走了,其他人面面相觑,而后也相继离开,最后只留下一个心善的孙大娘照顾。
不多时孙大郎带着赤脚大夫来,给曲大丫拣了些祛风寒的药,付药钱时曲仁量和曲小妹缩在堂屋的八仙桌后。
孙大娘眉头不展,只好帮付药钱。
外面雨势渐增,厨房里的浓郁药味也被阻拦了大半,曲仁量绷着脸,一张还带稚气的脸盯着西屋方向,充满嫌恶。
那目光太过阴沉,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岁孩子身上。
曲小妹不知是被风吹的冷,还是被她二哥眼里的恶意骇住,小心翼翼唤道:“二哥。”
曲仁量眸光晃了一下,刚要说话,一声震天巨响将二人吓了个激灵,原是刚才一阵大风将堂屋的门吹动,狠狠打在墙上。
无数冰雨落下,兄妹二人只能躲去墙角,曲小妹眼泪汪汪:“二哥,这屋子不会塌了吧。”
曲家那点家底早给曲老二换了药钱,如今头顶的不再是瓦片遮风挡雨,而是换做茅草。
曲小妹望着头顶,小声咕哝:“还是瓦片好,茅草根本挡不住雨。”
曲仁量沉默。
大门吱呀作响,屋里没点灯,昏暗又寒冷,不多时屋里响起咕噜声,曲小妹脸色微红。
曲仁量脸色红红白白,他爹一早儿就没了,他只匆匆吃了一碗粥,如今大半天忙活过去,他肚子里什么都没了。
如果他大姐现在醒着,该给他们做好热饭热菜,再给他们披上一件棉袄。原本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一样了?
他大姐早不晕晚不晕,却在三叔公问话时晕了。
适时孙大娘朝二人喊:“我给你们熬了粥,快来吃。”
她扭身端着托盘朝旁边西屋去,虽然早有预料,但孙大娘进屋后还是被惊了一下。
整个屋子阴暗逼仄,鼻尖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只有靠北边开了一扇小窗,偏偏窗外种了一棵柚子树,将阳光尽数揽去,于是整间屋内的光线几近于无。
孙大娘又叹了一口气,为曲家这几个孩子的未来发愁。她摸索着走到床边,小心给曲大丫喂粥喂药。
不多时孙大娘的脚步声远去,窗外雨声哗哗,一滴雨水透过茅草落下。
嘀嗒——
床上昏迷的少女应声睁眼,她摸了摸额头,指尖触感微凉。
曲家是座很寻常的农家小院,一间堂屋,右边是正屋,连接东屋,住着曲仁量和曲小妹。堂屋左边是小厨房,连接杂物房和西屋,住着曲大丫。
外面用篱笆圈了一个院子,置有水缸杂物和葱地。
从前曲家在村里也是宽裕人家,院子漂亮,黛色的瓦片在村里也是少有的完整整齐。
只是后来曲老二染病,家里的银钱流水似的洒出去,曲大丫实在没辙了,只好变卖家中物品,她最先卖的是她所住的西屋屋顶的瓦片,而后是小厨房,最后她动了堂屋的瓦片都没舍得动弟弟妹妹住的东屋和她爹养病的正屋。
曲词推开小窗,任由冷风扑面,吹乱她的鬓发。
曲大丫今岁十三,曲仁量年十岁,曲小妹年九岁,这三姐弟年龄差距并不大,按常理来说,该是三姐弟相互扶持长大。偏偏曲仁量和曲小妹趴在曲大丫身上,吸血扒髓。
曲词吹了一刻钟冷风,这才将小窗关上。
次日雨停,天上日光惨白,闷热得紧。三叔公和村长一干人又来了,他们想敲定曲大丫抚养弟妹之事,有些事情本质不变,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一做。
曲仁量像模像样给众人见礼,村长和族老颇为满意,曲家的二小子经此一事倒是成熟许多。
老二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罢。
村长和族老落座,望了望:“仁量,你大姐呢?”
曲小妹偷偷朝西屋方向看了看,搅着衣摆没吭声。
其他人七嘴八舌:“大丫是不是下地干活了?”
“或许是去洗衣服?”
“难不成是去菜地了?”
曲仁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三叔公面色一凛,“仁量你说,你大姐去哪儿了?”
曲仁量低着头,小声道:“大姐在家。”
“那她人呢!”三叔公已现不悦。
曲仁量朝西屋方向看去,又飞快扭回头。
三叔公腾的起身:“荒谬,真是荒谬,她爹刚死,那丫头居然在睡懒觉,去把那丫头拖出来,老夫今儿要替老二教训那个不孝女!”
两名妇人迅速进屋,然而不多时慌忙跑出来:“三叔伯,不好了,大丫身上滚烫。”
众人预感不好,一名妇人把曲大丫扶出门,日光下众人清晰看见大丫通红的脸和干裂的唇。
这哪是睡过头,分明是人烧糊涂了。
村长当机立断:“赵大家的,快将你家的牛车赶来,把人送医馆去。”
这要是晚了,人就真没了。
不过片刻,曲家院子恢复了宁静,曲小妹踉跄了一下,她扯住曲仁量的袖子:“二哥,大姐会没事吧,我不知道大姐病的这么重。”
她真的不知道,如果她知道……
曲小妹抿抿唇,大姐以前的身体很好的,很少生病,大姐肯定很快就会好的。